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家人樂呵呵的吃了飯,其樂融融。
下午,家里一直沒斷人,街坊鄰居們都帶著或多或少的禮來道喜,男客女客,兩兄弟與兩妯娌只招呼的腮幫子疼,到最后,臉上的笑容都僵了。
等送走最后一波客人,蘇連珠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抱住茶壺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壺,才以手扇著臉,吐著舌頭道,“哎呦我的娘誒,這些人可真是熱情的讓人招呼不住,平日里也沒見他們多熱情……”
“以后他們看見你會更熱情。”袁氏沒形象的靠在太師椅背上,扭頭去看裴氏,“四嫂,我瞧見人家秀才老爺家里都請了人幫工的,咱們要不要也去請兩個人來幫忙?今兒個這一遭可真是把我累的夠嗆,等嘉哥兒中舉再來這么一出,會要人命的……”
裴氏的臉色比袁氏更難看,聽到袁氏的話點了點頭,竟是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梔姐兒端著托盤進來,一人給了一杯蜂蜜水,“娘,你潤潤嗓子。”
裴氏朝女兒笑了笑,接過茶杯一飲而盡,接連喝了三杯,才壓下嗓子里火辣火辣冒煙的味道。
蘇連珠砸吧嘴將蜂蜜水喝完,就嫌棄的丟開了杯子,去問蘇連貴,“四哥,十八里寨那邊兒送信了嗎?到時候在哪辦酒席你想好了嗎?”
蘇連貴搖頭,“嘉哥兒的意思是不擺酒席,就自家人關起門吃一頓就行了。”
“不擺酒席?”蘇連珠皺眉搖頭,“那哪成?嘉哥兒要是只考中秀才也就罷了,你不擺酒席我不勸,可咱們嘉哥兒是案首,第一名!那么多人考秀才,只有咱們嘉哥兒得了頭名,這怎么能不擺酒席,被村里那些人知道,該說咱們不地道了……”
“這……”蘇連貴有些猶豫了。
嘉哥兒笑著走進來,“爹、娘,五叔、五嬸。”
蘇連珠指了指身邊的椅子,“嘉哥兒來,咱爺倆商量個事兒……”
“五叔,你說。”
“你爹說你不想擺酒席,為啥?你跟五叔說說。”蘇連珠道。
嘉哥兒有些為難的看了眼蘇連貴,“這個……”
“扭捏啥?說啊。”蘇連珠見父子倆眉來眼去的,著急了。
蘇連貴嘆了一口氣,“昌哥兒今年也考秀才。”
“昌哥兒也考秀才考他的,管咱們擺酒席啥事兒?”蘇連珠不解的看著父子倆。
見隱晦說沒用,嘉哥兒索性坦白了說,“五叔,大哥沒考中。”
“他考沒考中管咱們屁事兒……等等,他沒考中?”蘇連珠愕然的看著嘉哥兒。
嘉哥兒點點頭。
袁氏聽的咂舌,“乖乖,家里年年拿銀子供著,居然沒考中!老爺子不得氣瘋了!”
蘇連貴與裴氏對視一眼,滿臉苦笑,所以兒子才懂事的不打算擺酒席慶賀了,免得到時候老宅不安寧。
蘇連珠不敢置信的望著蘇連貴,“昌哥兒沒考中?爹跟老大不是經常炫耀昌哥兒先生說他一定能中的嗎?”
蘇連貴嘆了口氣,“我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是沒中。”
蘇連珠砸吧砸吧嘴,“老大估計得氣瘋了,我瞅著他前段時間一直陰陽怪氣兒的,是不是以為他兒子中了秀才,他就能翻身當秀才老爺他爹了?還有爹跟娘,可一直想著當老太爺、老夫人呢,這下好了,老兩口一直巴心巴肺疼的昌哥兒沒中,反倒是他們一直不看好的嘉哥兒得了第一名,這落差,嘖嘖……”
他仰頭大笑了三聲,“爹那張臉肯定黑的比鍋底還黑!”
蘇連貴,“……”
他倒覺得被老爺子聽到他這一番話,估計又要罵他了。
“四哥,我還是覺著這酒席得擺。”蘇連珠道,“不然老大還以為咱們怕了他,以后行事起來更肆無忌憚怎么辦?嘉哥兒這次擺酒席,不單單是慶賀他得中頭名案首,還要壓一壓大房的氣焰,讓老爺子看看,咱們幾房一樣可以有出息,不要眼里心里只有大房!”
蘇連貴一愣,就聽蘇連珠繼續道,“二來,也要在咱們十八里寨給嘉哥兒立威,嘉哥兒以后就不是小孩子了,他是堂堂的案首秀才老爺!縣太爺見了也得禮敬三分的人!四哥,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蘇連貴恍然點頭。
“還有啊,四哥你看,咱爹一直當嘉哥兒是個孩子,這擺酒席還有給嘉哥兒在老爺子跟前正正名的意思,所以,這酒席非擺不可。”
蘇連貴張了張嘴,覺得自己弟弟平日瞧著不靠譜,可心里還是個有成算的,瞧瞧說的這些話,都說到了他的心坎里。
他抬眸去看兒子,嘉哥兒微垂著眸子,也有些若有所思。
袁氏聽自家男人吹了一大篇,撇撇嘴,“你可拉倒吧,大道理他四伯跟嘉哥兒會不懂?要你來這說教!”
蘇連珠眼巴巴的看著蘇連貴,“四哥!你只要一句話,這擺酒席的銀子我給嘉哥兒掏了!”
袁氏連連點頭,“我們出了。”
家里現在有銀子,袁氏倒不怎么在乎擺酒席能花多少銀子,她就是想給兒子擺個酒席,憑什么啊,她兒子一年一年的家都不回,努力了這么多年,好容易一舉成名,考中了案首,還要顧及老宅那些人的情緒,藏著掖著的。
她替兒子委屈的慌。
他們夫妻委屈就算了,怎么能讓兒子跟著受委屈?!
“他爹……”
裴氏有些希冀的看著蘇連貴。
蘇連貴啊了一聲,抬頭一眼看到妻子的眼神,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他何嘗想看兒子委屈,只是爹跟大哥那……
算了,他們要生氣就生氣吧,反正不管他們做什么,只要不是大房做的,爹跟娘總能挑出無數根刺來打壓他們。
他兒子考中了案首,一個院試只有一個案首,那是會計入金水鎮史冊的光宗耀祖的大喜事兒!
他為什么要委屈他的案首兒子,來遷就壓根就不喜歡他們,永遠也不會喜歡他們的外人!
“好,擺!”蘇連貴終于下定了決心。
蘇連珠一拍桌子,嘿喲一聲,“四哥,你這兩個字說的太有男人味了!”
放下了心中的大石頭,蘇連貴輕松不少,看著蘇連珠笑道,“老五,你一會兒坐馬車回去,跟爹和老大他們說一聲,看看他們是個什么意思,他們要是愿意,酒席就擺在老宅,他們要是不愿意,你就去找二哥,跟二哥說一聲,咱們借他們院子門口那一片樹蔭,給村里人擺幾桌酒席……”
“得嘞!我辦事你擎好吧!”蘇連珠笑著轉身要走,半道又回頭問蘇連貴,“四哥,做飯的呢?找誰做?”
蘇連貴大氣的擺手,“誰都不找,我一會兒去趟飯館,讓師傅們今天先把明日要用的干貨趕出來,明兒一個一早就去十八里寨,咱們擺上一天十文飯館的流水席!我兒子的喜酒,我掏錢,不要你!”
“四哥,大氣!”蘇連珠伸出大拇指比了比。
蘇連貴眼底滿是笑意,“十文飯館有師傅自己釀的酒水,明兒個用馬車拉回去。”
“成,齊活了!”蘇連珠嘿嘿笑了兩聲,“四哥,那我回去了啊,估摸著還要張羅灶臺啥的,我今兒個就不回來了,明日一早到村頭接你們。”
蘇連貴點頭,“辛苦你了。”
蘇連珠哈哈笑,“這種辛苦多來幾次,我也心甘情愿!嘉哥兒,下一次你中舉,一定得讓五叔給你擺酒席,咱們擺上三天三夜的流水席,認識不認識的,誰過來都能坐下吃上一茬……”
“多謝五叔。”嘉哥兒笑著躬身。
蘇連珠一巴掌拍過去,“這小子!咱們自家人,你老這么撅來撅去的可就跟你五叔見外了。”
“好,那不跟五叔見外,下一次我中舉,讓五叔來擺流水席。”嘉哥兒笑。
蘇連珠這才高興了,連叫兩聲,“好小子!”
送走蘇連珠,嘉哥兒有些歉意的看著蘇連貴與裴氏,“爹,娘,讓你們為難了。”
蘇連貴拍拍他,“說的什么話,你能光宗耀祖,爹心里高興著呢。你爺他……以后你敬著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