如果說當初第一次聽見來自葉聽的“我恨你”這三個字時,沈星的心情是震驚、不知所以的話。
而這一次在當前的情況下,當前的環境里,沈星在聽見“我恨你”時,第一個反應是他似乎終于明白了葉聽為什么要這么說。
說實話,當初腦海里響起這個話時,他不懂葉聽為什么要恨自己。
猜想倒是有許多,比如自己和她在某件關鍵的事情上沒有達成共識,甚至造成很大的分歧,吵鬧起來,葉聽說了句“我恨你”。
又或者自己做了什么她無法容忍和觸犯了底線的事,導致葉聽說出“我恨你”。
要不就是自己處于被動房,沒有按照葉聽的要求去做什么,使得她產生憤恨,咬牙切齒的說出這三個字。
不過現在,沈星在面對趴在墻上的女尸時、自己展現出來恐怖的異化后,他的腦海中突如其來的這道聲音,似乎是在明確的告訴他:不要異化!不要使用過多的特性!不要變成非人!
在此刻的情況下,突然出現這句話在腦海里炸響,指向很明顯,不由得沈星不往這方面想。
“難道她是不讓我使用吸收特性后、異化的能力?”一抹疑惑從沈星心中閃過。
他還記得,葉聽在自己腦海里留下的話中不止這一句,還有一句是:不要找。
那個時候,他仿佛做夢一般,能夠感覺到渾身滴血的葉聽,雙手放在自己肩膀上,就站在身后。
“她恨我,不讓我找她。”
這些線索,更加不可能讓他停止腳步。
現在自己的記憶之謎算是暫時弄清楚了,照與二貨的碰面經歷來看,自己是外來人的幾率很小,反而二貨的幾率很大。
所以自己才是原住民,也就是葉聽本來就是他沈星的未婚妻,不是別人的。
結合以上的線索,沈星猜測葉聽即便沒有死,也很有可能被困在了某處,那個地方很危險,所以才不讓自己去找他。
至于說她恨自己,這應該就是整個事情的矛盾出發點,如果能找到這個矛盾點,或許就能完整解開這個謎團。
當然目前來說他與“顧問”的契約還沒結束,“顧問”并沒有將本次發現的葉聽線索告訴他,等回去之后,可以利用這個機會好好查一查,爭取水落石出。
眼前那陷入僵硬狀態的女尸,看著沈星靠近的身影時,整張臉都變得古怪起來。
幾乎是下意識的,她對著沈星張開嘴巴,以示警告,露出嘴里黑漆漆的空間,甚至還能看見一些破棉絮從她嘴角露出。
身體強度的全面開啟、黑筋保護膜,再加上力量強化,使得沈星膽氣十足,沒有后退,一拳對著這女尸砸去。
女尸此刻特性同樣完全釋放,力大無窮,在短暫的驚訝過后,她感受到了眼前的威脅,見自己發出的警告無效,同樣一爪子對著沈星的手臂撓去。
那烏黑色的指甲在沈星的黑筋保護膜上沿著手肘一路劃下,于黑暗中帶起火星子,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沈星一拳擊中女尸的左肩,他感覺自己打中的不是肉體,而仿佛是一面墻,女尸往墻壁一側后退兩步,對著沈星呲牙咧嘴,仿佛一頭猛獸在對同類發出警告。
隨即她轉過身,三步并作兩步往過道深處爬了進去,不見蹤影。
剛才她盯著沈星的眼神,完全已經將沈星當做了一個實力相當的同類,沒有在面對一個普通人的意思。
這種感覺,忽然間讓沈星很不舒服,腦海中再次出現那三個字的聲音。
“現在我的異化狀態,的確與一只異常無限接近,沒有了太大的區別。”沈星攀爬在墻上,盯著黑黢黢的過道深處,暗自琢磨。
他的異瞳可以穿透黑暗,看清楚過道中的一切,但此刻那里已經沒有了那女尸的影子,顯然這家伙已經鉆進了維修間內。
沈星從墻上跳下來,抬起雙手看了看此刻自己的模樣,這一身黑筋保護膜,以及身體肌肉因為強化之后所帶來的膨脹感,最開始讓他感覺很滿足,但此刻卻有了一種別樣的感覺。
“難道任由這么發展下去我真的會變異常?”一個從沒有過的疑問升起,“我是不是從一開始……就走錯方向了?”
此時的沈星并沒有啟動“狂暴”技能,如果一并使用的話,身體還會膨脹拔高,整個人的性情在那一刻也會變得暴虐、殘忍、怒氣橫生。
這是來自姚童的黑暗面所帶來的潛技能,現在看來,雖然增加自己的實力很明顯,但似乎副作用卻被他給完全忽視了。
他還記得每一次狂暴之后,肌肉都會出現不同程度的詭異反應,或是青斑、或是一片黑淤色,而出現變色的那一塊肌膚會伴隨不同程度的麻木、酸疼、甚至直接帶來疼痛。
這種情況要好幾天才能恢復。
上次與黑域使者遭遇后的搏殺,因為不顧一切的開啟狂暴和其他各種強化技能,沈星的身體酸疼了大概一周才恢復。
不僅如此,身上皮膚的變色部位消褪起來也比以往慢了很多,時至今日,腿上和后背還有一部分皮膚呈現異樣。
如此一看,似乎這一類潛技能帶來的副作用并不小。
要是哪天在狂暴之后,思維變得混亂而收不住了,可能就是大難臨頭的時候。
念頭升起后,沈星的脊背冒出了一層冷汗。
一定有辦法,有其他的方法讓自己停止異化成這個樣子,而不是盲目的吸收特性,異化身體,然后繼續又吸收特性,不停的循環,直至無法回頭。
這種做法,與夜隱組織的異氣融合身體進而產生黑化又有什么區別?
本質似乎并沒有什么不同。
可要是不異化自己,我怎么能在遭遇到黑域使者后,與其硬杠?僅憑這普通人的肉身嗎?
沈星站在過道口,借用異瞳盯著里面,整個人陷入沉思。
現在看來幾乎每一個潛技能都會有副作用,這些副作用有大有小,有對身體產生直接影響的,比如狂暴、異瞳,也有帶來其他影響的,比如換臉帶來的身份喪失。
但一些潛技能卻可以真正合理的運用,且不會帶來任何副作用,比如感應異常、因果隔絕、靜止隱身等。
并且模因值應該是一個讓自己不至于異化但也能變強的關鍵元素。
而且沈星也注意到,越往后也就是等級越高的異常身上,獲得的潛技能可供選擇的機會也就越多。
也許,對技能的選擇和適用才是自己變強的關鍵,而不是盲目的維持身體進化,否則就真的距離異常不遠了。
沈星低頭看向自己被黑筋保護膜保護的軀體,黑筋膜,在早期的時候的確是自己保命的本錢,但如今自己真的還需要它嗎?
是不是非要在碰見一個異常后,就依仗黑筋膜、狂暴來硬杠?
如今身體強化、精神抗體強化,外加沒有副作用的潛技能以及最重要的模因值,難道還不夠?
想通了這一點,沈星一顆心慢慢地放了下來,覆蓋全身的黑筋保護膜在這一刻褪去,露出本來身體,同時身體傳來一陣熟悉的癢感。
這種癢感,在黑筋保護膜進化兩次變得更加強大后,在使用后的一刻,有時候就會出現這種癥狀。
本來以前不覺得有什么,但此刻注意到之后,沈星越來越引起警覺。
同時異瞳在這一刻也被他關閉,否則說不定再多來幾次的話,這只右眼恐怕真的會永久性失眠,或者變成最開始自己所見的那種、眼部神經可以脫體而出的古怪模樣。
轉過身,回到墻角下將剛才放在這里的塑料袋提起來,里面裝著數個木雕,這些都是他剛剛在木材店那邊才制作好的。
為此還使得木材店里那小胖子有了深深地心理陰影。
提著袋子,沈星回到了過道口站定,深深地看了黑黢黢的過道里面一眼,一步踏入其中。
在他返回來提塑料袋的一刻,從打開的鐵門口匆匆經過,使得外面的人有那么一刻捕捉到了他的身影。
就見牟靈忽然一愣,她原本以為沈星敢這么闖進去,至少是仗著他那一身詭異的能力,比如身體變黑、變強壯、甚至變得比普通人都要大一圈的強橫實力。
哪知沈星竟然還是以普通人的模樣,獨自在那讓人避之不及、隱藏有恐怖女尸的黑暗房間里走來走去。
“難道真的開始莽了?”牟靈錯愕。
失去了黑筋膜的保護,沈星在想明白后,反而不覺得沒有安全感,而是產生了一種輕松的感覺。
身體已經能夠明顯感受到這屋里的陰冷,特別是過道的深處,徹骨的寒意往他的身上猛灌。
隨著沈星往里深入,一步一步,走得非常小心,對周圍事物的感知不再是僅靠身體的感觸,而是延伸出了更多的感覺。
氣息、溫度、腳底的反饋、聲音來源的辨別,他甚至舔了舔嘴角,能夠在這一刻嘗到空氣中所存在的那一抹濕潤感。
不遠處的過道拐角處,此時忽然傳來一道異響。
黑暗中的沈星放慢了腳步,他雖然努力的睜大眼睛,但什么也看不見。
不過心中卻升起了很肯定的直覺,自己的前方并沒有人,只是沒有光芒而已。
不多時,他停了下來,右手摸到墻壁的棱角,這使得沈星可以確定自己走到了過道拐角的地方。
最開始之前他來過這里,所以有些印象,拐角旁就有一扇門,正是那裝了尸體的維修間的房間門。
此刻房間門被撞壞,歪斜在一遍,雖然沈星的眼睛已經適應了黑暗,但他還是什么也看不見,這個地方實在漆黑的離譜。
不過維修間里卻能聽見有腳掌或是手掌與地面還是墻面接觸的聲音傳來,走動的節奏并不是很急促。
但很顯然里面的女尸也在警覺剛才那恐怖模樣的沈星是否會突然闖進去,只是她并不知道,沈星已經轉變回了人畜無害的普通人模樣。
沈星在門邊站了一會兒,并沒有立刻走到房門的正前方。
不多時,他聽見房間里傳來了類似咀嚼的聲音,又好像是灌香腸的那種讓人心中發膩的響聲。
沈星記得,屋里還有一具剛死不久的少女尸體,所以現在可能那人體標本又“餓了”,在等不見自己出現后,已經再次開始“進食”。
片刻之后,清了清喉嚨,沈星走到了門口的正前方,屋里灌香腸的聲音頓時消失。
沈星能感覺到身前的房門是損壞的,露出一個巨大空隙,使得里面的女尸可以一眼就看見自己。
而門空隙后的維修間里,黑暗仿佛濃墨般,將自己的雙眼完全涂染,看不見任何東西。
忍住了開啟異瞳的想法,沈星對著里面的黑暗默默念著什么,同時啟動了沒有副作用的“因果隔絕”。
他準備直接將女尸要伺機殺死自己這件事,用因果繞行的方法,使得她將注意力轉移到別處,然后再自然而然的接受自己接下來的操作。
“人體標本喜歡享受美食,所以她視我為喂食者,但抱歉今天我來晚了,這讓饑餓的人體標本不得不選擇就近的尸體填塞她的身體。不過,現在我來了,你還需要吃那讓人惡心的食物嗎?”
精神抗體瞬間消耗一個進度條。
黢黑的維修間里沒有任何動靜傳來,沈星說完這番話后,不知道那女尸有沒有再看自己,還是已經做出了攻擊前的準備動作,或是正在陰冷的對著自己發笑。
不過,他堅信自己完美啟動了因果隔絕,隔絕了女尸要殺自己的果,使得因果已經開始繞行。
又等了片刻,還是沒有咀嚼聲響起,不過很快傳來了腳掌接觸地面的走動聲,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再距離沈星前方大約一米左右時,聲音消失。
沈星仍舊保持不動,雖然心跳已經開始加快,卻顯得很鎮定。
“呵——”
一道冷氣在耳邊吹過,沈星當即壓下了身體即將產生的顫栗抖動,明顯感覺到女尸的臉頰與自己此刻距離應該不會超過兩厘米。
這女人,似乎正在近距離打量著自己。
沒有了黑筋保護膜,此刻她已經認不出沈星,加上因果隔絕,使得女尸的心里已經被種下了新的念頭。
一股冷意從沈星的左手手腕處產生,沿著小臂往上,來到了肩膀位置,似乎這女尸正伸出手指,從他的皮膚上慢慢滑過。
卸下的防御,使得徹骨的冰寒瞬間傳遍了沈星全身,他的毛細孔立刻收縮,汗毛一根根豎起。
“呵——”
一道響聲忽然從另一只耳邊傳來,隨即沈星感覺女尸稍稍遠離。
他當即將手里的塑料袋提起來,從里面摸出一個大著肚子的女尸木雕,往漆黑的前方遞了過去。
木雕很快被一股力量拽動,沈星放開手。
但沒有其他異常傳來,反而響起了咀嚼和木料碎裂的聲音。
沈星立刻又從塑料袋里拿出第二個木雕,這木雕保持著女尸正常的身體模樣,腹部也沒有高高鼓起,遞了過去。
很快木雕被那邊拽走,然后又是一陣咀嚼聲。
不過這一次,那女尸明顯有了些許怒氣,一邊咀嚼,一邊發出“呵”的聲音。
沈星當即伸手在塑料袋里摸索,憑著感覺,他摒棄了另外兩個木雕,拿出了一個較輕的、體型正常的女尸木雕,遞了過去。
這木雕是空心的,被沈星從背部鉆了一個小洞,將木雕內部掏空,還塞進去了一些木屑,然后將鉆開的洞蓋用膠水黏住,使得密不透風。
他很清楚,如果這第三個木雕還是無法對應的話,那或許這女尸就會因為憤怒而跳出因果繞行的范疇,發現她被自己給繞了,進而近距離下對自己痛下殺手,或者直接把自己給塞了。
黑暗中,這空心木雕被抓住后,忽然一陣強烈的震顫感從前方不遠處傳來。
隨即響起一個清脆的聲音,木雕掉落在了地上,滿屋的陰冷感,剎那間消失了一大半。
“成了。”
沈星當即拿出手電筒,打開后往前方照射過去。
這一次,手電筒燈光完好,并沒有炸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