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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象征意義大于實際意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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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幾年京城的人口越來越多,這已經是不可避免的事了。大量的人口跑過來,就說遣送回原籍,那都是屁話。因為肯定沒事做,活不下去了,才往京城跑。

  現在是土地私有制,也沒有自己的份地,逼人回去那就是等于叫人造反。

  加上運河問題,使得流民確實不少。

  連滿清那樣的玩意兒,都知道“流民中謀生者,多系故土無田廬依仗之人,即還其故鄉,仍一無業之人爾。不若聽其自為覓食謀生”。

  大順自是比滿清強的,這個道理還是懂的——主要是歐洲那邊的雷霆風暴,還沒有出現,也沒有傳過來。但凡傳過來了,大順保準會學習歐洲的先進經驗,進行城市改造,免得弄出來街壘——是以現在,人口日增。

  有句話說得好啊,是條狗也得托生在京城。雖說大順現在還沒出現街壘事件,但京城肯定不可能任流民造反,該賑濟的時候,力度肯定也別別處大。

  人越來越多,京兆尹對于無定河改造工程,那是相當的支持。

  這些流民,要么在挖河、要么在修鐵路、要么進煤礦。

  而修鐵路和挖煤礦的事,和他都沒關系,那邊出了事是工商部負責,反倒是還能幫他解決一下流民帶來的治安壓力問題,他自是支持的。

  反過來要是沒有松蘇改革而出現的專門的工商部,負責一系列的官督商辦的工商業發展,京兆尹絕對蹦著高反對修鐵路、開煤礦這些事。

  這是京兆尹的選擇。

  皇帝這邊,其實問題更大。

  京城的民生問題,是事。

  除了民生問題,別的事也一大堆。

  鑄錢局,得用煤。

  造炮廠,得用煤。

  槍械、火器、鉛彈、這些都得用煤。

  大順的白銀,基本都集中在松蘇地區。貨幣改革涉及的范圍,也就是被拉入松蘇體系的那些地方。

  而松蘇體系,本身就是個奇怪的體系。

  比如說,福建的茶葉,是不能在福建出口的,必須要運到上海走海關出口;比如說江南江北鹽政改革之后的鹽稅,揚州被廢之后,上海就是鹽業的金融中心和物流中心。

  內部經濟在不斷發展,之前的白銀,又大部分流向了南洋和東北大開發中。在松蘇體系之外的地方,也得用錢。

  而且各地其實都在發展,雖說速度不快,但技術擴散還是帶來了一定的生產力進步。還有人口增多。

  每年需要鑄造的錢,也越來越多。鑄錢肯定要在京城鑄錢,監管起來容易,這每年用的煤,也就越發的多。

  不鑄錢還不行。

  而大順這幾年的軍事發展,也讓皇帝認為,軍械制造,肯定還是要放在京城周邊。

  槍什么的還好說。

  大炮之類,放到別處,他也不放心。

  這些都在逼著大順,趕緊解決掉京城的燃料問題。之前就已經不少人鋌而走險,去皇陵上砍樹去了。

  正好趁著這個契機,劉鈺提出來了無定河治理工程。

  他當初在松蘇交權交的也痛快,回到樞密院也就是養老,皇帝也算是做一種詭異的恩賜——在皇帝看來,這就是補償,功無可封、賞無可賞,這種情況下,又不想殺,那就最好給他找點事干,顯得皇帝還在用他,按照君臣思維這也算是一種恩賜。

  大筆一揮,撥錢也痛快,辦就是了。

  這幾年漠河、黑河等地的金礦,已經逐漸有了收益,每年按照固定的額度報效的錢,也日益增多。

  還順帶著解決了北方邊疆的空虛問題,也解決了朝鮮國邊境的越境移民問題。

  重新拓寬的無定河河道,以及后續計劃中的用煤代替木柴的水土保護,也算是稍微解決了一下無定河的水患。

  總的來說,皇帝這幾年還湊合。有大臣提出過,直接把南苑拆了,溝通河水,作為一個調節蓄水的湖泊,皇帝也只是說不行,而沒有斥責大臣其心可誅之類。

  以一個封建帝王的評價標準,這就算是不錯了。

  大致來說,松蘇大閱之后,劉鈺在京城的這段時間,基本上就辦了這么點事。

  修了條不長的鐵路、解決了京城用煤、移民到黑龍江的邊疆區四五萬人、拓寬了一下無定河河道。

  畢竟這是京城,束手束腳,施展不開。但凡這不是京城,他早把南苑拆了。

  至于現在南苑的海民不滿,也足見京城與眾不同了。

  在淮南,劉鈺是直接把軍隊,把鹽戶起義鎮壓了,不是往東北扔、就是往南洋送。

  在京城,劉鈺也只能出主意,建議弄一堆現在還比較罕見的蘋果樹,說在南苑種蘋果吧。

  種了蘋果,往京城賣,朝廷再給你們點補貼,賞賜點錢,算是對不能賣柴禾的補償。

  樹苗錢什么的,都是朝廷出,還專門選了農學的學生,教授一下。再種點一些美洲傳來的新物種,茄子辣椒洋柿子、西葫蘆糯南瓜什么的。

  這事也算是解決了。

  故而牛二剛回京城的時候,看著京城里有士兵,以為出了什么事。

  等著問清楚劉鈺到底出了啥事之后,關注點也就不在這件事上了,而是全都關注在了那條鐵路上。

  這對他而言,可是大事。

  至于改革過程中的矛盾、利益等,他在南洋見得多了。而且那是南洋,手段可酷烈的多。對于改革中遇到的既得利益問題,他是司空見慣了,一聽是這等事,壓根都沒覺得是算是個事。

  畢竟,他都琢磨過,占領孟加拉之后,先把那些和英國人做出口棉布生意的大商人都抓起來突突掉這樣的想法。

  但鐵路可就大不同了。

  這條鐵路,在不同的人眼里,是有不同的意義的。

  在一些官員眼里,這就是一條緩解京城用煤荒的攻城,和修和運河、移個百姓、造個漕船差不多的事。

  可在牛二這批人的眼里,這是一種強心劑。

  他們所聽到的、所構想的、被劉鈺潛移默化所灌輸的未來里,是有這個東西的。

  但,他們所構想的未來里,一定有冒著黑煙的車,在鐵軌上穿行,將天下聯系在一起。

  這個東西,之前他們只是聽說過,見過馬拉的鐵軌路,見過科學院的模型,幻想過其中的模樣。

  但,到底能不能變成現實呢?

  他們心里雖然信心滿滿,但其實終究沒底。

  而現在,這個東西,真的出來了。對他們來說,效率不足、功率不夠、這個問題、那個問題,都無所謂。

  重要的是,他們堅信,自己構想的那個未來,是可以通達的。

  是可以摸到的。

  看到的。

  不再是那個虛無縹緲的三代之治。

  自然,這是大事,對他們而言,比南苑百姓的柴草貿易大得多的多事,畢竟他們又不是靠賣海柴維持生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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