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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三二章 黃河問題的最后一步(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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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和副官講當初他和父親來西部探索時候,聽聞到西班牙語的驚慌、以及印第安人記得很清楚的維拉蘇爾遠征隊覆滅的事,就是想說,不要妄想。

  如果說,五千人的正規軍,就能決定新法蘭西和五大湖地區的歸屬。

  那么,100人的正規軍,此時就能決定西部大平原地區的歸屬。

  但,打下來是沒有用的。

  至少在此之前,法蘭西的地圖上,畫的是很大的,是囊括整個西部地區的。

  但是,幾年前戰爭結束后,真正談判的時候,大順根本不認法國的地圖。

  到今年完成勘界的時候,法國人已經明白過來,為什么當初沒有直接畫經線了。

  因為,這座新益州郡激增的人口,使得大順在最后劃界的時候,向東挪動了很大的范圍,而法國人只能認了。

  西海岸發現金礦的事,已經傳遍了歐洲。

  但是,沒什么用。

  人口多的英國,有法國和西班牙擋著。

  人口少的法國和西班牙,又根本無力做這件事。

  或許,現在看來,百年或者幾百年后,大平原地區早晚都是中華帝國的。也或許,將來有一天,中法、中西之間,會因為殖民地而爆發戰爭。

  但是,現在,考慮這個是無意義的。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大順劃界結束,徹底簽訂了《中法扶桑邊界條約》,這是歐洲第一份不以“非基督國家的土地發現即占有”為法理而簽訂的殖民地界約。

  現在拖了五六年的界約終于簽訂,維倫德里也終于可以以法國西部諸衛所指揮官的身份,來到新益州,談點正經事了。

  應該說,這幾年中法之間的那個奇葩的貿易循環,是相當成功的。

  北起哈德遜灣、南到圣路易斯,廣袤地區的毛皮、人參等貿易,大順這邊的土豆燒酒,已經成為了第一占比貿易品。

  這個貿易額的數量,是相當巨大的。

  新益州地區并沒有西洋參,西洋參的產區和海貍皮產區高度重合,在五大湖向下,恰好卡在了阿拉巴契亞山和大順墾殖地之間。

  和歷史上的土豆酒一樣,以土豆酒為原料的各種勾兌酒,開始大規模出現。勾兌的假糖酒、勾兌的假葡萄酒,這些東西,現在只能用大順這邊的土豆酒,因為蒸餾技術的因素,這邊的土豆酒雜醇很低,勾兌后不容易嘗出來味道。

  正因如此,可高可低的度數、加鉛加糖加葡萄渣可調的味道,使得短短幾年之內,完全在法國的毛皮貿易區,取代了原本的各種價格高、運輸不便的酒。

  當然,從道德的角度上講,不只是天主教的一些宗教道德,就是大順這邊的傳統道德,這事兒也挺不道德的——大順這邊雖然不至于到逼出來“特殊的葡萄汁不是酒”這種奇葩的說法,但一直以來酗酒都是在道德上著重批判的。

  人對酒,本身就沒有多少抵抗力。而這些之前根本沒有規模的、可以釀酒的農業基礎的印第安人,更是對酒一點的抵抗力都沒有。

  但從經濟上講……自從法國開始驅逐胡格諾教徒,這些手工業為主的新教徒,將皮帽子的風尚傳遍了歐洲。毛皮貿易的巨大利潤,使得歐洲殖民者、尤其是法國的殖民者,開始深入叢林山地和印第安人進行貿易。

  也同樣的,因為他們“打下”的貿易基礎,使得大順的土豆酒,實際上也就類似于大順的棉布在西非的狀況:曾經的哀傷之布,指的是印度布;而現在的哀傷之布,指的是大順靛染棉布。

  或許,應該“感謝”這些早期的貿易開拓者,他們搞出來了一套貿易體系,而大順參與一戰的結果,并不是重塑了貿易體系,只是取代了“生產者”的地位,仍舊借用了這個貿易體系。

  這里面,當然也包括新益州的土豆燒酒。

  巨大的利潤——歷史上,美國和清朝的毛皮人參貿易,曾經達到過一個1500毛利潤的驚人利潤率,這種利潤率指的是買酒的成本、和販賣過去后買茶葉回來的總售價的比——使得新益州的土豆燒酒行業,完全履行了劉鈺的正規近世殖民術的設想。

  當維倫德里正式踏入在弓河北岸的新少府城時,引入眼簾的,便是這樣一座完全以燒酒業為核心的工商業城市。

  城邑的外圍,是巨大的騾馬市。

  東海岸的牛仔趕著過來的牛馬、大順這幾年發展起來的畜牧業,都在城外交易。

  而和東海岸交易騾馬牛的主要貿易品,就是酒。

  進了城門,便能在街道上聞到濃濃的酒味兒。

  城內總共被分為四個大區。

  碼頭區。

  釀酒區。

  制桶等木匠區。

  居住區。

  這里和劉鈺琢磨著靠不斷失火再重建而催動楓林灣木材業發展的金山不同,這里的城邑一開始就是嚴格規劃的。

  金山可以燒了再建、建了再燒,還能促進金銀流通、促進楓林灣產業發展。

  這里從一開始就是作為軍事據點和貿易中心而存在的,又不是金礦區,真要是燒了,建起來比較麻煩。

  是以,城邑不大,但卻極為工整。

  歷史上,這個城邑所在的地方,曾發生過非常嚴重的排斥華人的暴力事件。因為一場天花,據說是從華人區先爆發的,于是這里的白人以這個為借口,對華人進行了打、砸、搶、燒。

  但現在,這種事已經不可能發生了。戰爭是不可避免的,但至少不會在這里爆發,前線顯然會在至少幾百公里甚至千里之外。

  第一批開拓者,現在基本和北美東海岸的那批先來者一樣,成為了這里的上層階級。但區別是東海岸是以大種植園、土地投機商為主;而這里,則從一開始就掐死了土地投機,扶植的上層階級全都是搞工商業的。

  第一批開拓者也確實過了兩年多艱苦的日子。

  當他們來到這里的時候,口袋里沒有任何存糧、種子被嚴格看管不準動。

  靠著捕魚、打獵、秋季劃著獨木船采摘菰米、冬季敲冰找魚、和印第安人交易肉干、配給制度、衣不蔽體以至于冬天的鞋都是用蘆葦毛編的……

  就這么硬生生地扛過了兩年,畢竟當初老婆孩子都放在了楓林灣當人質,這里完全都是青壯勞力。再者,來的時候如此艱苦,這里跑也沒地方跑,回也回不去,而且老婆孩子還在那當人質扣著,即便艱苦,也只能熬下來。

  直到糧食可以自給自足、圍墻城邑等雛形建了起來,耕地開墾數量和存糧已經可以接納新的移民,這里才出現了生機。

  只不過,在這里,歷史的進程是被加速的。

  歷史的聚村成邑、乃有工商。

  在這里,被加速為新一批移民可以保證糧食開始,就開始進行工商業改革。

  通過朝廷扶植等方式,迅速完成了原始積累,四十多個各種各樣的工商業合作社,迅速搶占了釀酒、箍桶、木材加工、造船運輸等關鍵行業。

  雖然一開始規模不大,但從一開始就是奔著打碎傳統手工業模式、直接上分工制手工工場的路子去的。

  從上游的木材加工、到下游的造船箍桶、再到釀酒種土豆,在官方的干預和扶植下,直接取消了手工業一步步發展的過程。

  而是采取新學派的技術人才,融入當地合作社,二十戶起步雇傭新來遷民的方式。

  簡單來說,一步到位,直接讓技術人員成為資本家。但又通過合作社模式,使得當地人和技術人員利益糾葛在一起,共同管理按股分紅、所有權屬于小圈子集體的模式。

  作為第一批“開拓者”的回報,第一批開拓者的合作社,是批了大量荒地作為集體資產的。

  這也使得第三批開始的新移民,都必須要經歷一個在地里挖土豆、或者去山上砍樹、或者去鋸木板的過程。完成這個過程,才能賺到錢,購買土地,由無產的工資勞動者,躍遷為百十畝地的小資產者自耕農。

  靠著這種方式,完成了有如東海岸依靠黑奴一樣的快速發展。

  只不過,這里和大石山以西的金礦區,還有些不同。

  因為這里的軍事和地緣意義,朝廷對這邊進行了補貼,包括遷民補貼。補貼在了船票、穿過山口的再遷徙等上面。

  也正是靠著這種補貼、以及這種強制維系資本的社會關系的政策,使得這里在短短五六年內,迅速成長為北美大河上游地區的第一城市。

  維倫德里對此當然是感慨的,因為短短五六年時間,這里的人口實際上已經超過了法國在北美的通知中心,經營了一百多年的蒙特利爾。

  也正因為他知道法國在東海岸的情況,所以他沒有任何想要挑起戰爭之類的想法。即便說,大順這邊在毛皮貿易問題上,有“截胡”的現象,他也不想爭論此事。

  不管怎么講,他心里看到這里的發展和人口,是無比矛盾的。

  于個人利益來講,其實,只講個人利益的話,他和荷蘭東印度公司不歡迎荷蘭人去南洋的心態是一樣的。

  他也希望法國人越少越好。人越少,就越沒有人和他競爭毛皮生意,他的利潤就越高。人越多,越麻煩,尤其是本國人。

  不管是走私、私自收毛皮、新建公司打擦邊球貿易等等,都會防不勝防。這一點,荷蘭人在南洋的時候,頗有心得,以至于有段時間私商幾乎控制了日本的銅貿易。

  但如果加上民族、國家之類的意識……肯定是本國移民越多越好。

  只是,顯然,你不可能指望一個以股東利益為第一位的、早就被劉鈺培養好的北美毛皮人參豪強們,會有這么高尚的情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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