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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八章 人多聲音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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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起來,漢考克家族這種可以提供軍隊后勤、和英國王室貴族都有聯絡的家族,居然去搞走私,似乎有些離譜。但實際上,恰恰相反,搞走私這種事,一般都是和提供軍隊后勤的商人集團高度重合。

  走私嘛,不丟人,尤其在波士頓等地,走私就是個“被社會所認可且尊敬的職業”。

  在當地的道德、評價層面上,就和福建一些村子,新平臺一出集體擼高炮;或者和廣東某村子,孩子放學后在家扒感冒膠囊差不多。當地人都覺得,干這個就很正常的職業,誰掙得多還得贊一句有本事。

  托馬斯·漢考克帶著約翰·漢考克來這邊和大順接洽,討論買賣細節,也是在做把家業交到下一代的準備。

  老漢考克無兒無女,就這么一個親侄兒,家里幾十萬兩白銀、諸多奴隸的家業,總得有個人繼承。

  這時候北美也沒啥太嚴重的反英情緒,33年糖稅法就是個吊毛。

  沒這稅法之前也得行賄,加了這個稅法還是本地法官本地陪審團等于沒有,經濟上的反英情緒在商人這也基本不存在。

  而大順這邊,從劉鈺開始禍禍高麗參的時候,就明顯傾向于四國瓜分北美。

  法國,不能走。

  只要法國不走,北美自己分出去的傾向,就會急劇降低。

  英國趕走了法國、遷徙了法語人群、又花錢鎮壓了印第安人大起義,北美獨立的傾向自然暴增。

  其實這個道理,63年皮特下臺之后,英國政府這邊也回過味來了,所以才有了1763年的邊界法案。

  因為英國人發現,法國人被趕走了、龐蒂亞克印第安人起義被鎮壓了,如果伴隨著土地投機商不斷西進把剩余的印第安人都殺光,那北美的分離傾向就會更加嚴重。

  沒有敵人了,北美的土地又這么肥沃,北美為什么還需要承擔英國的稅收、駐軍、和統治?

  故而才有了63年的邊界法令,除了安撫和印第安人的緊張關系外——印第安人真的很緊張,龐蒂亞克酋長就發現了,在這群新教徒、清教徒的統治下,和法國人在的時候完全不一樣啊,法國人最多坑他們點貨、或者老想著讓他們改信,這幫清教徒是要他們死啊——剩余的原因就是需要制造一個敵人,確保母國對北美的控制,以及北美需要母國保護。

  當然,法國在此時的歐洲外號“小中國”,也真不是胡亂叫的。

  法國人拉攏印第安人的方法……是他媽的賞賜一些兵器布匹絲綢衣服火槍等給酋長,而酋長依靠這些“封貢”來加強對部落的統治和分給部落眾,部落再反過來名義接受法國的統治。

  大順這邊的人確實對這一套挺熟悉的,也很明白法國人下一步準備干啥,這么羈縻百十年,改土歸流唄。

  英法之間截然不同的統治方式,也是促成了后續起義的重要原因。英國人回過味來之后,就很快清醒過來。

  故而在大順內部一群人是這種態度的背景下,實際上距離英國清醒過來“法國和印第安人存在,是北美向心母國的重要因素”,也就不遠了。

  同樣的,大順和北美的貿易,肯定是要以一種看起來大家都能接受的方式來搞。

  僅以茶葉為例,這里面其實大順真正要搞的,是東印度公司。

  茶葉走私販子和英國之間的矛盾,是由東印度公司引起的。

  歷史上引起的原因,就是七年戰爭英國借了一褲衩子的國債,以及東印度公司在印度的激進政策,和在孟加拉過于不做人……還有就是七年戰爭期間,荷蘭中立、丹麥中立,歷史上那段時間在廣東買茶葉買的那個開心啊,以至于完成了北美的走私茶替代,以至于東印度公司資金鏈斷裂。

  為了救東印度公司,降低茶稅。

  但是,根本問題還是沒解決:東印度公司依舊是按照法律授權,唯一可以進行好望角以東貿易的英國公司。

  現在,既然東印度公司必死。

  那么,實際上,如果按照大順這邊一群人的想法,把荷蘭搞成歐洲的買辦中心。算起來,吃虧的只有東印度公司。

  荷蘭人一部分是參與貿易運貨的,他們有股。

  另一部分,是往北美運貨的,這個也沒影響,該賺運貨的錢賺運貨的錢。

  英國政府這邊降低稅率,把茶稅降低到原來的10,實際上收到手里的錢也沒變化,因為走私茶占據了北美至少86的份額,倒推一下降到原本稅率的10,理論上征稅總數相同。

  北美賣走私茶的,也是賺錢,也就是之前算走私、現在去荷蘭拿貨合法不算走私。

  所以按照大順這邊的方案,吃虧的只有一個已經確定必死的東印度公司,以及公司大大小小的股東,賠個底掉。

  當然金融動蕩是不可避免的,東印度公司還欠了一兩億的債呢,波及面肯定不小。

  故而,大順這邊才需要讓荷蘭掮客,尋找一下北美商人這邊有頭有臉的人物。

  尤其若是能介紹一下賓夕法尼亞共濟會圈子的人,那就最好了。

  共濟會沒那么神,但是作為一個精英圈子,人脈還是很廣的。

  找這些有頭有臉的人物,主要目的,就是讓他們牽頭拉線,把北美這邊賣茶葉的、尤其是有頭有臉還賣走私茶葉的大商人們,聚一下。

  荷蘭那邊狗賊一般,知道自己的中介身份,所謂對客戶身份素來保密,尤其是不能告訴大順,以防大順這個生產商繞開中介,直接和客戶溝通。

  可能,干中介的,都有這習慣。

  故而大順這邊只是能確定,荷蘭這邊的走私組織,在北美賣茶圈子里有不少大客戶,但大客戶是誰,荷蘭那邊也不說。大順這邊也只能自己找人、給一大筆錢,讓荷蘭這邊干中介打工的的拉拉線,直接找北美的大商人。

  再由北美的大商人,聯絡一下圈內人士。

  把北美有頭有臉的大商人,都叫過來,大順這邊也派人過去,大家坐下來談談,開個會。

  去費城、波士頓,或者巴哈馬、哈瓦那啥的一起坐下來開個會,這都行,地方他們隨便定。

  就現在來看,大順這邊的船和人,在北美就和在南洋差毬不多,看到的軍艦不是自己的就是盟友的。

  也不一定非得是賣茶葉的,賣棉布的、賣瓷器的、賣奢侈品的,都可以參加。

  人多好辦事。

  人多力量大。

  動靜也大。蓋住其余的反對聲音。

  單純從賣茶葉或者賣棉布的角度,不談反動還是進步,大順這邊純粹商業上來看,倒是不介意北美這邊有人吃獨食。

  但吃獨食的前提,是你得有那個能力。

  誰眼紅,就干死誰;誰寫文章批判,就叫他身敗名裂;誰想入場沒機會就走私,抓起來直接剁頭。

  只要能做到這一點,吃獨食也沒事,也能合作。

  但關鍵就是,就算是漢考克這樣的家族,也沒這種吃獨食的能力。東印度公司都做不到,這些人就更做不到了。

  所以呢,就得靠人多力量大。

  十三個州的大走私販子們,大家來喝喝茶、坐一坐,搞一個共同聲明、共同意見。

  比如說,一起宣揚下茶葉的好處,干死咖啡商人。

  比如說,一起宣揚下棉布的好處,干死搓羊毛的。

  在戰爭結束后的北美貿易問題上,和大順這邊保持一致,一起壓制北美的輿論,引導輿論,促使英國達成一系列的貿易條件。

  這些大商人集結在一起,就可以完全抵消北美那些反對的聲音了。

  而像富蘭克林這種在歷史上被扣過“美奸”、“親英”之類帽子的人,從他的認知來講,他本身就是傾向于降低關稅、允許東印度公司直接去北美賣茶葉的。

  當東印度公司死了,富蘭克林這種理智派,也并不會反對這件實際上對北美的確有好處的事。

  富蘭克林頭頂上的帽子,是被扣上去的。但實際上他這個“美奸”、“親英”的帽子,并不是不能摘的。這個帽子的背后,更多的還是富蘭克林類似于保持一個共同體的妥協態度,并不是說全盤認為英國一切都對、英王神明神武,而是一種有底線、有目標、有綱領的妥協。

  他這種理智親英派,人數也并不少。

  只要這群理智親英派,和這些歷史上因為經濟因素而選擇反英的商人們,在貿易問題上達成一致,就可以在北美的輿論場上獲得壓倒性的優勢。

  總之,因為經濟因素而走向反叛或者革命之路,也會因為經濟因素而走向妥協。

  出于樸素的民族情感——比如擔心十三州被德國“鄉巴佬“占據的富蘭克林等——的這批人,也會因為樸素的血緣的民族情感,傾向于在貿易政策上的改變換取政治上的統一。

  而這個前置的“別吃獨食,讓更多有影響力的商人參與進來,人多力量大”的想法,倒是真不需要去刻意完成。

  在托馬斯·漢考克看完了大順商船里的貨物、詢問了價格、品嘗或者試喝了樣品之后,就明白過來。

  這個貿易,他自己,吃不下,額度太大了。必須得找更多的人大家一起商量著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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