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
衛允看著單筒望遠鏡里出現的西夏大軍,臉上浮現出笑容。
一旁的梁昊面色卻有些凝重。
盡管知道己方早已布下了天羅地網,可如此大規模的戰役梁昊還是第一次碰到,以前在汴京的時候一直都只是管著南鎮撫司,做一些情報搜集,查辦案件的差事兒,正兒八經帶兵打仗的也就是那兩次叛亂了。
不過叛亂的規模都不大,投入的兵力也不過數萬,而像現在這種大軍團作戰,還是梁昊第一次接觸。
走在最前邊的是西夏前軍,約莫五千人左右,應該是探路的先鋒,都是騎兵。
那可是整整二十萬大軍,光是連綿的軍陣都有兩三里路!
繡著西夏文字的大纛在風中飄揚,大軍越來越近,騎在馬背之上,于山巔巖石后俯視著下方西夏大軍的袁文紹卻半點都沒有下令動手的意思,只冷冷的看著他們,眼眸中閃爍著精光,
沉著而冷靜。
等到西夏大軍超過大半都進入山谷,甚至先頭部隊都快要走出山谷的時候,袁文紹這才將手抬起,重重一揮!
“殺!”
話音剛落,血紅色的大纛揮舞!
山坡兩側,早已埋伏在被坡處的火字軍降臨立時便下令進攻。
啥那之間,上萬張弓弦同時震響,嗖嗖的破空聲響起,走在谷中的西夏大軍只覺得天空驟然一黯,好似烏云遮日一般,有些將士便下意識的抬眼望上望去。
入目之處,箭矢如雨!密密麻麻,堪稱恐怖!
“敵襲!”
只聽得連續數聲高喝,如雨的箭矢已然落下,落向西夏大軍的隊伍里頭。
這樣大軍團的作戰,精準度的要求已經不高,要的就是火力上面的壓制!
一波箭雨之后,緊接著便是第二波、第三波、第四波!
火字軍可不同于大周各地的府軍,已然將三段射的精髓悉數掌握,箭雨之間幾乎沒有間隙,一個呼吸便能射出三波箭雨。
“舉盾御敵!”
“舉盾御敵!”
“舉盾御敵!”
到底是常年征戰的精銳之士,縱使是遇上偷襲,一下子損失了不少人手,可士卒們還是在將官們的指揮之下,開始慢慢組織起防御來。
箭雨造成的破壞力終于開始減少,一塊塊厚實的木盾之上插滿了箭矢,西夏大軍的弓箭手也被組織著開始反擊,朝兩側的山上射擊。
可惜,黑甲軍早已有了準備,山字營的盾甲兵們豎起了一塊塊一人高的矩形盾牌,宛若一道鋼鐵鑄成的城墻堡壘,攔在了火字營的前方。
西夏大軍和黑甲軍之間隔了一個十幾丈高,數十丈長的斜坡,西夏弓手們射出的羽箭最多只能順著斜坡往上,可撞上了盾甲兵們的大盾之后,卻也只能無疾而終,再也不得寸進。
偶爾也有零星的箭矢從那些十分刁鉆的位置越過盾甲兵們的防御,可對于擁有五萬之眾的火字營來說,根本就是滄海一粟,翻不起任何風浪。
“指使,那邊的就是兇名赫赫的西夏鐵鷂子嗎?”
梁昊指著西夏軍陣的最后方,那將近三千之眾的騎兵,從頭到腳,從人到馬都披著厚厚的鐵甲,只露出了馬眼和馬腿,騎兵和騎兵之間用鐵索勾連,已然開始饒向山谷北側,準備朝他們沖過來了。
山谷兩側雖然也是坡,可相較于谷中的陡坡而言,兩側的斜坡就平緩的不能再平緩了,鐵鷂子是重騎兵,縱使只是緩坡,可沖擊的速度也沒那么快,尤其是一開始起步的時候,對于負重那么多的馬兒來說,無疑要比在平地之上沖鋒要憑空多費將近一倍的氣力。
馬兒不是鐵打的,縱使是再強壯的馬也有自己的極限。
瞧著那數千武裝到牙齒的重騎兵,衛允點頭笑道:“不錯,那正是鐵鷂子!”
上一次的西北之戰中,黑甲軍便繳獲了數百具鐵鷂子尸體,正是眼前的制式。
“如此騎兵,若是放到平原戰場上,豈非就是無敵的存在!”
梁昊望著那在陽光下反射著光澤的森寒鐵甲,不由得發出感慨。
衛允卻不以為意的笑道:“縱橫無敵?我看不見得!”那么笑意怎么看怎么詭異!
梁昊心里一突,不由得脫口而出:“莫非指使想出了破鐵鷂子的辦法?”
衛允道:“重騎兵確實犀利,尤其是他們之間以鐵索勾連,只要給他們足夠的加速空間,只要展開沖鋒,甚至都不需要動用兵器,光是用撞得都能輕易的沖軍破陣!”
梁昊也不由得點了點頭,這就是重騎兵的優勢,就像是一動的鋼鐵堡壘,若是當真被撞上了,別說是人了,只怕是一尺多厚的土墻都能被撞蹋。
“可惜,犀利歸犀利,限制卻太多,而且成本太高,得不償失啊!”
若只是一小段坡的話,對于重騎兵自然沒有什么影響,可兩側坡度有數百丈,西夏的鐵鷂子想要把速度加快到像平原之上那般絕無可能。
往日鐵鷂子為何能夠在戰場之上無往而不利,正是因為每次鐵鷂子出擊的時候,都是選擇有利的地形。
可現在這三千鐵鷂子陷入了被動之中,要么選擇主動出擊,要么就是在后邊坐視黑甲軍屠殺谷中的西夏大軍。
他們別無選擇,只有進攻。
只見靠近谷口兩側的緩坡上半坡的位置又立起了兩堵黑色的城墻,一人高的盾牌豎在最前方。
可梁昊奇怪的是,南面那邊山字營盾甲兵后邊的那些重槍兵們卻紛紛將手中的長槍放到地上,反而是把背后的黑色布囊解了下來,取出一桿桿七尺多的短槍!
“這是?”
梁昊臉上滿是驚訝,衛允臉上也沒有了笑容,望著那些拿出短槍的重槍兵,還有他們前方正吵著他們沖鋒的西夏步騎,目光微閃。
梁昊出身將門世家,對于標槍這種武器自然不會陌生,只是驚訝于衛允竟然把這種大眾軍方甚少使用的武器在黑甲軍中普及。
沒有沒有回答,盡管已經測試過了無數次,可真正的用在戰場之上還是頭一回。
標槍,這種冷兵器時代殺傷力更甚弓弩的利器!
大周往前的數百年,戰場之上橫行的都是弓弩,標槍這種武器用的越來越少,如今的大周軍方更是以善弓弩而聞名,至于標槍,也沒有怎么普及。
將士們紛紛舉槍,將身子微微傾斜后仰,等待著將官的命令。
標槍的投擲距離自然比不上弓弩,只有二十多丈的距離,最多也就是三十丈,可殺傷力卻要比弓弩更強,最關鍵的是相對于復雜的弓弩而言,標槍的成本低的可憐!
如狼似虎的西夏步騎開始朝著山上的黑甲軍沖鋒,他們怒吼著,狂嘯著,宛若草原上馳騁的群狼,兇厲的氣勢震懾云霄,駭人心弦。
可黑甲軍的將士們卻根本沒有看到這些,在他們眼中,這些個叫囂著想要沖擊他們軍陣的西夏士兵都是一個個活著的銀錢,黑甲軍以軍功論前程,而且殺敵除了積累軍功之外,還有銀錢可以拿。
一個普通士卒是一兩銀子,伍長五兩,百夫長十兩,千夫長百兩,萬夫長五百兩,而敵軍統帥則是一千兩。
看著兇惡的西夏步騎,黑甲軍將士們眼中閃爍著貪婪的光芒,五十丈、四十丈、三十五丈!知道雙方的距離快要到三十丈的時候。
山字營的將官終于一聲令下。
近萬重槍兵開始朝著拋射標槍,同樣是三段式的拋射,不需要瞄準,只要順著一定的角度往天上拋就行了,山坡下沖下來的西夏大軍密密麻麻,要的就是一射倒一片的效果。
由于是在山坡往下拋射,是以標槍的距離自然要比平地上更遠一些,殺傷力也更大。
那些兇惡的西夏步卒,還沒來得及高興,就被一波又一波的標槍給打懵逼了。
中了羽箭最多也就是插在身上,若是不在要害部位,不一定影響戰力。
可標槍不一樣,標槍造成的都是貫穿傷,直接透胸而出,插在地上,尸體掛在槍桿上,有些射中手腳的,凡是中了標槍的,沒有一個能夠再度站起來的。
數萬西夏步卒成片成片的倒下,怒吼變成了哀嚎,狂嘯變成了哭喊!
剎那間,原本就因為突然遭遇的伏擊而軍心搖動的西夏大軍立即就開始亂了!可標槍還在繼續投擲,數萬軍士屁滾尿流的往山下跑,丟下了將近四五千具尸體。
而另一邊,最前方的盾墻開始往山上撤,后退了陣陣五十步的距離,才重新成陣型。
對上鐵鷂子的正是黑甲軍老營,山字營和林字營的一萬兩千人馬,不得不說,衛允也有些佩服鐵鷂子的運氣,兩側都設置了防備鐵鷂子的人馬,可他們卻偏偏選擇了老營所在的這邊。
鐵鷂子是西夏最精銳的騎兵,而老營也是黑甲軍最精銳的兵馬,雙方首次在正面戰場之上正式交戰,究竟誰勝誰負還猶未可知。
就連衛允也不堪肯定地說老營一定能勝鐵鷂子。
可衛允想試一試,老營的將士們也想試一試,最強遇上最強,究竟哪一邊才是真正的最強。
上次的西北一戰,老營唯一的遺憾就是沒能和聞名天下的鐵鷂子正是交手,而這一次,這個遺憾終于要被填補。
盾兵們并沒有似旁邊的盾甲兵們站成一排,而是以百人為單位,圍成了一個個圓圈,盾甲兵在外,原本的重槍兵們手中的鐵槍也換成了刀斧。
所有的盾牌都向內稍稍傾斜,只是向著下方的十多面鐵盾之后除了全力支撐的士卒外還有一根根成人手臂粗的木棍,一端插在地上,一端頂在木盾的斜上方三分之一處。
遠遠看去,就像是近百個鋼鐵堡壘一般。
盡管是斜坡,可坡度并不算很大,鐵鷂子們的速度也越來越快,雙方已然近在咫尺,大戰一觸即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