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理完“預購此次立功后即將被授予的官”這些骯臟事,第二天一早,李素和關羽,就帶著二十騎護衛親兵、幾馬車行李,找都尉毋丘毅報到一起啟程。
毋丘毅是個年近40的武官,體格形貌并無出眾之處,全靠一臉粗豪的絡腮胡子,平添幾分威儀。
從行為舉止來看,這也是個嚴謹之人,還沒出雒陽城,就頂盔摜甲地全身披掛得很整齊,也不嫌累得慌。
毋丘毅帶了大約三百名親兵,規模是李素和關羽護衛的十幾倍。這些人應該是到時候要負責帶領新兵、擔任基層軍官的吧。
新招的丹陽兵,最多只是個人搏戰比較強,但不諳軍紀,缺乏組織。至少需要幾百名老兵擔任隊率、屯長,才能把部隊組織起來。
不過,因為如今雒陽馬價昂貴,毋丘毅帶的人太多,朝廷也不可能撥給他三百匹戰馬。所以他們只有一些牛驢馱畜,用來拉車運輸隨軍輜重、營帳衣被等物,只有高級武官有戰馬,基層軍官最多只能騎那些上不了戰場的馱馬。
大部分步兵只能兩條腿趕路,或者偶爾輪流蹭蹭牛車驢車。
摸清了隊友的情況后,此行頗想有所作為的李素,就琢磨著給這位臨時上官額外塞點好處,換取一些寬松的“自由活動權”。
畢竟李素的主要目的并不是真的給劉虞打工、做那么沒技術含量的事情。他還想沿途招攬人才呢,跟著大軍行動遲緩,那就什么都做不了了。
一行人緩緩出城,走沒多久,李素還沒開口說事兒呢,毋丘毅就先把盔甲脫了,放在驢拉的大車上,還掄了幾圈胳膊松泛一下筋骨。
李素看了不由好笑:還以為這廝多勤勉呢,原來是裝給京城那些大領導看的,出了城就恢復原樣了。
既然如此,應該是挺容易說話的。李素便以“臨時參軍”的身份商量道:“都尉,不如允許我與關司馬先行探路,也好為大軍開道。
若是一路上前途有什么異常,好以探馬保持聯絡。關司馬武藝嫻熟,帶二十騎開道足以掃蕩路上的小股賊匪。”
毋丘毅摸著大胡子,上下打量了一下關羽那副比他高出兩尺的身材,又看了看關羽沉重的大刀,覺得似乎可行。
而且毋丘毅也知道,李素如今雖然官位不高,但似乎是劉幽州面前的大紅人,在幫助劉幽州擺平南匈奴的時候貢獻頗大。等將來回到薊縣,說不定就能成為劉幽州的心腹,所以毋丘毅也不太敢使喚李素。
李素又恰到好處地稍微幾塊金餅塞過去,買個“一路上少管”的方便。
毋丘毅一攥入手,便如之前其他被金餅攻略的同僚一樣,決定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可不要誤了日期,今日是四月十二。使君許我們兩到三個月期限,如果路上不遇賊,兩個月就得趕回幽州。但我看多半要稍稍遇賊,最晚七月初十,一定要到幽州。
按往二十日,返一月算,其余時間募兵、沿路擊賊耽擱。五月初五之前,必須到廣陵郡取齊,若是失期,可要按軍法責罰!”
“屬下領命,一定在五月初五之前趕到廣陵。”李素應諾,隨后就帶著關羽和親兵,快馬先走了。
這個時代的丹陽兵并不是到丹陽招募的,因為去丹陽還得渡過長江,非常麻煩。
丹陽兵的種族構成,其實主要是丹陽郡境內黃山、天目山山區的山越人,是典型的山地輕步兵,翻山越嶺敏捷屬性比較高,性情又悍勇果敢。
漢末丹陽兵作為天下優質兵源已經有些年頭,聲名在外,所以想讓手下部民當兵的山越部族豪酋,都會主動渡江到北岸的徐州廣陵郡找工作。
久而久之,在廣陵就形成了一個雇傭兵集散地。
歷史上,劉備在第一次當徐州牧討袁術時,被呂布偷了家,無處可歸,就是選擇“收拾殘部逃往廣陵”。
劉備這么干的理由,正史上沒寫,但其實分析一下就知道了——被偷家后,糜竺給了絕境中的劉備“仆僮兩千人、錢兩千萬”,讓劉備“重整士馬”。所以劉備選擇了去“廣陵雇傭兵勞動市場”,只有在那兒才能把糜竺給的錢最快兌換成戰斗力。
跟關羽行了一程之后,與毋丘毅的大部隊漸漸拉開距離。
李素也不免開始在心中盤算琢磨這一趟要結交的賢才名單。
大部分人不能強求,只能看緣分隨遇而安,但設定幾個主要目標還是很有必要的。
劉備和李素自己,如今薄有一點名聲,但官位終究太低了。那些起點高的大賢,對于連郡守都不是的人,根本看都不會看一眼。
所以要招人,第一方便的就是毫無官場地位的豪商,或者是沒有功名的大地主,其次就是寒門學子、江湖流亡的壯士豪俠。
至于名門之后,目前還不是劉備和李素能勸誘的。
剛才分手前,跟毋丘毅的閑聊中,讓李素回想起了后世對劉備頗有幫助、也性情頗為投契的糜竺,所以這個選項,直接被李素列入了這次路上要籠絡的頭號對象。
糜竺就是商人,歷史上他仕途順利還是天下大亂、陶謙牧守徐州之后的事兒了,現在應該還毫無官場地位。
這樣想結交天下知名官場義士的豪商,向來是李素最喜歡拉攏的,何況此行去招募丹陽兵,他們自己募私兵的錢只有一千萬了,也招不了幾個私兵,不想辦法再忽悠幾個商、互利互惠一把怎么行?
在其他穿越者看來,糜竺或許不重要,只不過是個臭有錢的。但那是因為其他穿越者沒有李素的靈活變通,不是走“立功與買官互為表里、互相掩護”的快速晉升路線。
錢這種東西,對李素的重要性,是遠超他人的。
其余能拉到什么人,就以結交糜竺的路線為基礎,再沿途隨機應變吧。很多名究竟籍貫何處、如今有沒有出仕,李素也記不清楚。
畢竟誰前世讀歷史會讀那么細、細到去特地記名人籍貫呢?李素讀史是為了以史為鑒,不是考據當學究的。
只能一路上找當地商人發展成賣書的經銷商,然后換取情報、走一步看一步了。
一邊想著計劃,李素一邊在馬背上拿出一張羊皮的地圖,在內心比劃起來:
“這次拉攏的第一目標就是糜竺,那么路線基本上也就定下來了。糜竺好像是東海郡人,具體哪個縣不記得了,也就是相當于后世蘇北的鹽城、連云港一帶,南面就緊鄰著此行的最終目的地廣陵郡。
所以咱應該是先往正東略偏南的路線,一路直插東海郡,再折向正東南進入廣陵。這一路先要出虎牢關,經酸棗、官渡,入睢水東下。
途徑兗州的陳留、襄邑、豫州的睢陽,翻過芒碭山后轉入泗水,經小沛;最后進入徐州,經彭城、下邳、東海、廣陵。”
這一路里,從官渡往下到睢陽是可以坐船的,因為坐船可以全天晝夜行舟,而且是順流而下,不比騎馬慢多少,人還輕松,正好緩一緩。
同理在睢陽下船后,翻越過芒碭山區轉入泗水水系,又可以從小沛開始繼續坐船順流直到下邳——其實從下邳沿著泗水繼續順流,還能直達最終目的地廣陵郡治淮陰。淮陰這座城市,就是泗水匯入淮水的節點所在。
但為了去東海結交糜竺,才不得不從下邳就棄船騎馬,稍微繞一繞。
李素把這個路線跟關羽說了一下,關羽雖然不是很理解,但覺得這條路速度也差不多是最快的,就一口答應了。
李素便下令:“那這幾天就快馬加鞭多跑點路吧,咱到酸棗、官渡之后就能做幾天船了,到時候有的是時間休息恢復體力,眼下辛苦點就辛苦點。”
出虎牢關到酸棗之前,都是司隸境內,雒陽周邊的名人不是達官顯貴就是豪門望族,起點太高了,李素肯定是一個都招募不到的,而且這里的人也都買過李素的孝義錄了,沒必要再在這兒浪費時間。
關羽從善如流,僅僅花了一天半的時間,就趕出了三百多里地,出了虎牢關,還在第二天傍晚前,在官渡附近找了個客商租船,在船上睡了一覺順流而下,第三天早上醒來已經到了陳留。
兩天兩夜,從雒陽到陳留,不得不說是很效率了。
“行李太多了,在陳留盤桓一日,我先把宣揚大哥事跡的孝義錄,在本地找個商人當下家販售一下,打探一下消息。以后這幾天,咱也這般處置,就白天做事,晚上搭船睡覺順流而下。”
關羽對錢不感興趣,但聽說可以幫劉備揚名,他還是樂意的。
李素便進了陳留縣城瞎逛起來,先打聽到了本郡有名的商人有哪些,然后找其中一家代銷一些書籍。
大不了多留一些利潤給當地經銷商好了,李素也沒指望批發書賺多少錢。如果原先找甄家商號時一卷李素抽成利潤一百錢,大不了現在就少賺五十錢,總能有人愿意承銷的。
在陳留轉了一圈,并沒有遇到什么載入史冊的商人,李素就隨便找個了沒聽過的龍套商人,批發出貨了一百套論語、一百套爾雅,還有兩百卷孝義錄下卷、各五十卷孝義錄中、上卷給對方。
論語、爾雅都有一萬三四千字,一共要四張卷軸才能印得下,所以一套是四卷。孝義錄一共一萬零幾百字,三卷可以刻下。
可惜,這些書賣出去如同泥牛入海,賺回來的只有錢。也可能是李素停留時間太短,當地學子士人來不及找上門打聽。
李素覺得這樣不是辦法,又調整了節奏:“還是時間不太夠啊,罷了,先下一站吧。或者這樣,云長你帶人在這兒多停留一天、我帶一車書早一天走,到下游的襄邑也這般操作。如果陳留這邊有人想跟我們結交,到時候領著他們一起來襄邑找我。我在襄邑多待一天,你們明天追上來。”
這樣的話,每個地方相當于停留兩天,也能給當地讀書人一些反應時間了。
可惜陳留這地方果然沒什么前途,花了兩天都沒收獲。
兩天后的四月十六號,關羽和李素再次在襄邑的碼頭會合。
這一次,關羽倒是感覺很敏銳:“伯雅!以后還是不要分開走了,你這人太不警覺,要是有個閃失,我如何跟大哥交代?你看我才跟你分開一天,你就被人盯上了!”
李素聞言一驚:“啥?我被人跟蹤了?我怎么沒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