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云心里一沉,“帶我去見殿下吧。”
秋月這才露出笑容,“你們確實很久沒見過了。”
是啊……很久沒見過了,自從她前往邊軍歷練后。即使回到京畿,她也不再像過去那樣無話不談,仿佛心里始終有什么難言之隱一般。
就連分封至金霞城,她都是從禮部那兒聽到的消息。
分封并不奇怪,特別是在這個多事之秋。墨云甚至支持對方遠離京畿這個是非之地,但她沒想到的是,寧婉君走得悄無聲息,連聲道別都沒有。她一直在忙碌著新研究,想用奇物鑒賞會的大勝來給對方一個驚喜,結果當她從滿是油污的零件中抬起頭時,三公主的宮殿中已經人去樓空。
“嗯,殿下見到您一定會很開心的。”
會……開心么?
墨云忽然發現,自己對這個也有點不確定起來。
如果殿下依舊和過去一樣,為什會連招呼都不打就離開上元?
但她好不容易到了金霞,絕不可能在這種時候打道回府。
想到這一點,墨云堅定的邁出了步伐。
不過沒走兩步,她又叫住了秋月,“等下……這兒有地方讓我先洗漱一番嗎?路上出了點岔子,我覺得現在的模樣,可能有點不太合適。”
“當然。”秋月笑道,“就讓我來服侍你吧。”
清洗過一番的墨云總算又回到了平日里的模樣。
她扎好仍有些潮濕的頭發,打開木箱,為自己的嘴唇涂上梅紅,確認自己看上去一切正常后,才向秋月點點頭,“我準備好了。”
接著兩人一路穿過長廊,來到了寢宮的書房門前。
秋月簡單通報后,朝她眨了眨眼,“殿下讓您進去。我沒說來的是誰,只說有一位稀罕的貴客來訪。”
這是在給公主制造懸疑么?
如果換做其他主仆,怕不是人都給罰沒了。
不過,這也變相證明了對方還是以前的那個三公主,那股熟悉的感覺仿佛又回到了她的心中。
墨云深吸口氣,故作輕松的推開房門。
“殿下,別來無恙啊。”
“墨、墨云?”坐在桌前的寧婉君站起身來,眼中滿是訝異,“你怎么到金霞城來了?”
語氣中有意外,有遲疑,但更多的……是驚喜。
“咳咳,公務所需。”發現這點后的墨云陡然放松了不少,“我正好要來申州辦事,想起你在金霞,就順帶過來看看了。”
“我說秋月那丫頭怎么一臉神秘的模樣呢。”寧婉君拉著她的手坐了下來,“怎么樣,工部的日子還過得順心嗎?”
“比在家里要適宜得多。殿下”
“叫我名字即可。”她打斷道,“現在又沒有外人,你這尊稱叫給誰聽啊。”
這句話讓墨云裝出來的淡然分崩析離,她沉默片刻后,忍不住問道,“為什么走的時候不跟我說一聲?”
寧婉君的眉頭挑了挑,“因為……有急事需要處理。”
“急到連寫封信的時間給我都沒有嗎?”
“不是時間的問題,而是我必須減少走漏消息的可能。”
走漏……消息?墨云愣住,分封一事對皇家來說再正常不過,有什么需要隱瞞的嗎?但她知道公主殿下從來不會無的放矢,如果她說有,那么就一定有其必要。
只是這個“必要”,她沒有告訴自己。
“我能知道原因么。”
寧婉君露出了一個復雜的笑容,“你會知道的,但不是現在。”
“那是什么時候?”
“不好說,也許很快,也許還要等一段時間,但總之你會聽到。”
墨云察覺到了異樣之處總之會聽到?
“不是由你來告訴我?”
這次輪到寧婉君沉默了,過了一陣她才開口道,“你就是一直這么聰明,所以我才不能事事相告。相信我,你現在不知道更好。”
意外的,聽到對方這么說,墨云并沒感到有多失望,心情反倒好轉了不少。正如她之前所說的那樣,寧婉君絕不是一個會無的放矢的人,她不說出來并非是因為彼此間有了隔閡,而是她有自己的苦衷。
這比墨云預想的糟糕情況要好多了。
如果按照對方的說法繼續推測下去“等下,所以你從邊軍回來后的疏遠,還有偷偷摸摸離開京畿,都跟此事有關?”
“……”寧婉君一時啞口無言,“我們能不能不討論這件事了?再說……你有時候裝得笨一點,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吧?”
“抱歉,抱歉。”墨云嘴上道著歉,但神情完全沒有悔改的樣子。“公主殿下……不,我是說,寧婉君……”
“嗯?”寧婉君沒好氣的哼出一個鼻音。
“我還是你的朋友,對嗎?”
公主怔了下,隨后泛起一個苦笑,“怎么,兒時的話你現在還當真么?”
墨云一動不動的望著她。
大概是拗不過這眼神,寧婉君最后無奈的攤開手,“是。你和秋月,都是我的朋友。”
墨云微微揚起嘴角還好她這次決定來了。
她隱隱有預感,等到那件“遲早會知道的事”真的被她知道的那天,恐怕她再也不可能聽到公主的這個回答。
比起等待消息,她或許應該自己先打探出來。
但此事絕不能操之過急。
墨云決定先在金霞城待上一陣時日,反正還要識破秋月口中那怪人的謊言,兩件事剛好可以一并來做。
只是現在這個時刻,讓那些都見鬼去吧。
“我來的時候,聽秋月說你正在看書?”她換了一個更悠閑的話題,“是想學什么東西嗎?”
“想學震術。”寧婉君撇撇嘴,“不過現在看的東西感覺和方術一點關系都沒有。”
“哦?那你看的是什么?”
“算術。”公主忽然想起了什么,“對了,我記得你算術很厲害來著。要不,你來教教我?”
墨云笑了起來,“你確定不問自己的夫子么?好吧,我幫你看看也行……”
陪對方走到桌邊,她拿起那本攤開的書卷,輕輕“咦”了一聲。
算術典籍無非就那么幾本,比如講述一些基礎計算經驗的《九算書》,以及探討各種算術趣題的《算經》,無論哪一本她都算是讀得滾瓜爛熟,甚至在幾年前還為《算經》寫過注。
但這一本卻明顯不同,別說內容了,光是文字排布都異常古怪不是從上至下的書寫,而是橫著從左到右,記述也全是口語化的用詞,一看就讓人覺得著作人缺乏文化功底。
她決定先拋開這些,瞧瞧對方具體所寫的內容。
然而墨云驚訝的發現,上面所寫的式子,她居然完全看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