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村莊也逐漸陷入了平靜。
偶爾傳來的家畜活動聲、嬰兒哭泣聲，令夜色愈發幽靜。
遠遠看去，一片黑暗的村落中，只有一兩點零星燈火，孤獨釋放著光芒。
小弗恩所居住的偏屋窗口，隱隱透出一抹朦朧光芒，在夜色下尤為顯眼。
他激動得徹夜難眠。
他躺在有些堅硬的木板榻上，明亮雙眸上，倒映著方塊狀虛擬屏幕。
父親通過特殊方法教給他的祈禱詞，在他的世界打開了一扇窗戶！
不，不止于窗戶，更不止于大門。
它簡直就像是一條通往神國的彩虹橋！
它是如此絢麗而又豐富多彩。
小弗恩幾乎找不到任何形容詞能精準形容它！
這里的每一個功能，他都愛不釋手。
圖書館，無窮無盡的知識，令他震撼而癡迷。
雖然他的積分兌換不了多少知識，但僅僅是免費部分，就令他大開眼界。
網課，更是令他激動得紅了眼眶！
他每天腆著臉，向騎士們拍著違心馬屁，圖的啥？
不就是為了哄他們開心，能指導他幾下斗氣修行嗎？
結果就是這對于每一個修行者都十分珍貴的修行經驗，在網課版塊里，竟然有很多人愿意教授分享。
他僅僅只需要付出少量積分就能學到。
要知道，他隨便簽到幾天，就能攢到一節網課的解鎖積分。
問答社區，更是令他大開眼界！
里面有他百思不得其解的修行難題，更有無數稀奇古怪的問題，很多莫說他有沒有想過，甚至根本就沒聽過。
在這里，他可以一窺貴族生活，甚至皇族。
他第一次知道貴族們會在大冬天，用木靈系魔法培育漿果泡茶，僅僅是為了飯前漱口。
第一次知道他們為了吃一口鮮嫩牛肉，會在活牛犢身上澆下沸水活割。
更知道了貴族如何壓榨平民，又如何掠奪財富。
乃至神靈為什么傳播宗教，神靈的需求是什么？
各種解密描述，令他震撼、迷茫、恐懼、無力、絕望、甚至憤怒！
當然了，也有一些家常里短、加油打氣問答，撫慰了他受傷心靈。
除此之外，更別提征戰次位面、音樂圣殿等帶來的震撼！
當他操控著土傀儡，站在多菲城頭上，看著城中高聳神殿、空中龐大飛艇，那種神魂俱駭之感，簡直無法用語言形容。
可以說，這里每一個版塊，他都恨不得不眠不休逛個十天半個月。
他甚至愿意徹底迷失在這里。
這里有太多好玩的地方，也有太多希望之光！
“咚咚！”
一陣輕微敲門聲，將小弗恩拉回現實，更是把他渾身驚出一身冷汗，他連忙關閉互聯網。
“注意光亮，晚上很顯眼。”
老弗恩的提示聲，從外面傳來。
“還有，節制一點，不然蔫不拉幾的容易招人懷疑。”
聽到是父親的聲音，小弗恩松了一口氣。
“知道了，父親。”
剛剛那一瞬間，他差點以為智慧神教來抓人了。
聽著外面漸行漸遠的聲音，小弗恩幽幽吐了一口氣。
他想了想，不再打開互聯網，打算休息睡覺。
然而只要閉上眼睛，滿腦子都是互聯網中的東西，心情更是激動得睡不著覺。
互聯網之神，真是一位偉大的神靈！
比起智慧女神，他看起來才像是真正的智慧之神！
小弗恩暗暗想著。
智慧女神不知道，她的信徒正在一點一滴流失。
此時，她不僅沒有察覺到信徒的流失，恰恰相反，從源質收集數量來看，她的源質收集數目反而輕微上浮。
這異常情況，自然引起她的關注。
不過，當她通過神之視角，將目光投向祈禱的信徒時，她對凡人卻越發失望，乃至鄙夷憎惡起來。
她看到的信徒，除了極少數感謝智慧女神賜予他們物美價廉的布匹、自行車外。
大部分都是請求智慧女神賜予他們工作，讓他們發財云云。
卑賤的人類，果然都是無利不起早。
不過，神靈也好不到哪里。
智慧女神投影端坐在格雷格大教堂偏殿長桌主座上，眸光諷刺的看向長桌兩邊的四位神靈。
他們分別是：
少女裝扮、穿著層疊蕾絲繡邊洛麗塔風格百褶裙的幸運女神；
宛如一道漆黑影子的暗夜之神；
全身籠罩在黑袍中，不知相貌模樣的恐懼之神；
以及衣著大膽魅惑、姿色嬌媚的歡愉女神。
這四位神靈，基本就是卡曼聯眾國擁有教堂，割據一方的神靈了。
他們控制著卡曼聯眾國大大小小的貴族領主。
此時，他們齊聚智慧女神教堂，正是為互聯網之神而來。
“此事不能再袖手旁觀！維拉妮卡你睜眼看看，除了平民，貴族們幾乎都被互聯網之神侵蝕了！要不了多久，互聯網之神登高一呼，我看所有貴族都會跟著他造反！”
幸運女神嬌叱道，嬌小可愛的秀氣面孔上，滿是憤怒！
傳聞，幸運神格源自命運神格。
命運神格不知為何，分裂為“厄運”和“幸運”兩大神格。
一枚落在普蘭聯眾王國那位厄運之神手里。
還有一枚，便落在眼前這位幸運女神手中。
幸運女神的力量十分神秘，按照字面理解，她似乎執掌了好運。
事實上，她執掌的道爾頓大公國，運氣確實一直很好。
幾次滅國戰火明明已經燒到道爾頓大公國領土上，也總會因為亂七八糟的原因，化險為夷。
可以說，道爾頓大公國和格雷格大公國，幾乎構成了卡曼聯眾國的主體。
這也是她敢于直呼智慧女神本名的勇氣所在。
“不能袖手旁觀？那你可有好的辦法？”智慧女神一臉嗤笑：“要不我們組成聯軍攻打克維爾帝國？”
聲落，偏殿內驀然安靜下來。
攻打克維爾？
開什么玩笑？
五大正神都打不下克維爾帝國，他們拿什么打？
如果克維爾是好打的，互聯網之神尚未傳教時，他們早就把克維爾打下來了，還等到現在？
“你說笑了維拉妮卡！克維爾帝國可不是好打的，但我們也不能任由互聯網之神侵蝕卡曼聯眾國。你知不知道，貴族們大肆組建隊伍涌入征戰行為，已經令互聯網泄露。我看，要不了多久，互聯網就會成為公開的秘密。”
說話的是暗夜之神，他在卡曼聯眾國傳教區并不大，控制力也十分薄弱。
因此互聯網之神對他沖擊最大。
不過，這并不意味著他不夠強大。
他主要大本營，在艾澤亞大陸極北雪域諸部落。
極北雪域地理特征十分詭異，每年總有一半時間處于永夜狀態。
最深處甚至還有一塊永夜之國。
那里才是他的老巢！
甚至連五大正神之一的海神，都不敢輕易涉足。
“這是遲早的事情，互聯網之神沒有像對付五大正神那樣撒紙片，已經很克制了！”
智慧女神一臉平靜。
她既然早就看出互聯網之神打算通過商業侵蝕卡曼聯眾國；
那么她為何還是答應了商業貿易？
因為她知道攔不住。
不提商業貿易的利益締結，互聯網之神收集源質路線，本質上還是傳播神術。
神術是禁不了的。
除非神術不好用，或者有替代品。
智慧女神的話，令眾神臉色難看起來。
“難不成就這么放任不管？”
“要不你打一艘浮空飛艇試試互聯網之神的底線？”智慧女神一本正經道。
說真的，雖然卡曼眾神經常抱團對抗五大正神，但智慧女神根本就瞧不起他們。
要不是她在積攢源質準備搞一票大的，這些酒囊飯袋她早就一鼓作氣驅逐出卡曼聯眾國了。
“智慧女神，你不會已經投靠互聯網之神了吧？”歡愉女神聲音嬌媚：“不然格雷格大公國怎么突然冒出來那么多工廠？”
聲落，眾神頓時驚疑不定起來。
巨龍工廠的生產線，智慧女神眼饞，他們更眼饞！
然而至今任他們用盡手段，也只能勉勉強強搞來一些“報廢零件”湊出三五臺機床。
他們也曾像智慧女神一樣，試圖復制機床。
結果不出意外，鐵匠手工復制出來的機床，精度太差了。
除了生產農用品，根本沒啥用處。
智慧女神搖了搖頭，越發覺得這群神靈就是運氣好點的酒囊飯袋。
神格落在他們手里，簡直浪費。
“我要是投靠了互聯網之神，你們還能坐在這里？你是被伊迪斯那些龍人面首舔壞了腦子嗎？歡愉女神！”
智慧女神一語三關的大罵，令歡愉女神臉色驟變。
其余幾神聞言愕然，一臉陰晴不定的看向歡愉女神。
難不成歡愉女神勾搭上伊迪斯那條巨龍了？
“智慧女神你想開戰？”歡愉女神薄面如霜，雙眸中冒著熊熊火焰。
“是啊，你打算讓你的男寵們組成軍團嗎？”智慧女神一如既往的火藥味十足。
“好了好了，大家是來商量對策的，不是來內斗的，都消消氣！消消氣！”
籠罩在黑袍中的恐懼之神主動擔負起和事佬。
歡愉女神氣得不輕。
但終究理智尚在，順臺階下來了。
智慧女神也不再諷刺。
一時間，會議室氣氛有些僵硬。
眾神臉色越發陰晴不定，各懷鬼胎起來。
歡愉女神勾搭上伊迪斯那條巨龍可不是好消息啊？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大難臨頭各自飛！
“維拉妮卡殿下，您執掌智慧神格，最具智慧，可否開誠布公的說一說你的想法？我等縱然力量不如你，多一個人也是一分力氣不是？”
暗夜之神主動服軟。
他不想丟掉卡曼聯眾國的根基。
他雖然坐擁永夜之國，但那鳥不拉屎的地方太冷了，物資更是奇缺，根本養活不了多少人口。
沒人知道，永夜之國積攢百年的源質，還不如他在卡曼聯眾國十年收集的多！
這就是貧瘠之地和沃土區的差距。
“想法？我沒什么想法。互聯網侵蝕太厲害了，除了拖延時間，別無他法。當然了，互聯網之神侵蝕雖然厲害，但畢竟只是一道神術，對我等統治根基還撼動不了。”
“只要信徒照常禮拜，只要我們還控制貴族們的命脈，那么互聯網的傳播對我等甚至還有好處，比如大量武器走私過來，比如他也在幫我們培養魔法師。”
余生安如果聽到智慧女神的話，定然頗為感嘆。
史有修長城，長城的作用與其說是抵御外敵，不如說是控制商業交流，控制金屬鹽巴等戰略物資流入茫茫草原。
克維爾帝國同卡曼聯眾國展開大規模雙邊貿易，對余生安不是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資本一旦萌芽，為了錢，克維爾魔法師絕對什么都敢賣。
不過，智慧女神的見識，還是差了點。
她不知道，有種東西叫文化入侵。
到時候把你同化了，還分什么長城內外？大家都是一家人！
“這……”
眾神面面相覷起來。
仔細想想，他們對互聯網之神，似乎好像還真的沒有好辦法。
打，肯定不敢打，也打不過。
人家也不是明火執仗的入侵。
跟你搞貿易，你還關閉大門，你啥意思？
萬一真激怒了互聯網之神，不要說發兵入侵，來一波紙兵天降，就能把他們所有努力都廢了。
屆時，他們只能跟五大正神一樣，撅著胐蛋子，滿傳教區的撿紙玩了。
想通這個關節，眾神若有所思起來。
心思逐漸從“排斥互聯網”轉移到“如何利用互聯網”上面。
甚至有幾神，當場交流起聯手破解機床問題。
智慧女神看著眾神勾心斗角模樣，心中不屑于他們的遲鈍之余，也生出一絲無奈。
互聯網真是一個可怕創新！
可以說，眾神就是聯手摧毀克維爾帝國，互聯網依舊會存在。
還是那句話，它是神術，它沒有實體，它不是具體的一座大教堂！
只要上面的功能還在，沒人能阻止信徒對力量的向往。
會議結束，眾神相繼離開。
智慧女神沒走。
她坐在長桌首座，陷入了沉思。
——她在沉思她的戰略。
世界變化太快了！
快得她幾乎沒有一點防備。
據她所知，不少中小型位面也已經出現了互聯網的蹤跡，尤其是獸人占領位面。
她很擔心，她等不到積攢到足夠源質，戰略就胎死腹中。
“女神殿下，尸衛所急報！”
一道披甲身影，悄然出現在她身旁。
“說。”
“冥神于半個時辰前，推出暗網神術，功能類似互聯網。”
“你說什么？”
智慧女神豁然站了起來，一臉難以置信！
因為震驚，她英氣面孔甚至扭曲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