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無視人就在特調組周圍潛伏,沈星不相信自己找不到那家伙。
那些調查員有可能將無視人忽視,自己同樣也有可能,所以他必須想好一套完整的計劃來對付無視人,讓他的被動忽視效果在面對自己時無效。
與“顧問”停止交流后,沈星認真研究了一下對策,弄了一塊平整的玻璃板,在一張白紙上寫下“無視人”三個字,隨后將這張白紙夾在玻璃板和工作臺一側中間,使得自己只要回家必定會見到這張白紙上的文字。
第二天一早起來,沈星把菲菲叫到身邊,告訴她從現在開始,每天晚上七點鐘的時候,如果自己還沒回家就打電話提醒自己。
并且從打電話那一刻開始,每隔半個小時就再打一次,直至自己回家為止。
這樣的話,即使自己忽視了這個公寓的房間,忽視了回家,總有一個人因為外部原因的方式提醒自己,讓沈星能夠回來看見紙條上的那三個字。
這第二天沈星和菲菲只是到樓下散了散步,沒有離開公寓的范圍,更沒有去逛街。
在天黑之前,他們就返回了家中。
回到臥室,往工作臺上的醒目白紙瞄了一眼,在看見“無視人”那三個字的時候,沈星忽然愣了一下,隨即露出無奈笑容。
他忽然意識到,今后這段時間,自己恐怕每次看見這張白紙上的文字后,都會有現在這種下意識的反應和瞬間迷茫。
在工作臺前雕刻了三個小時的木雕,并給已經做好的木雕上蠟后,沈星去洗漱睡覺。
菲菲的臥室就在隔壁,兩人的臥室門現在都默契的敞開著,以便有緊急情況時,能夠最快做出反應。
為了經常做到這一點,沈星連多年以來的強迫癥都有了一些改變,而唯一的缺點是,他現在睡著之前,心里總有那么一絲無法消除的不安全感。
下樓將公寓房間的門窗檢查了一遍,確保房門已經反鎖,又檢查了一遍電源,然后去菲菲房間看了一下。
屋里的暖氣讓人昏昏欲睡,沈星打了一個哈欠,很快回自己臥室睡覺。
凌晨一點。
博士高級公寓位于一樓的值班室內,六十歲的保安大爺老許穿著厚厚的棉大衣,將身體捂得嚴嚴實實的,躺在一張寬大舒適的軟墊木椅上呼呼大睡。
他的腳下放了一個小太陽電暖器,電暖氣開了三檔,還在不急不緩的轉動著“腦袋”。
這值班室分為內外兩間,此刻里面一間的床上躺著另一個下半夜要換班的保安大叔,不過兩個房間中間的門是關閉的,加上每一個房間的布局空間狹窄,門窗關閉,使得屋里保持著讓人感到渾身充滿暖意的適中溫度,即使就這么睡一晚上也不會著涼。
大樓外面的大門緊閉,旁邊有一扇小鐵門,同樣處于電磁封鎖的狀態,需要用電子門禁卡才能打開。
在這個點如果強行要掰開這小鐵門的話,不僅鐵門會自動報警,也會鬧出不小的動靜。
距離門口不遠的值班室同樣會在第一時間被驚動。
大約凌晨一點過幾分的時候,小鐵門的電磁鎖發出啪的一聲,被打開,正在打著呼嚕的老許聲音頓止。
他此刻睡意正濃,但依然勉強撐開一點眼皮,透過值班室的窗戶看了一眼。
門外是一個晚歸的男住戶,看樣子老許感覺有些面熟,他也懶得再動腦筋去想是誰,只要人家有鑰匙進來,此刻睡意正濃,老許連動都不想動一下。
那進門的男住戶看了一眼開著小太陽電暖器的值班室,他應該經常晚歸,對于這一幕已經習以為常。
而老許也再次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他忽然睜開了眼睛,就如在做噩夢一般被驚醒,稍稍仰起頭來,往窗外看去,什么也沒有。
老許記得好像之前有人刷門禁卡進入了公寓樓,但又不敢肯定是自己在做夢,還是真有這事。
他微微側了側身子,正要繼續入睡,就在此時剛剛才閉上的眼睛再次睜開。
這一次他敢肯定,自己聽見了說話聲。
下意識的,老許直起身往自己前方那排監控顯示器看了過去,總共4臺顯示器,一個顯示器中12個縮小排列的監控畫面,共計48個畫面。
老許將眼鏡戴上,看了看這些畫面,發現其內一切正常,特別是值班室外面的監控反饋回來的畫面,沒有什么異常狀況。
“值班室外面沒有人在,那剛才自己怎么聽見了說話聲的?”老許有些詫異。
此時他的瞌睡已經消褪了大半,將蓋在身上的一床小棉被揭開,緊了緊穿在身上的厚棉衣領口,然后站了起來。
此時他又聽到了一句說話聲,聲音不大,不知道在說什么,但很明顯是有人在這附近說話。
老許心中一緊,沒來由忽然有了一絲心悸的感覺。
他下意識的左右看了看,特別注意值班室窗外的情況,因為此刻自己所在的值班室房間內,本來空間狹窄,一眼就可以全部看完。
或許,說話的人正躲藏在值班室外面的窗戶下。
“誰,誰在外面?”老許開口問了一句。
將掛在墻上的橡膠棍取下,然后拿起放在監控顯示器桌上的手電筒,打開手電筒后,往窗外四處照射了一番。
老許不求就這樣發現對方,而是打算用這種燈光照射的方式告知外面的人,自己醒了,你已經被發現了,趕快逃走吧。
說實話,他這副身子骨是什么情況自己很清楚,要是正與小偷、強盜什么的硬碰硬,怕是一碰就死的那種,別說抓小偷了。
這年頭要不是家里條件不好,誰還在這個年紀出來打工賺錢?
雖然工資低一點,但省吃儉用至少也有了一個保障,而公寓管理方同樣也是看在聘請老人價格低廉的原因,而不愿花更多的錢請退伍軍人來做保安。
算是警告了一聲后,老許只是站在值班室內不動,四下張望,臉上露出一副兇狠的樣子,實則心虛的不行。
他甚至還偷偷看了一眼值班室的門鎖,確定里面已經反鎖,外面打不開后,這才有些放心。
不多時,他湊到窗戶那兒,小心翼翼的往外看了看,目光下移。
從這個方向是能夠看到窗腳下的,即便來人將自己的身體緊貼在窗腳下面的墻壁上,但始終會露出部分身體和雙腳腳尖,怎么都無法完全隱藏。
沒有見到有人站在下方后,老許輕輕松了口氣,認為自己的方法很成功,那剛才還在暗中商量說話的小偷應該已經走了,遂將手電筒關閉,正要將橡膠棍掛回原位時,他的身體猛地一震。
又是一句說話的聲音響起,同樣聽不清楚在說什么,但的確有人在說話。
老許趕緊轉身,用和剛才相同的方式四處查看外面的窗腳位置,什么都看不到,然后,他緩緩轉身,目光投向通往里面另一個值班室的房間門。
走到這里屋門的門口,還沒有完全靠近時,一道模糊的說話聲響起,隱隱約約就從隔壁的房間傳來。
老許一驚,趕緊幾步靠近了門口,伸手抓住門把手,略一猶豫,他將門慢慢打開。
里屋與他想象中不一樣,此刻并沒有燈光亮起,而是一片黑暗。
在屋門被打開后,這才有部分燈光照入里面。
那另一名中年人保安此刻正躺在床上,呼吸均勻,隱約能聽見少許鼾聲。
除此之外,沒有見到任何異常情況。
“怎么回事兒?”老許感到驚訝。
剛才他明明聽得很清楚,那雖然沒有聽清講什么的說話聲,肯定就是從這屋里傳出來的,因為他當時已經靠近了這個方向。
但現在看來另一名同事睡得好好的,還有鼾聲,不可能在說話。
而老許也很清楚,此刻這間值班室和休息室中,就只有自己和這同事,再無其他人。
原本他以為是這同事忽然起床了,并且正在接聽電話,所以才有說話聲傳出來。
哪知事實與他的猜測完全不一致。
老許想要叫醒同事問一問,但略一猶豫,瞅了瞅這安安靜靜的休息室,他站在門口將門緩緩關上,確保盡量不吵醒對方。
關了門,剛剛轉身,一道說話聲忽然從門內傳出。
老許心中一緊,一把抓住門把手,拼了命的忍住了想要打開的沖動,趕緊將耳朵貼到了門板上。
果然,里面有人在說話,但說的什么卻始終聽不清楚,而且說話聲斷斷續續,聽不出是自己的同事在講,還是有其他人在說。
老許感覺自己捏著門把手的手心都冒出了汗,心臟劇烈跳動,連帶腦袋也感覺有些暈暈乎乎的。
數秒鐘后,老許握住手里一直沒有放下的橡膠棍,再也沉不住氣,猛地扭開門把手,將門打開。
屋里同樣漆黑一片,除了一張有上下鋪的高低床,還有一張堆放了報紙的木桌,其他什么東西也沒有。
那中年保安躺在下鋪仍舊睡得正酣,根本沒有起床過的跡象。
老許感覺自己是不是高血壓犯了,連帶出現了幻覺和幻聽。
他整個人此刻都在打哆嗦,四肢抖動,嘴唇微微顫抖,面色發白。
“涂波,涂波?”老許開口哆哆嗦嗦的叫了兩聲。
對方躺在床上,仍在均勻的發出呼嚕聲,沒有任何反應。
老許想要走進去,搖醒這家伙,但總感覺這休息室里有什么不對勁,遲疑半響,不敢進入。
又叫了一聲“涂波”后,見對方還是沒有反應,老許拿出了手機,準備打電話。
幾乎是同時,身后忽然有響動傳出,老許下意識的扭頭一瞧,什么也沒看到,不過這通往休息室的門卻猛地一下關上。
這砰的一聲,將老許嚇了一跳,手機都差點掉在地上。
他不敢再呆在這里,哆哆嗦嗦的當即就往值班室門口跑去。
來到門口處,扭開反鎖扣,猛地一拉,發現這扇已經被打開的門竟然紋絲不動。
啪嚓!
整個值班室的電路忽然斷開,電燈、小太陽電暖器包括監控視頻全部一片黑暗,不過值班室外的燈光卻依然是亮著的。
少許燈光透射進值班室,反而顯得愈發清冷。
寒意在室內彌漫,就如忽然涌入的黑暗,浸透了站在門邊完全不知所措的老許。
他一邊緊緊抓著門把手拽動,一邊扭頭四處查看,神色驚恐萬分。
就在此時,那里面的休息室、剛剛還自行關閉的門,此刻忽然又自行緩緩打開,發出吱呀的一聲。
露出里面更加黢黑的空間,什么也看不見。
一陣窸窣聲響起,似乎有人下床了,不過動作很慢,仿佛找不到自己的鞋子。
老許既驚恐,又仿佛看到了一點希望。
他希望此時涂波趕緊起床,幫助自己脫離這古怪的情形。至少兩個人在一起,也不至于自己現在快要驚恐的暈厥過去。
屋里的腳步聲出現,但聽聲音仿佛沒有穿鞋子,而且這走路的人也不說話。
不多時,老許就見一個黑影從黑暗中州到了休息室的門口,站在那里,一動不動。
“涂波?”老許驚恐出聲,手中使勁的扭動,但仍無法打開值班室門把手。
他感覺膀胱漲得厲害,似乎快憋不住了,也不知道到底是真的漲,還是因為驚恐而快要失禁。
就在此時,那站著一動不動的人開口了。
“耳聽為虛?”
這聲音在老許聽來,的確是涂波發出來的,但說話的內容卻讓他不明所以,且嗓音腔調古怪異常。
站在休息室門口的人此時往前走出一步,借助外面照射進來的依稀燈光,露出了老許所熟悉的涂波的面容。
不過此人的眼睛雖然睜著,但卻只能見到眼白,沒有看到黑色眼瞳,他面無表情的蠕動嘴唇,再次開口。
“還是眼見為實?”
老許整個人陡然間愣住,驚恐的表情固定在臉上,他一直在扭動想要打開門鎖的左手也停止,不多時雙手垂下,神色逐漸變得漠然。
“耳聽為虛,還是眼見為實?”涂波繼續發問,同時往前邁出一步,動作機械別扭。
此時的老許,一雙眼睛的黑瞳往上慢慢翻起,露出了眼白,似乎整個眼球要直接從上方轉動一圈到后面去。
就聽他木訥的說道:“眼見為實。”
話落,老許走到監控顯示屏前,打開下方的抽屜,從里面拿出一把鑰匙,然后蹲下身,將原本鎖住的監控服務器透明柜子打開,然后將里面的硬盤取出,使勁的塞進了自己的大棉衣兜里。
隨即他緩緩站起來,已經只有眼白的眼瞳看向涂波的方向。
“耳聽為虛,還是眼見為實?”涂波繼續說道。
“眼見為實。”老許回答了一句。
說完這句話后,他和涂波各自同時機械的抬起了自己的右手,伸出食指和中指,對著自己的眼睛猛地插去。
“喵——”
一道詭異的聲音此時在值班室里傳開。
兩人插眼睛的動作一頓,一直睜著只剩下眼白的眼睛快速閉上,兩人同時力氣頓失,軟綿綿的歪倒在地。
一只大尾巴晃動了兩下,貓偶的身影出現,蹲在老許剛才睡覺的那張有軟墊的椅子上,先是瞥了一眼倒地的兩人,又看了看老許揣進衣兜里那微微鼓起的硬盤位置。
收回目光,貓偶抬起頭,仿佛看穿了天花板,注視到了沈星所在的樓層、所在的房間,自言自語。
“如果回答耳聽為虛,就要戳破自己的耳膜嗎?這么殘忍的一只異常,小主又為什么要讓他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