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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八六章 里病外治(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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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何解決北美的土地問題、荒地所有權、荒地國有化等問題,非常難。

  難點不在于解決的方桉。

  難點在于這些方桉如何能夠推行,并且如何瓦解掉阻力。

  就像是大順內部的諸多儒學派,都知道要開的藥方是“均田、土地國有化”。但開藥方容易,怎么把這藥讓人喝下去卻難。

  一直到八月末、九月初,幾個對抽象的盎格魯薩克遜種族的利益不太好、但有些可能對英國政府還算不錯的消息,傳到了倫敦。

  自直布羅陀陷落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將近一年,很難說這期間英國這邊得到過什么好消息。

  即便說對英國政府而言,“還算不錯”的消息,那也不過是屎里淘金。

  在這幾個消息傳來后,之前因為北美并不算太重而被冷落、最高只能見到樞密院院長的本杰明·富蘭克林。

  因著如今北美價值的提升,以及北美問題亟待解決,便被國王和“國王之友”的王黨圈子接見了。

  這并不是富蘭克林第一次看到英國國王喬治三世。

  但這是富蘭克林第一次近距離和國王接觸,他不是很喜歡覲見國王的繁文縟節,但還是強忍著這些繁瑣的禮節,走完了流程。

  在流程走完后,哈利法克斯伯爵便開門見山。

  “最新的消息,不知道你聽說了沒有。”

  “法國人在中國工兵和海軍的配合下,奪回了路易斯堡。”

  “圣勞倫斯河的森林里,出現了一些中國訓練的西海岸印第安人森林輕步兵。”

  “瓦巴納基聯邦的印第安人,現在不但有法國神父的幫助,還得到了中國人的軍事支持。”

  “以及……阿卡迪亞人,現在已經開始組織起來,發動了反攻。”

  “鑒于之前對阿卡迪亞人做的一切,現在阿卡迪亞人男女老少,都拿起了火槍,發誓要把每一個新英格蘭人的頭皮剝下來……”

  雖然說,新教徒很喜歡開除別人的人籍。

  但是,要開除阿卡迪亞人的人籍,多少還是有點困難的。阿卡迪亞人論血統的話,部分是法國人、部分是法國和印第安人的混血后裔。

  歷史上,這個事,一直被指責為種族的滅絕。

  只不過,英美豢養的歷史學家和法學家,對于阿卡迪亞人大驅逐事件的辯解,也是“挺有意思”的。

  說對阿卡迪亞人的屠殺和驅逐、占領他們的耕地和財產,并不能算是種族的滅絕。

  因為,英國和新英格蘭的出發點,是出于軍事目的,擔心他們在英法開戰后幫助法國。

  而出發點,并不是為了要將阿卡迪亞人滅絕。

  所以,雖然事實上,阿卡迪亞人遭到了集中營、屠殺、驅逐等。

  但是,因為出發點是出于軍事防御目的所造成的滅絕,而不是出于滅絕的目的而進行的滅絕,從法理上、法律上講,所以這不能算是種族的滅絕。

  這種扯犢子的法理辯論暫且不提。

  只不過,英國人之前所做的一切,因為大順參戰的緣故,他們無法將所有的阿卡迪亞人、瓦巴納基聯邦的印第安人、天主教和法國人都殺干凈。

  所以,這些人之中,原本逆來順受、原本決定接受英國人的驅逐、原本決的惹不起不如換個地方好好過日子的人,終于被英國人逼得成為了最堅定的戰士。

  新教徒的魔怔,是嚇人的。

  正如當初在爪哇的一些傳言,說荷蘭人會把甘蔗園的華人運到錫蘭、實則是要半途扔進大海淹死。

  這種傳言之所以出現,是因為他們真的經常干類似的事。

  除了漢考克家族用販奴一樣的手段裝阿卡迪亞人外,英國人真的制造了三艘船的沉沒,來直接消滅阿卡迪亞人中的領袖人物、頭人、牧師等。

  這些事,是紙里包不住火的。

  最開始,兩三萬人的阿卡迪亞人中,只有幾百人選擇反抗。剩下的人覺得,打不過,反抗也是死,不如接受吧,換個地方生活。

  但妥協,或者說不反抗,并不意味著侵略者會對他們仁慈。被驅逐的人中,三分之一在途中就死了。

  包括故意沉船淹死、密封船艙悶死、冬天不準下船凍死、去新地方后不給工具和種子餓死。

  然而,現在,剩余的阿卡迪亞人、被驅逐后被大順和法國劫船救回的阿卡抵押人、那些當初選擇沉默而不反抗的阿卡迪亞人,全都認清了現實。

  大順送了六千條火槍,沿海地區剩余的24000人的阿卡迪亞人,拉出來3000的正規民兵和大量的游擊隊。

  在阿卡迪亞戰斗牧師讓·路易·勒魯特雷,和阿卡迪亞頭人諾艾爾·多龍的帶領下,一場最為殘酷的同態復仇開始了。

  之前一些被西班牙人搭救的阿卡迪亞人,也在中法西三國的協商下,被送回了他們的家園。

  最開始,西班牙的想法是有自己的考慮的。

  這些人是天主教徒,而在密西西比河一代,西班牙的人口太少,頂不住英國和新教徒的蠶食。所以西班牙希望將這些被驅逐的阿卡迪亞人收容一部分,用于充實人口,頂住新教徒的擴張。

  而現在西班牙既已參戰,那么在三國的協商下,這個問題就很容易解決了。

  讓阿卡迪亞人回到家園,為奪回家園而戰斗的、為報復新教徒屠夫而戰斗。

  至于缺的天主教人口……大順這邊正好一大堆死不改信的天主教徒,西班牙想要多少,大順這邊都能提供。

  1755年,當英國人發動襲擊時,戰斗牧師讓·路易·勒魯特雷,將教堂焚毀,將昂貴的銅鐘藏在了附近的土丘中。然后放下了圣經,拿起了火槍,告訴阿卡迪亞人,鐘代表著重建和希望,教堂可以焚毀,那不過是一堆木頭,但希望不會焚毀。

  現在,戰斗牧師回來了,阿卡迪亞人團結起來了,他們挖出了當初埋藏的銅鐘,敲響了鐘聲,“感謝”新英格蘭的新教徒讓阿卡迪亞人團結起來,知道了被滅絕的恐懼,開始了義無反顧的戰斗。

  伴隨著大順的參戰,除了這些阿卡迪亞人外,還有很多在歷史上讀起來叫人遺憾的故事,不再那么遺憾。

  比如牙買加島上的奴隸們,在歷史上,他們在被俘之前,選擇自殺,因為他們不想再去當奴隸。而現在,他們在大順炮兵的支持下,終于將牙買加的奴隸起義,發展成一場野火燎原無法熄滅的大起義。

  這些奴隸,不再擁有一個悲壯悲慘的故事,比如被抓之前用木棍插進自己的眼睛攪動腦子來自殺。

  不再是完美的受害者。

  而是擁有了一些殘酷的惡名,比如將抓住的白人種植園主用火燒死。

  悲壯的故事、或者說完美的受害者,那只是騙人眼淚的選擇,毫無意義。寧可背上殘酷的惡名,千萬不要去當完美的受害者、和悲壯故事的主角。

  作為一個由起義者建立的國家,大順即便將過去的許多故事都無害化了,但殘存在心中的反抗信念、我輩何以常為奴的信念,終究還是留存了許多,并將這種力量用大順自己的方式,傳遞到了大西洋。

  在北美的北部,被仇恨和火槍武裝起來的阿卡迪亞人,不但配合著大順軍隊切斷了英軍的補給線,更是發動了對新教徒村落的復仇。

  大順在西海岸歸化的大量森林輕步兵,也加入到各個印第安部落、聯盟的游擊戰當中。

  這場火,已經燒起來了。

  然而,燒到現在,從某種角度上講,對英國政府來說,未必是一件絕對的壞事。

  至少,似乎為統治北美,提供了契機。

  北美地區,尤其是新英格蘭的那群新教瘋子,擋得住法國、中國和印第安人的反擊嗎?

  的確,大順此時正在和北美的那些商人做生意。

  但這絲毫不妨礙大順把大量的火槍運到北方,交給印第安人。

  的確,漢考克家族在阿卡迪亞驅逐事件中,做了非常惡心的舉動,包括半途把活人往海里扔的情況。

  但這絲毫不影響大順一邊和漢考克家族做茶葉生意、一邊把漢考克家族對阿卡迪亞人的滅絕舉動作為阿卡迪亞游擊隊的反抗宣言。

  阿卡迪亞游擊隊的戰斗力很強,既有大順派去的軍事教官,也有讓·路易這樣的戰斗牧師,還有新教徒之前的滅絕政策制造的刻骨銘心的仇恨。

  最關鍵的,便是法國人在北美已經確定站穩了腳。

  新教徒就是基督教里的哇哈比,他們原教旨且極端。這種極端,需要軍事的支持,尤其是需要正規軍的支持,正如買買提要寫經,但他也需要戰無不勝的哈立德·本·瓦利德。

  然而,隨著大順參戰,新教徒在阿拉巴契亞山以東的軍事優勢,實際上已經蕩然無存。

  這時候,是北美,尤其是新英格蘭,需要宗主國。

  需要宗主國的正規軍,需要宗主國的軍事支持,也需要宗主國繼續投入更多的資金。

  或者,不要宗主國,選擇自己搞一個各州聯合在一起的政府,組織軍隊。

  但后者……伴隨大順參戰和貿易,缺了大商人、大種植園主的支持,只剩下土地投機商和一些邊境地區的“邊境人”支持,是做不到的。

  對那些南方州的種植園主來說,北方邊境的戰爭,關我鳥事?憑什么讓我出錢去打仗?

  而現在,有能力出錢、且有能力組織正規軍維系邊境平靜的,只剩下了英國政府。

  對于王黨來說,他們深諳“以退為進”策略。

  明明他們很清楚,一旦接受了大順的條件,那么北美的重要性就要極大提升,以緩解國內的巨大矛盾。

  不然,那就不是簡單的休克了,而是會克出來克倫威爾。

  因為他們很清楚北美在戰后的重要性,所以他們現在要告訴富蘭克林:北美的事,你們自己辦吧。英國現在已經無力維系在北美的大量駐軍了,以后的事,就靠你們州議會自己干了。

  將這樣的態度略微一透露,富蘭克林的臉色就變得非常難看。

  基本上,富蘭克林是個民族主義者,民族到對同屬于新教的德國人,都很不滿。認為德國鄉巴老的數量太多,占據了十三州太多的人口,這是不對的。

  對于現在的戰況,他也是憂心忡忡。

  從一開始,他在北美的時候,就在奧爾巴尼會議上提出各州聯合的想法,為的就是建立一支軍隊,擊殺印第安人和法國人,擴大土地。

  靠著宗主國的軍力,前期進展還是很順利的,開始向北進攻,并且大量驅逐阿卡迪亞人,空出了大量的土地,使得土地投機公司獲得了極高的利潤。

  但現在,伴隨著大順參戰,戰況極為不利。

  北美這種仗,正規對射的仗,最多也就三五千人的規模。三五千人的規模就能決定幾百萬平方公里的歸屬。

  大順從一開始,就是奔著這種規模來進行海外軍團的建設。

  現在英國海軍蹲在海峽,和大順海軍主力大眼瞪小眼,直布羅陀陷落后大順向北美進軍,戰局不問可知。

  于是,富蘭克林只能發出請求。

  “陛下,諸位大人,關于印第安人和法國人對我們的戰爭,如果只靠我們自己,是無法獲勝的。”

  “這不只是國家與國家之間的戰爭。更是信仰之爭。”

  “英國,應該捍衛新教,而不是任由羅馬教皇的走狗法國人,在美洲蠶食土地、蠱惑那些印第安人。”

  “在北美的戰爭,是捍衛新教的自由,捍衛不列顛人民的信仰。”

  “那些印第安人對我們的報復,是可怕的。那些阿卡迪亞人……他們對我們懷有一些莫名的仇恨。如果他們真的獲勝,那將是一場悲劇,一場屠殺。”

  “無數的鄉村、婦女、兒童,將會死在他們的仇殺之下……”

  “那些天主教傳教士,并沒有教會他們愛與和平,反而教會了他們戰爭。我不敢想象,如果不列顛的軍隊從北美撤走,邊境地區將會發生怎樣的慘桉。”

  哈利法克斯伯爵打斷了富蘭克林的話。

  “但是,不列顛已經在北美花費了太多的錢。軍隊的支出、軍官的薪水、后勤的消耗,還有陣亡軍官的撫恤。”

  “不列顛已經無法再支撐下去了。中國人……中國人是不可能停止戰爭的,因為他們需要從法國人和印第安人的貿易中,獲得毛皮、人參等。”

  “巨額的國債需要償還,不列顛已經在北美投入了100萬英鎊,可是……可是,連33年的《蜜糖法》都無法執行,甚至無法收上來一丁點的關稅。”

  “國庫的錢,是英國人繳納的稅,并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現在,全國上下,對于皮特在北美擴大戰爭的行為,已經極為不滿。”

“中國人的參戰,使得北美需要更多的支出。而對中國人來說,給印第安人提供6000支火槍,那也不過是一次人參貿易的利潤而已。他們愿意出錢,出槍  1秒:m.23xstx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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