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曠的大堂,彌漫著一股緊張而嚴肅的氣息,就連周遭的空氣也染上了一層凝重。
衛允沉著臉,頗為無奈的搖了搖頭:“此事秘密關注即可,無須再做其余動作!”
“屬下明白!”梁昊的臉色亦頗為嚴肅,冷峻的目光透著一絲凝重。
那可是鹽務啊,以前沒接觸過還不知道,如今細細探查起來,才知如今大周的鹽務究竟糜爛了到了怎樣的一個地步。
鹽酒茶鐵,皆受朝廷把控,其中鹽高居首位,可見其重要程度,個中利潤何其巨大,律法中販賣私鹽可是重罪。
可饒是如此,個中所含的巨大利潤卻依舊驅使著無數人前赴后繼,舍生忘死。
個中所牽扯到的各方勢力,光是想想,就讓人覺得頭皮發麻。
世家勛貴,地方豪族,不知凡凡。
梁昊搖了搖頭,甩走腦海之中紛亂的雜念,照如今的情況看,鹽務這灘渾水,不是現在的錦衣衛可以插手的,衛允的決定,已然是最好的方式了。
且先慢慢觀察著,悄無聲息的搜集證據,避免打草驚蛇,待日后交給新官家和朝堂上的那些大相公們去頭疼吧!
都說新官上任三把火,如今趙宗全這位新官家即位也有數月了,卻一直都沒整出什么動靜來,正好,到時候把鹽務這個大麻煩留給新官家,讓那三把火好好地燒一燒,燒他個天翻地覆,燒出個朗朗乾坤來!
“哼哼哼哼!”衛允忽然冷笑幾聲,說道:“齊國公在鹽都轉運使這個位置上坐了這么多年,如今鹽務糜爛至斯,怕是和他有著脫不開的干系!”
梁昊愣了愣,雖然有些驚訝,但仔細一想,卻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指使說的有理,齊國公頗具才干,否則也不會在鹽都轉運使的位置上一坐就是六年!”
鹽務何其重要,若非齊國公能力不錯的話,元祐帝便是再寵愛平寧郡主,也絕不會將齊國公放在鹽都轉運使的位置上如此之久。
“若說齊國公昏聵無能,察覺不到鹽務的糜爛,屬下是萬萬不信的!”
衛允右手食指輕輕敲擊著桌面,指甲和木質的桌面碰撞,發出規律的輕響,嘴角微動,又是一聲冷笑,說道:“齊國公!這只老狐貍精明著呢,能夠把稀泥和成他這個樣子的,這世上又有幾人,現如今他從鹽都轉運使的位置上退了下來,怕是老早就已經將自己給撇干凈了!”
梁昊看著衛允,臉上露出淺笑,說道:“指使,屬下倒是認為凡是做過的事情,都不可能抹去所有的痕跡!必定會有一些蛛絲馬跡留下,只看是否有人愿意追根溯源,細細探尋了!”
衛允笑著道:“這話倒是有幾分道理,也罷,左右這不是咱們該操心的事情,到時候就讓別人去頭疼吧!”
梁昊也笑了,拱手說道:“指使,屬下還有一事想要稟報!”
衛允來了興趣,問道:“可是有關南鎮撫司擴張一事?”
梁昊笑著道:“指使目光如炬,料事如神!正是此事!”
衛允道:“詳細說說吧!”
梁昊徐徐說道:“如今南鎮撫司已然擴增至十個千戶所,除了開封一地的三個千戶所之外,其余江南諸路,每一路都增設了一個千戶所,不過如今除了金陵千戶所之外,其余六個千戶所的人員都還未招滿,屬下預計,大概再有一月,這六個千戶所便能步入正軌,再過半年,定然能夠達到如同金陵千戶所那般程度!”
衛允笑著道:“不錯呀,這才過去短短兩個月,就有了這般成果,看來你是用了心了,很好!”
梁昊趕忙沖著衛允躬身一禮,謙虛的說道:“都是指使領導有方,屬下不過是遵命行事而已,能有這般成果,指使當居首功!”
衛允笑著道:“好了,在我面前,就不用了這么謙虛了,該是你的,就是你的,我都一一記著的!”
梁昊臉上露出笑容,喜道:“多謝指使!”
衛允卻話音一轉,頗為嚴肅認真的說道:“不過有一點,你需謹記!”
梁昊當即便正色道:“請指使示下!”
衛允緩緩說道::“咱們錦衣衛素來的宗旨便是精益求精,兵貴于精,而非是多,我要的,不是一個看起來好看的南鎮撫司,而是一個能夠辦事,效率高超的南鎮撫司!你作為鎮撫使,可得替我把好這道關!”
梁昊神情嚴肅的正色道:“請指使放心,屬下定不負指使期望!”
“如今西北戰況焦灼,戶部負責大軍的糧草補給,諸事繁多,亦十分忙碌,是以近期我來錦衣衛的時間可能不多,如今民間流言雖稍有減少之趨勢,但咱們錦衣衛卻仍舊不能有半點松懈,以防有心之人趁此關鍵時刻,行不軌之事,你作為鎮撫使,此事定要上心,統轄好南鎮撫司的兄弟們,不能有絲毫懈怠。”
梁昊亦一臉嚴肅的應道:“屬下領命!”看向衛允的目光,變得異常堅定和凝重。
囑咐好梁昊,處理完錦衣衛的事情,衛允便即刻動身去了戶部,沒辦法,如今前方戰況吃緊,負責提供糧草輜重的戶部,也是十分忙碌,要從各大糧倉之中調撥糧草,運送至前線,還有各種傷藥、烈酒等等等等。
陳老尚書恨不得把手底下的人一個當兩個使,衛允身為戶部侍郎,怎么可能逃得過。
不只是戶部,朝廷六部,除了禮部和刑部稍微空閑一點之外,其余各部盡皆十分忙碌,兵部那邊成天就是開會開會,根據前方戰報,分析戰局,商量對策。
吏部忙著調動協調各州府官員,鼎力支持西北大戰。
工部那邊則更加忙碌,基本上所有的匠人悉數投入到各種軍械的修繕和制造之中!
如今永安帝已然登基,禮部那邊基本上沒什么事情了,而刑部那邊,逆王叛亂一事的后續處理,也因為西北驟起的戰事而被暫時押后,除了幾個首犯被賜死,家產抄沒之外,其余一干從者,被刑部、大理寺,還有都察院三司會審之后,量刑定罪。
不過目前也只是如此了,沒有繼續往下深挖,而是現將其暫時壓下,一應物證暫且封存,待西北戰事一了,再行清算。
在戶部一直忙到了下午申時末刻,衛允才得以下衙,等衛允到家的時候,已然是酉時二刻,太陽落了山,天色已經快要黑了。
“夫君回來了!”
主屋之中,一見到衛允進門,挺著大肚子的張氏就高興的站了起來,朝著衛允走了過去。
衛允脫下身上的披風,遞給了身后的白楊,笑著說道:“公事繁忙,累的夫人久等了,夫人可用飯否?”
張氏笑著道:“未曾,妾身想等著夫君回來一塊兒用!”
衛允忙一臉責怪的道:“不是讓夫人莫要等為夫了嘛!如今朝中諸事繁忙,為夫每日下衙的時間都不固定,夫人又是雙身子的人,若是忍著饑餓苦等為夫,豈非累的腹中的孩兒一起挨餓,難道夫人忍心如此嗎?”
這段時間衛允每日泡在衙門里,回來的時間就沒個定數,再加上小衛氏如今正坐著月子,丁健和大衛氏還有淑蘭和幾個孩子晚飯都和小衛氏一起用了,只有張氏,每日都要堅持等著衛允回來,和衛允一道用飯,衛允說了許多次,可張氏嘴上雖然答應的好好地,可次日卻仍舊還是這般!
張氏白了衛允一眼,頗為無奈的道:“夫君總是有一大堆歪理!妾身每日里吃那么多的瓜果補品,怎會覺得饑餓,倒是夫君再衙門里頭一天忙到晚,也沒個休息的時候,腹中定然早已是饑腸轆轆了!”
一旁的立春和立夏拿來盛滿水的銅盆和帕子,衛允簡單的洗漱一下,擦了擦臉,才有對著張氏說道:“什么叫歪理,難道夫人認為為夫說的不對嗎?”
知道衛允也是關心自己,張氏心中感動,笑著說道:“好好好,夫君說的有理,妾身從命就是!”
“這才對嘛!”衛允笑著道,忽然一臉好奇的問:“對了夫人,不知道今日廚房又做了什么好吃的?”
張氏笑著道:“夫君不是一直念叨著想吃牛肉許久了么,正好今日莊子上不慎摔死了一頭牛,莊頭將其送來了府上!妾身已經吩咐廚房燉了些,夫君今日可算是有口福了呢!”
“牛肉!”衛允的眼睛一亮,這可是難得的好東西呀,笑著道:“摔得好,摔得妙呀,日后若是隔三差五的摔死一頭牛,那該有多好!”
張氏卻抬手拍了一下衛允,沒好氣的笑道:“夫君想什么美事兒呢,哪能隔三差五就摔死牛,頂多隔幾個月摔死一頭!”
又對著身側凝霜吩咐道:“吩咐廚房那邊,將三爺的晚膳端過來吧!”
衛允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說道:“娘子說的有道理,若是隔三差五的摔死一頭,確實太過頻繁了些,未免會惹人懷疑,還是夫人說的有理,隔幾個月再死上那么一頭,咱們再好好合計合計,想些名目出來,做好手腳,蒙混過去,倒也不失為一條妙計呀!”
看著衛允扶著下巴,一臉正色的點評自己的法子,而且還說的頭頭是道,張氏的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打趣似的說道:“那夫君可要想仔細了,千萬莫要被人瞧出端倪來!”
衛允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看著張氏,笑道:“一人計短,兩人計長,到時夫人和為夫一塊兒想!”
張氏微笑著道:“都依夫君!”
“哈哈哈!”衛允笑道:“常言道,夫妻同心,其利斷金,遇上咱們夫妻二人,看來這一次咱們莊子上的牛要倒大霉了!”
張氏一臉的遺憾道:“那也只能怪它們自己的命不好,竟遇到了夫君這么一個喜歡吃牛肉的主子!”
夫妻倆相視而笑,畫面一派溫馨和睦。
不多時,丫鬟婆子們便將晚膳端了上來。
衛允看著正中間熱氣騰騰的一鍋燉牛肉,閉著眼睛,鼻子微微聳動,用力聞了幾下,一臉沉醉的道:“香,真香!”
衛允睜開眼睛,笑著看著張氏:“夫人真是為夫的賢妻,知道為夫饞這一口饞了許久,咱們家莊子上的牛立馬就出了意外,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