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南鎮撫司衙門,衛允丟下一句:“讓梁昊來見我!”便匆匆進了內堂。
梁昊來得很快,幾乎和衛允是前后腳,衛允才剛剛坐下沒一會兒,他就出現了。
“大人如此匆忙找下官來,不知有何要事?”
聽了傳信之人描述的情形,心思細膩的梁昊,當即便猜出了衛允定有要事,不然絕不會如此,是以他一進門,也不和衛允過多的寒暄吹捧,直接開門見山的問。
衛允直接開門見山的問道:“讓你去調查的那些事情怎么樣了?”
梁昊立在案前,一身嶄新錦衣衛千戶外袍甚是光鮮亮麗,將其襯托的頗具幾分威儀。
“回大人,除了漕運之外,其余之事已然悉數調查清楚!”
“且一一道來!”衛允沒有半點詫異,若是連這些基本的東西都弄不清楚,那他還費心費力的搞什么錦衣衛,弄什么南鎮撫司。
梁昊長身而立,臉上雖無甚表情,但那雙眼睛,卻洋溢著異樣的神采:“給戶部外圍看場子的,是南城的林大虎,這林大虎原本只是個潑皮,沒什么本事,可他卻有個姿色頗佳,正值二八年華的妹妹,名喚林巧兒。
而這位林巧兒,嫁給了邕王妃陪嫁的一位管事,宰相門前三品官,這個林大虎便借著邕王府的名頭,聚攏了一大批的潑皮,將戶部外圍看場子的活兒給攬了下來。
而后又是招兵買馬,又是擴張勢力的,聚攏了一股不小的勢力,占據了大半個南城,賭坊,暗娼,幾乎什么都沾,加之其出手闊綽,好結交三教九流的朋友,竟給他混了個賽孟嘗的名頭。”
衛允目露不屑之色,不過是和邕王府的一個管事兒攀上了親,借著邕王府的名頭,又把這戶部外圍這么大的肥差,竟然還只占據了半個南城,可見此人的能力,著實一般。
梁昊接著說道:“戶部名下那些移庫卸糧的差事,則是由城東一個叫老把頭的人攬著,明面上此人只是個普通的商人,經調查,實際上此人和兗王府有著不菲的關系,不過這個老把頭素來深居簡出,他和兗王府之間到底是什么關系,下官還沒查出來!秦大人恕罪!”
衛允揮揮手:“無妨,短短幾日,便能查出這么多的東西,你也是用了心的!”
梁昊臉色緯編,悄悄抬眼瞥了一下衛允,這才繼續道:“下官有負大人期望,關于漕運一事,內里有多個類似于漕幫這等江湖勢力以及朝廷官府之中多方勢力糾葛,其中利益牽扯,關系錯雜,下官至今尚未厘清其中干系!下官辦事不利,請大人責罰!”
說罷,直接單膝跪地,拱手舉過頭頂,低著頭,朝衛允告罪。
衛允也不禁眉頭微蹙,目露詫異之色,面色微沉,目光變得深邃,沉聲道:“此事我早有預料,只是沒有想到個中竟有如此多的糾葛,民間、朝廷、還有那些個所謂的世家大族們,呵呵!還真是讓人頭疼啊!”
似乎是自言自語的低喃之后,目光掃向梁昊,道:“起來吧,此事不是你的錯,這里頭的復雜程度,以南鎮撫司現在的力量,查不清也屬正常!”
梁昊這才松了口氣,恭敬的道:“多謝大人體諒!”
“不過!”衛允卻忽然話音一轉,神情嚴肅的說:“僅此一次,下不為例,下一次,不論遇上多么棘手的事情,我都不希望再看到方才的情形,梁千戶,你可不要讓我失望啊!”
梁昊神色一凜,忙道:“請大人放心,下官勢必竭盡全力,肝腦涂地,絕不然大人失望!”
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可兩條腿的人哪里都是,少了他梁昊,還會有周昊,吳昊,李昊補上來。
可他梁昊呢?千辛萬苦,費盡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謀得了錦衣衛的差事兒,還遇上了衛允這么一個開明的上官,這么好的機會,難道就要這么眼睜睜的讓其溜走?
梁昊的心里比誰都清楚,與其換個地方,到軍中去拼死拼活,想盡辦法東山再起,還不如就在錦衣衛之中,幾日前他還只是一個小小的百戶,如今卻已經是從六品的千戶。
如今錦衣衛正值飛速發展的關頭,同僚們都卯足了勁兒想要在衛允面前露臉,想要立功,若是在錦衣衛里頭,在這群公子哥兒堆里都比不過別人,難不成去了軍中,就能夠比得過了?
要知道,軍中可不比錦衣衛,就算是久未經戰事的京衛之中,說不定也是藏龍臥虎,不知有多少武藝高強,精通兵法的人才。
哪里像如今的錦衣衛這般,除了北鎮撫司那邊從京衛大營那邊抽調而來的精銳之外,南鎮撫司現在的這些人手,以前一個個都是些無所事事,只知道吃喝玩樂,混吃等死的公子哥兒。
若是連這些人都比不過,他梁昊又有什么資格去軍中和其他更強的人比,又有什么資格出人頭地,又有什么資格入他父親永昌伯的眼,替他生母掙去榮耀。
咬著牙關,梁昊心下發狠,誓要做出一番成績。
衛允不知道梁昊心中所想,也不想知道,略一思索,眼睛微微一瞇,深邃的目光立馬變得銳利如刀,冷哼一聲,道:“管他里頭有什么糾葛,我只一刀砍過去,把他們的手腳悉數斬斷便是,戶部外圍的這些利益,只能是我們錦衣衛的!”
“梁昊何在!”衛允長身而立,長袖一甩,厲聲喝道。
梁昊一步邁出,抱拳朗聲應道:“下官在!”
“今令爾暫代南鎮撫司鎮撫,統管南鎮撫司上下所有事務,爾可敢領命?”衛允看著梁昊的眼睛,目光灼灼。
“前面縱使是刀山火海,又有何懼,下官敢為大人效死!”梁昊咬著牙道,眼眸流轉著堅定的神采。
“話不要說得太滿!”衛允的目光透著幾分意味深長:“你可要想清楚,若是坐上了鎮撫之位,那便要承擔相應的責任和義務!”
梁昊抬眼看著衛允,堅定的道:“下官已經思慮再三,考慮的十分清楚,所謂富貴險中求,這世上又哪有什么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兒,能夠加入錦衣衛,能夠被大人看中,已然是上天對下官的眷顧,剩下的東西,若是下官不去爭取,難不成還等著從天上掉下來不成?”
說到最后一句,神情之中已然透著幾分自嘲。
衛允滿意的點了點頭,道:“好!那自今日起,便令爾暫代南鎮撫司鎮撫一職,一應事務,由爾自行決斷!
就以這次戶部外圍的這些差事作為考校,臘月之前,本官要看到梁千戶送上來的答卷,能否更進一步,全在梁千戶一念之間!”
梁昊臉上露出狂喜之色,衛允話里這意思,不就是說只要這一次自己差事辦得好,日后更進一步,去掉鎮撫前面的暫代二字的可能性將大大增加。
想到這兒,梁昊當即便感激的沖衛允行禮道:“多謝大人提拔之恩,下官永世不忘,定全力以赴,不讓大人失望!”
衛允轉身看著窗外,背對著梁昊,抬手輕輕揮了揮,“下去做事吧!”
梁昊忙恭敬的道:“下官告退!”微微弓著身子,退了出去。
大門之外,梁昊抬頭看著遠處,目光變得銳利而堅定,左手按著腰間懸著的繡春刀刀柄,長袖之下的右手,卻用力的捏成了拳頭,手背之上,條條猶如蚯蚓一樣的青筋凸起盤踞,嘴角輕輕上揚,臉上透著飛揚的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