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
納蘭三老爺還想說什么,被蘇木槿搖頭攔住。
楊玉琳繼承了納蘭明珠的精明,得到帝師府的許可后,立刻喬裝上街尋了個聲譽極好的鏢局,花銀子雇了一對夫妻鏢師,裝成一家三口,帶著從納蘭明珠那搶來的珠寶,出了城。
得到消息,蘇木槿勾了勾唇。
楊玉琳……倒挺有魄力。
安泠月附和,“帝師府這么一顆大樹,她說不靠就不靠了!一個人在外謀生本就艱難,更何況,她還是個女孩子……”
項秋黎卻道,“壞人不值得同情!她所得的果皆是她自己造的孽!”
安泠月一怔,舔了舔唇,“項姐姐說的是!”
蘇木槿笑了笑,起身去看顧硯山。
顧硯山的外傷早好了,內傷卻還需調理,尤其受不得寒,前兩日那一場風雪,讓他好不容易攢起來的那點兒精氣神,全消耗殆盡了。
她到時,云笙剛伺候顧硯山喝了藥。
人瞇著眼,昏昏沉沉的歪靠在美人榻上,膝上蓋著一條薄毯,屋內燃著銀霜碳。
見到她,云笙眼睛一亮,扭頭就想去喊顧硯山,被蘇木槿搖頭制止,他嘿嘿一笑,掂著腳,悄無聲息的出了房間。
蘇木槿挪了個杌子,坐在美人榻頭,看著榻上眉目精致的男人。
男人閉著雙眼,臉色蒼白,薄薄的唇泛著好看的薔薇色,配著一張漂亮的讓人移不開眼睛的美人臉,有一種別樣的病態美。
男人翻了個身,薄毯從膝上滑落,蘇木槿忙伸手拽住,往上拉了拉。
卻沒留意,男人長長的睫毛扇了扇。
顧硯山一直不醒,蘇木槿因在他身邊,身上的倦怠漸漸襲來,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再醒來,天色已晚。
她躺在榻上,縮在一個溫暖的懷抱。
她抬眸,迎上顧硯山滿是笑意的溫潤眸子,“醒了?”
“我怎么睡著了?”蘇木槿想起身,卻被顧硯山拉著又跌回他懷抱。
她蹙眉瞪他,顧硯山卻捂唇輕咳。
蘇木槿的注意力瞬間被轉移,“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怎么又咳了?”
顧硯山反手將人壓在美人榻上,挑起蘇木槿耳邊一縷長發,鼻尖湊過去,嗅了嗅,聲音低沉的笑道,“想你想的,哪哪兒都不舒服……”
蘇木槿,“……”
“我剛接了外祖父與父親回家!”
顧硯山一愣。
蘇木槿瞪他一眼,伸手推開他,“我瞧著你身體壯實的很,該回家了!”
“誰說的?我身體虛弱的很,哎呀……我胃疼……”顧硯山挑了挑眉,隨機應變抱著肚子蜷縮起來。
蘇木槿閉了閉眼,“那是肚子!”
顧硯山,“……”
兩人大眼瞪小眼,顧硯山先低了頭,笑瞇瞇的湊到蘇木槿肩頭,“蘇三,塵埃落定,我們何時成親?你知道的,我肖想你……很久了。”
蘇木槿咬牙。
顧硯山,你那眼睛是往哪兒看呢?!
她蹭的站起身,大步往門外走去,“不成,我蕭家就我一個孤女,我要招婿入贅!”
“我可以!入贅沒問題,改姓也可以……”
顧硯山笑,沖著蘇木槿越走越快的背影高聲道,“……我們的子女都跟你姓!”
端了晚飯站在外面,聽了許久墻根的云笙,正支棱著耳朵想多聽點細節,冷不防被沖出來的蘇木槿看到。
兩人都怔了一瞬。
“三……三小姐,我們少爺是真心的!”云笙露出一個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
蘇木槿沒好氣的睨了他一眼,快步離開。
什么主子帶什么下人,云笙跟著顧硯山,學壞了!
等蘇木槿走遠,云笙才端著晚飯進了屋,瞧見顧硯山正捂著心口發抖,忙放下托盤,撲過去,“少爺!”
“你怎么了?三小姐,我去請三小姐……”
見顧硯山面色白的嚇人,云笙滿眼焦灼,扭頭就要往外跑。
冷不防被顧硯山伸手抓住,“不、不許去。”
“少爺……”
云笙著急,“你的身體……”
顧硯山捂著心口,長長的吸氣呼氣,好一會兒才緩過勁,“我沒事。”
抓著云笙的手卻始終沒有放開。
云笙跺腳,“少爺!你這……哪像沒事人?!三小姐是大夫,她……”
“你去找別的大夫,別驚動她。”顧硯山翻了他一眼,靠在美人榻上喘息。
云笙一愣,“少爺你不是不想看病,是不想讓三小姐回來看你?!”
“知道還問?!”顧硯山蹙了蹙眉,“最近都不要去打擾她,讓她好生歇息幾日。”
云笙張嘴,唔了一聲。
早說啊,害他還以為少爺……病入膏肓了……
壞的不靈好的靈!
他絕對沒有詛咒自家少爺的意思!
“少爺是擔心三小姐,怕她累著啊……”云笙陪著笑臉,將飯菜端過來,自說自話道,“……也是,這小半年,三小姐都沒怎么好好休息過,是該放松心情好生歇息歇息……”
顧硯山瞥過去一眼。
云笙扯動嘴角,擠出一個笑,“少爺,我伺候你吃點?”
“吃不下,放那吧。”
云笙臉一垮,看著廚房精心準備的清淡營養的飯菜,眼珠子動了動,嘆了一聲,“可惜了,這飯菜都是三小姐親自叮囑了廚房,特意為少爺準備的……”
屋內安靜了片刻。
顧硯山緩緩睜開眼,看過去一眼,“蘇三吩咐的?”
云笙連連點頭。
“扶我起來。”顧硯山道。
云笙忙去扶他,顧硯山吃了幾口,實在吃不下,才作罷,收了飯菜,瞞著蕭府的人,跑出去請大夫。
他前腳出門,蘇木槿后腳就得了消息。
卻坐著沒動。
“主子?”
藍遺微微蹙眉,握了握拳頭,“顧硯山他的傷……”
顧硯山因救他受傷,被外傷、內傷折騰了這么多日子,堂堂一個征戰沙場的少將軍,如今纏綿病榻,說不自責,是假的。
“……我跟你一起過去看看他……”
蘇木槿搖頭,“不用。這件事,你……就當不知道。我入夜過去幫他把脈。”
“主子?”藍遺微怔。
蘇木槿看他一眼,抿了抿唇角,想擠出一個笑容,卻沒成功,腦海里還在回放傍晚去看他時的畫面。
她以為他在耍寶,卻沒想到,他在掩蓋自己的病情,故意刺激自己,逼自己離開。
顧硯山!
這個混蛋!
“他既不想讓我知道,我就……不知道。”她緩緩道。
藍遺沉默了一會兒,“是,屬下明白了。”
入夜,蘇木槿潛入顧硯山房間,點了利于睡眠的安神香,等屋內呼吸和緩,才慢慢推開房門,走進臥室。
床上,沉睡的男人深蹙著眉頭,一雙薄唇,抿的緊緊的。
蘇木槿坐在床邊,抬手撫上他的眉間,想將褶皺撫平,卻沒撫動。
她咬了咬唇,再忍不出,輕罵出聲,“顧硯山,你這個混蛋!當我是什么人了……你這個樣子,你這個樣子,讓我……”
后面的話,她終究是忌諱,沒敢說出口。
只閉了閉眼,拿起顧硯山的手腕號脈,片刻后,再拿起另外一只,聽著那不同往日的脈象,她坐著良久沒動。
外傷好治,內傷難調。
那一場硬仗,徹底摧毀了顧硯山強壯的體魄。
從顧硯山房間出來,蘇木槿木然的回了自己屋,呆坐了一個晚上。
次日一早,她攤紙研墨,寫了一封信,讓藍遺親自送到曲云手中,希望她能有法子讓顧硯山的身體好起來。
早飯后不久,沈啟睿與沈婉姝來了。
甫見面,沈婉姝就道,“槿姐兒,聽說楊家被抄家了,楊家女眷全送去了教坊司,是真的嗎?”
蘇木槿點頭。
沈婉姝看到蘇木槿的臉色,眉頭一蹙,“你的臉色怎么這么差?這幾日累著了?”
“不妨事。”蘇木槿搖了搖頭,“楊家抄家是兩日前的事,你們不是去郊外看田莊了嗎?可挑好了?”
“看好了。”沈婉姝擔心的看著她,“你真的沒事?”
蘇木槿笑笑搖頭。
沈婉姝還是擔心,“要不,你先去睡一會兒,我們等你起來再說話。”
“表姐別擔心,真的沒事。”蘇木槿笑。
沈婉姝還要說什么,沈啟睿開了口,“我們長話短說,說完讓槿姐兒去休息。”
沈婉姝連連點頭。
“我們在郊外一處莊子上,見到了納蘭明珠!”
蘇木槿一怔,抬眸看二人。
沈啟睿頷首,“我尋人去問了,莊子上的管事很謹慎,什么都不說,我多方打聽,才從一個臨近村子送菜到莊子上的農婦口中得知,那莊子是帝師府的。”
“槿姐兒,帝師府這是還要護著納蘭明珠?!”
沈婉姝一句說完,又有點后悔,“我……我不是懷疑納蘭帝師,我只是……我只是覺得,納蘭明珠差點害死你跟你母親,實在……實在不配得納蘭家庇護!”
蘇木槿微怔之后,反應過來。
“你們在納蘭家的莊子上見到了納蘭明珠?”
沈婉姝點頭。
沈啟睿看了妹妹一眼,有些欲言又止。
蘇木槿尋了個借口,支開沈婉姝,沈啟睿告訴她,“那莊子里不僅養著納蘭明珠,還有納蘭書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