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園宿舍樓外。
廖泊遠騎著電瓶車著急忙慌的停下,特地躲過門口的阿姨,然后拎著幾十份飯,火速沖進了宿舍樓。
沒錯,他現在是一名光榮的外賣小哥。
當時老肖分配任務的時候,廖泊遠答應的非常痛快,可等自己要頂上去的時候才發現,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兒。
沒有肖非凡在旁邊出謀劃策,哪怕任務被分配好了,他都不知道該怎么辦。
外賣送餐員一個月工資多少,別人家的外賣都送什么餐品,規劃送餐范圍多大,什么時間點送外賣是高峰值……
認識老肖以后,大家都各自從他身上學到了一些東西。
那廖泊遠就想了個主意,既然這些信息我都打聽不到,那我去做個送餐員親自體驗一把,可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湊巧的是,他認識的一位代理,做了某家餐館的送餐員。
廖泊遠給這代理買了兩盒煙,接替人家兩天的送餐工作。
剛開始他想的是,不就送個餐嘛,騎電瓶車從后街到學校,然后把盒飯分出去就可以了。
但實際上呢?
一棟宿舍樓里那么多人,他現在手里有幾十份盒飯,進了宿舍樓以后,要以最快的速度,爬各個樓層、各個宿舍,把飯送到人家手里。
因為只有飯送了過去,才能收到錢。
爬樓爬到最后,整個人都有點犯暈。
但還是會有很多人下意識抱怨:“怎么這么慢啊,餓死了。”
饑餓的時候,人的情緒都不怎么好。
廖泊遠氣喘吁吁的把飯遞過去,笑道:“飯點時間路上堵,騎太快又怕盒飯灑了,兄弟,對不住啊。”
大部分人都能體諒,但也有遇見真難纏的。
“你這盒飯都破了,里頭也臟了吧,這東西怎么吃,我不要了。以后也不要給我送了,我這就給你們送餐的打電話。”
估計是跑的太快,有盒飯被擠著了。
眼見著對方要打電話,廖泊遠急了:“哥們兒,要不這份飯我不收你錢,你別打……”
可是人家愣是不要這飯,就是想退。
如果擱往常,廖泊遠哪里肯受這鳥氣,說不定當場都要跟這人打起來。
然而這次他沉默片刻,硬擠出來個笑臉:“對不住啊,那我走了。”
帶著那份盒飯,廖泊遠疲憊的下樓,因為之前跑得太猛,他現在大腿直抽抽,下樓的時候尤其酸爽。
到了宿舍樓外,他下意識要把盒飯丟垃圾桶里。
手都遞過去一半的時候,他突然想起來,自己今晚跑了一晚上,還沒來得及吃飯呢。
從小在錢罐子里長大的廖泊遠,什么時候在乎過一份幾塊錢的盒飯?
但今天不一樣,這份盒飯算是砸在他手里的。
而且因為有個顧客退餐了,那個代理說不定會被他連累,被老板罵。
廖泊遠遲疑片刻,四處看了看,沒人。
他躲在電瓶車后面,抹了把額頭上的汗,打開那份盒飯,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
其實,這飯還挺香的。
后街小巷子,一家叫做‘老蘇快餐’的店里。
周恪把地上的垃圾收拾好,然后又開始抹桌子、椅子,甚至熟練的走進后廚,直接用手掏泔油水。
他的動作很熟練,干活兒也很利索。
“我爸說了,這廚房的泔水,就得經常掏。不管人家客人能不能看到,至少咱廚師自己做飯的時候,有個干凈的環境,心情也舒暢。所以我在家,經常掏這玩意兒。”
泔水味兒又重又嗆,聞起來讓人直犯惡心。
但周恪卻渾然不在意,愣是掏了一大桶出來,還有心思聊天:“蘇叔,你這泔水多少天沒掏了啊,可真夠味兒的。”
飯店的角落里,坐著一個上了年紀的男人,身邊放了瓶酒。
這人姓蘇,是這家飯店的老板。
他也不搭理周恪,自己喝自己的。
這兩天,這個腦子有病的小年輕,總上門來騷擾他,口口聲聲要教他學做菜,干大生意。
不出意外,周恪被趕了出去。
但邪門的是,這小年輕愣是不肯放棄,自來熟一般笑嘻嘻的給你拖地、打掃,今天甚至連掏泔水都親自下手了。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蘇老板還真就沒再沖他發過脾氣。
拎著一桶甘油水倒進外面的下水道里,周恪跑到垃圾桶前狂吐,連眼淚都吐了出來。
他哪里是不覺得臭啊,就是怕那老板覺得他不靠譜,硬撐著。
其實剛才他跟老板吹牛逼呢,在家的時候,他老爸哪里舍得讓他掏泔水?
“遇見這種情況,老肖肯定能撐下來,他看著比誰都精明,但也是真能吃苦。”
周恪這樣想著,抹干凈眼淚,拎著空桶回去。
然而這次,一直不搭理他的飯店老板,終于說話了:“你說的這外賣,真能賺錢?”
“那肯定能啊,叔。你說我騙你干啥,你家這店,在后街背面,平時因為位置遠,也沒幾個學生會來這里吃飯,再加上你這飯,做的也確實一般。”
周恪見他這樣子,哪里還有不明白的,笑著沖過來,興奮道:“但外賣就不一樣了,咱只要做好打包,就能給學校那邊送過去。而且我懂一些廚藝,這個國慶黃金周我不回家,就在你這里,咱倆一起琢磨怎么做菜。”
他嘰里呱啦說了一大堆,笑的很有感染力。
或許周恪自己都沒意識到,這會兒的他,有多像肖非凡。
“我本來想著,生意不好,把店租出去的。”
蘇老板其實被說動了,但還是猶豫不決:“萬一做外賣還是不賺錢,我可就……”
其實年紀大的人,對接觸到新的行業,總是有些忐忑的。
而且他們還得養家。
周恪看懂了他的顧慮,直接從座位上跳起來,興奮道:“叔,你等著啊,我給你做幾個菜你嘗嘗。我跟你說啊,只要你能跟我做的差不多,保證生意能起來!”
折騰了兩天,總算是見到了希望!
晚上十點多。
仝成林拖著疲憊的身體,晃悠著回宿舍,巧的是,剛好在樓門口遇見了廖泊遠和周恪。
就聽廖泊遠說道:“送外賣這事兒啊,簡單。我今天也就隨意打聽下,那什么外賣員月薪、送餐品種之類的東西,輕松打聽過來。”
周恪得意道:“誰不是呢,我今天隨意給老板露了一手,老板當場就求著我合作,半點沒難度。”
倆人互相吹牛比,轉身看到了回來的仝成林。
廖泊遠問道:“仝兒,你那邊進展的怎么樣?”
仝成林咧開嘴笑道:“進展的很順利,六千塊買了十臺二手電瓶車,老板還請我吃了飯。”
“……”
周恪和廖泊遠對視一眼,笑的直發抖。
半晌過后,周恪說道:“媽的,沒想到有一天,咱倆吹牛比都能輸給老實人啊。”
廖泊遠點頭表示同意:“仝兒,長大了啊。”
仝成林不知道他倆在笑什么,但也咧開嘴跟著笑了起來。
三個人笑夠了,互相攙扶著上樓。
怪不得他仨剛才沒上去,因為累的實在是沒力氣爬樓了。
但牛比還是要吹一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