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車去袁成家的途中，沈星一直將那張白紙拿出來攥在手里。
雖然這么短的時間，不至于立刻就忽略掉無視人，但這樣做的效果是可以簡短忽略對方的時間間隔。
畢竟這個忽略的時間段是不特定的，不可能算出確切到多久才會忽略無視人，有可能要過很長一段時間，有可能轉背就忘，這就像是每個人的記憶力區別不同，還有被轉移了注意力有關。
所以一路上沈星都盡量沒有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保持著對紙張上寫著“無視人”三個字的高度關注。
大約二十多分鐘后，出租車停在了袁成住所的小區門口。
袁成已經提前來到小區門口等候他，下了車，沈星沒打算去他家去，現在只要與袁成見面問清楚就行。
他指了指旁邊一家熱飲店，道：“不用進去了，我們去里面坐坐，有些事我問問你。”
袁成點了點頭，當即在前面帶路，進門搶先付錢點了兩杯招牌熱飲。
沈星則是找了一張兩個人的小桌坐下，等袁成將熱飲端過來后，他一邊把熱飲蓋打開，一邊問道：“你有多久沒去單位了？”
袁成看似有點恍惚，想了想，回道：“好像，有幾天了。”
“為什么不去呢？”沈星問。
“我感覺……有其他事，暫時去……去不了。”袁成皺著眉頭，一邊回答一邊卻在思考，似乎自己也在想著到底是什么事導致的。
沈星指了指他面前的熱飲：“你先喝點東西，想不起來也不著急。”
袁成點頭，一邊思考，一邊將熱飲蓋打開，吸管插進去攪動，很快他抬起頭來說道：“這幾天我總感覺，要呆在家里面才對，昨天組里面還打電話給我，問我和丁組長是不是在外執行任務。我也沒說什么，但總覺得家里挺好的，如果組里沒打電話來，我當時好像都忘記……”
“忘記特調組了？”沈星接過了話。
頓了頓，他說道：“對‘無視人’這個名稱，你有沒有印象？”
剛剛說出口，就見袁成驀然身體一震，那渾濁的目光忽然清澈了一些，眼神聚焦，看向沈星。
沈星注意到他眼神不僅清澈起來，且看著自己有些游移不定，明顯是在回避自己的目光。
“你不說，我也大概知道了。”沈星直言不諱，“而你現在的表現和反應，正是在遭遇到‘無視人’之后的情況，如果你不說出其中細節，恐怕我也很難真正的幫助你。”
袁成看起來似乎已經完全恢復，沒有了剛才見面時的那種迷茫和不解，他有些后怕的打了個寒顫，點了點頭。
“如果丁組長現在的表現和我一樣的話，那他也應該受到了‘無視人’的影響。那天你去特調組報到后，忽然詢問自己的權限等級，然后提出要去檔案室查資料，所以丁組長有些疑惑。”
說到這兒，袁成似乎想要解除沈星的誤會，解釋道：“你別多想，丁組長只是有些好奇，想看看你是不是最近在追查某些異常。你也知道，我們特調組一個月沒接到異常案件了，可能大家都閑得慌吧。”
“所以等我走了之后，你就去檔案室查看了我的瀏覽記錄？”沈星問。
“對。”袁成點頭，面露尷尬笑容，低著頭喝了兩口熱飲，借此故意避開沈星的目光。
沈星輕輕嘆氣，其實現在這事情的發生也與自己有一定的關系。
要不是為了急于和“顧問”完成交易，內心可能太急了點，也不至于讓丁文鷹好奇，進而讓小袁去檢查瀏覽記錄。
“嗯，不對！”
就在此時，沈星忽然想到了什么，說道：“你們即使知道了我在瀏覽無視人的資料，可為什么不回調查組上班？”
袁成詫異搖頭：“我也不清楚，我給丁組長匯報之后，他只是告訴我，讓我順便查一下這個早就已經逃走的無視人。”
說到這兒，袁成忽地站起來：“不行，這件事很奇怪，我要去給丁組長匯報。”
“暫時不要這么做。”沈星制止了他，“你的匯報多半沒用，你在家里先等著，也暫時不要回組里，像我這樣……”
他一邊說著，一邊拿出寫著“無視人”三個字的紙張：“寫一個無視人的紙條，隨時放在身上提醒自己，注意，盡量把你的注意力放在這上面，不要被其他事物影響或者分心。”
雖然這么說，但沈星知道袁成在不久之后忽略無視人的幾率依然很大很大，現在的情況只是盡量減少這個幾率，或者提醒自己在今后某個時間忽然能想起來。
“還有，在身邊多弄點關于無視人的提示。”沈星喝了最后一口熱飲，站起來，把手里寫著無視人的紙張塞進袁成手中。
“你現在準備干什么？”袁成道：“或許我可以幫上忙。”
“等我通知。”沈星離開了熱飲店。
現在并不是袁成不能幫忙，而是沈星有了一些推測，需要立刻去證實，但這無視人異常實在太特殊了，現在讓袁成幫忙，有可能越幫越忙。
打了一輛出租車，坐進去后報了目的地，不多時菲菲的電話打了過來。
接通后，就聽菲菲問道：“沈叔叔，待會兒你要回來吃晚飯嗎？”
沈星道：“可能無法準時回來，會回來晚點，你給我留點飯菜就行了。”
菲菲道：“那有可能二叔叔今天就會過來。”
沈星一怔，點頭道：“如果他來了，你讓他等等我。”
“好的。”菲菲掛斷了電話。
沈星看了看時間，的確快到吃晚飯的時間了，這二貨如今越來越清醒，按照菲菲的說法，與之前的智障模樣已經拉開了不小差距，需要與之交談一段時間才能發現。
所以沈星也想確認一下來自二貨的變化，看看能不能從中發現一些什么。
就在此時，電話再次響起，又是菲菲打過來的。
接通過，菲菲說道：“剛才時間沒到，現在到了。嗯，無視人，好了，沈叔叔，我今天的任務完成。”
沈星愣了一下，隨即露出笑容。
剛剛掛斷電話時，出租車停下，沈星扭頭往窗外一看，發現車子停在了金尊商業廣場的外面。
他詫異道：“師傅，怎么到這兒來了？不是去治安廳嗎？”
這位年輕的駕駛員回過頭來看著他，嗓音有些粗獷：“不是你中途改地點讓我到金尊廣場嗎？”
“改地點？”
沈星搖了搖頭，完全不記得自己曾這么說過，輕輕拍了拍駕駛員的椅子后背：“哈，不好意思，現在直接去治安廳吧，如果中途我又說什么了，你不要理會，直接把我送去治安廳門口。”
那駕駛員忽然有些心虛起來，從后視鏡里瞄了一眼沈星，懷疑自己是不是載了一個精神病客人，他的腦補內容也極為豐富。
現在看來這位乘客的病情還在穩定中，至少會告訴自己不管發生了什么，一定要把他送去治安廳接受處置。
駕駛員不再多說，只是點點頭，佯裝鎮定的再次啟動車子，往治安廳駛去。
此時沈星害怕又被其他事務分心，將那揉碎的寫著無視人的紙條拿在手中，時不時點頭看看。
不僅如此，他提前給周道打了電話，讓他告訴監控室的同事暫時不要離開，自己要過來查看一些資料。
周道本來準備下班了的，接到沈星電話后，告訴他直接到2號樓的3樓監控室，他去那邊提前等候。
沈星很快抵達治安廳門口，付了錢下了車，正要離開時，忽然轉身趴在副駕駛位置的窗口外，盯著正在瞧他動靜的駕駛員。
而這駕駛員被他這突然的動作嚇得一個哆嗦，支支吾吾道：“干……干什么？”
沈星臉上浮現笑容：“哦，沒其他事，師傅，我就想問一下，剛才在路上我又告訴你什么了沒？比如改目的地的話。”
“沒，沒有。”駕駛員快速搖頭，表情更為驚恐。
“嗯，好的，謝謝。”沈星轉身離去。
這駕駛員哆哆嗦嗦的踩下油門，使得車身往前一拱一拱的行駛，他按下掛在車載手機支架上的手機屏幕，撥打了一個電話，等那邊接通后，立刻說道。
“媳婦媳婦，我剛剛拉了一個有間歇性精神病的罪犯去治安廳自首，媽呀，嚇死我了！嗯嗯，對，我懷疑他還有雙重人格，一個人格想去金尊廣場，一個人格要到治安廳自首，幸虧兩個人格沒有打起來！臥槽！你今天差點就看不到我了。”
伴隨著這位內心戲豐富的駕駛員的說話聲，這輛出租車仍舊一拱一拱的慢慢往前駛去，完全不顧后面多輛汽車的喇叭聲。
沈星進入治安廳后，按照周道剛才的提醒，直接去了治安廳二號樓的三樓監控室。
此時周道已經坐在其中一間監控室里等候。
這監控室的監控是專門為特調組大樓那邊設置，就連負責監控的人員也是從特調組工作人員當中抽取而來，和普通治安官沒有關系。
因為這同樣涉及到一些保密工作。
沈星坐定后，周道為他介紹了負責管理監控的工作人員：“這位是邵勇，一直負責處理特調組的安防監控這一塊，一些監控視頻的修復也是他在負責。”
“你好，沈先生。”
邵勇年紀比沈星大，面色和善，待人友好，一看就是那種做事認真、踏實的人。
沈星對他點了點頭：“你好，邵哥，我想查看一下特調組那邊的辦公樓大門以及辦公室里的監控。”
“辦公室？只有外面的綜合大辦公室才有監控，像副組長、組長和其他一些保密室及特殊辦公室是沒有安裝監控的。”邵勇道。
“就是只看大辦公室的監控和辦公樓的大門監控就行。”沈星點頭。
“要看哪天的？”邵勇問。
“近一個星期左右都可以。”
“那就從上周一開始吧。”
不多時，邵勇調出了上周一的監控視頻，從大門口開始，時間調整為平時的上班開始時間。
“你想看什么？”周道坐在沈星旁邊，目光盯著大門口從外面進入的特調組工作人員，詢問道。
沈星沒有回答，而是反問：“周哥，你應該認識咱們特調組的成員吧？我是指所有人。”
周道點頭：“當然認識，除了極個別的小年輕叫不出全名以外，但面孔都熟悉。”
“我都認識，名字也都知道。”邵勇坐在沈星的另一側道。
“好的。”沈星指著屏幕，“麻煩你們仔細看一下來上班的人，對了，周哥，花名冊帶來了嗎？”
“帶來了。”周道從隨身的皮包里拿出折疊好的一張打印紙。
這特調組的工作人員、包括出外勤的都不多，所以花名冊用一張紙的正反兩面就可以全部打印完。
“麻煩你們一個一個的對照一下，視頻中進來的人與花名冊上的人要對應起來，然后在名字后面打個勾。”沈星繼續道。
周道和邵勇當即仔細核對視頻畫面中走入辦公樓大門的人。
畫面很清晰，不存在看不見容貌的情況，兩人每看見有人進入辦公樓就用筆在花名冊上勾一個，很快勾掉了大半。
“有些人可能晚上在辦公室加班，沒有回家。”周道此時看著花名冊上還有五六個沒有勾掉名字的人，解釋道：“已經過了上班時間十分鐘，應該不會有人在大門位置了。”
“那請邵哥打開大辦公室那邊的監控，時間同樣和剛才視頻中的上班時間一樣。”沈星提醒。
邵勇立刻轉換視頻，將同一天的大辦公室的監控打開，果然視頻中這辦公室里已經坐著幾個人。
他和周道立刻對照花名冊檢查了一遍，將剩余的名字勾掉了三個，其中一個還是袁成的名字。
周道指著剩下名字中、組長顧飛以及副組長丁文鷹的名字，問道：“他兩人需要勾選嗎？”
沈星搖頭：“那倒不用，我也認識他們的模樣。”
顧飛組長雖然沈星沒見過真人，但他的照片卻已經在組里見到過幾次了，所以看見真人也會在第一時間認出來。
“現在還有誰沒出現？”沈星問。
周道指著花名冊上的名字：“嗯，張小燕、冉孟成、程旭不在，這三人那幾天好像是出去學習了，不在本市，我有些印象。因為我也在外學習，他們和我一起出去的，只是培訓地點不在同一個地方。”
沈星緩緩點頭，指著這大辦公室的監控畫面，慢慢說道：“現在請二位看一下，視頻中這間辦公室里，有哪個人是你們從來沒有見過的？也就是不在你手中花名冊上的人。”
此話一出，周道眼瞳頓時一縮，面露驚異。
“到……到底，發生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