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輕輕將四皇子妄圖不軌一事向洛棠全盤托出。
后者愣了半晌才猛地一拍地面,“這家伙竟敢如此待你?你做得對!如果是我的話,說不定還要多捅幾刀!”
雖然知道對方是在寬慰自己,她仍忍不住輕笑起來,“是啊,反正太醫院有方士坐鎮,多捅幾刀也能救得回來。”
“倒是你……居然在捅完后還能把侍衛叫進來,然后主動前往大理寺,換做是我恐怕就遠沒這么鎮定了。”
“那是當時的唯一選擇。”洛輕輕坦然道,“皇宮守備森嚴,單憑我一人想逃出去不太可能,而且最重要的是一旦我逃了,那就只能任對方污蔑了。”
相反在宮中大聲呼救,并且通知太醫院、把侍衛叫過來,這事就無法被一兩個人掩蓋掉除非圣上親自下旨。但以她對皇室的了解,無論是排名第四的寧楚南,還是他的生母洛玉翡,都沒有這樣的影響力。
“我聽說洛妃都快氣瘋了,連著砸了好幾天東西,還要求洛家內部不要插手。”洛棠長吁了口氣,“不過聽到你這番說法,我總算安心了些。你放心,我一出去就立刻把這事告訴洛長天和師兄們。”
“師兄……么。”洛輕輕眉頭一皺。
“有什么不妥嗎?”
“最好提防下大師兄。”她沉默了下說道。
“你是說洛風卿?”洛棠面露訝色。
“是,我懷疑是他將青山鎮的事透露給了四皇子,但……沒有切實證據。”
洛棠凝視了她一會才點頭,“我明白了。”
“大人,探監的時間差不多了!”這時獄卒探頭喊道。
“你還有什么需要我的嗎?”
洛輕輕微微搖頭,“我相信大啟律例和洛家會做出公正的判決,即便對方是四皇子也一樣。”
“那我走了,你保重。”洛棠依依不舍的站起,“等這事結束后,你可得請我和洛長天吃一頓好的。”
“謝謝你。”洛輕輕柔聲道。
即使她身處這塊幽暗之地,身邊也并非無人相伴。
又隔一天后,監牢里來了另外一個訪客。
看到對方的面容時,洛輕輕露出了凝重的神情。
來者竟是大師兄洛風卿。
而且他穿的不再是方士服,而是肩頭有披風、胸前掛著金絲的術法內衛袍。
“你有什么事嗎?”她主動開口道。
洛風卿卻盯著她看了許久,仿佛想將她此刻的模樣完全記在腦海。沉默好一陣子,他才嘆氣道,“輕輕,何須如此。”
洛輕輕露出一絲譏諷,“看來你已經知道前因后果了。”
“這里沒有外人,我就直說了吧。”他蹲下身來,“我受洛妃娘娘所托,來與你了結此事。她原本那么相信你、喜愛你,結果你卻傷了她的孩子還顛倒是非黑白這令她大失所望。不過看在你是洛家人的份上,她愿意再給你一次機會。”
“只要你在之后的審案中承認自己所犯下的錯誤表示動手只是一時沖動并未意識到四皇子是醉酒后的無心之舉,同時愿意用行動去彌補對殿下所造成的傷害她可以原諒你這次犯上之舉。若娘娘那邊收口,此事大可當做沒有發生過。”
洛輕輕平靜的掃了他一眼“那你怎么辦?”
“……我?”
“你不已經接替我的職務成為新的宮廷術法內衛了么。如果我回去的話,你應該會相當為難吧?”
“這……我當然不會介意,何況內衛輪換一般也就兩年……”
洛輕輕笑著搖搖頭,“你回去吧。”
“師妹你應該知道這事有多么嚴重!”洛風卿抓住監牢欄桿道“是,太醫院里有方士能治好四皇子受的傷,運氣好點連疤痕都不會留下,但術法內衛對被保護的皇室成員動手這是頭一回,嚴重點可以說是大不敬之罪!現在好不容易有個機會挽回你所犯下的一切過錯你還在堅持什么”
“是你將青山鎮的事告訴四皇子的嗎?”洛輕輕忽然打斷道。
“我不,你在說什么?”
“半個月前花舟一夜,我見過你的身影。”
“怎么可能你一定是看錯了……我從未去過那種地方。”洛風卿否認道。
他這么一說,洛輕輕反倒確認了自己的猜測因為她只提到青山鎮這三個字并沒明說具體內容但對方卻瞬間明白了她話中所指。她相信洛妃就算向洛風卿大致交代過原委,也不可能詳細到連威脅的每一句話都涵蓋進去畢竟那對她的兒子來說絕對稱不上有多光彩。
唯一的可能是洛風卿從一開始就心知肚明。
“大師兄,這是我最后一次稱呼你為師兄。”洛輕輕沉聲道,“別忘了方士是秩序的代名詞,無論是研究術法,還是駐守世間,都在遵循著這條原則。若為了一點虛名而忘記本心,不辨是非,這輩子將再難精進,即使你以后能直升試鋒”
“我不需要你來指點!”洛風卿忽然低吼出聲,“你以為自己是誰!”
緘默片刻后,他面容雖然平靜下來,可語氣已失去了最初的耐心,“對,你是洛家天才,幽州名士,自然做什么都正確,說什么都會有人追捧。但看看你現在……”他望著洛輕輕腳踝上的鐵鏈咂了咂嘴,“為了所謂的秩序,淪落到這個境地,你還有什么資格來指點他人?我帶著娘娘的善意而來,好言相勸,你卻絲毫不領情。既然如此,那我也沒什么好說的了,你好自為之。”
洛風卿站起身來,頭也不回的朝監牢外走去。
有一段時間,他閉上眼睛腦海里總會浮現出一個畫面。
一個小姑娘走在前方,越來越高,越來越遠,無論他如何加快步伐,都無法縮近其距離,直到他再也看不見對方的背影。
監牢房門關上的那一刻,洛風卿感到心中有什么東西消失了。
他知道,那個景象今后不會再繼續困擾著他。
在牢籠里待了差不多五天時間,洛輕輕終于等來了提審。
“洛姑娘,請。”獄長打開牢門,朝她拱拱手,隨后帶頭向監牢外走去。
不過一行人并沒有前往大理寺公堂,而是七彎八拐之后來到了一間不大的內室。
“就是這兒了。”
她遲疑了下,邁步走進屋里,發現里面已經坐著好幾個人。
其中一人正是她的師父,洛無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