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她猛的撲過去,拍打著李成弼,“你瘋了嗎?那種地方的銀子怎么能借?你怎么能去借那種地方的銀子!你這是想害死我們一家嗎?”
李成弼猝不及防,被蘇海棠一巴掌打到后腦勺上,氣的一把將蘇海棠推回床上去,“都什么時候了,你還有時間去追究這些,趕緊畫圖把圖賣出去換了銀子保住咱們的宅子和鋪子才是正經!”
“我不畫!”
“你說什么?”李成弼瞪大眼。
蘇海棠跌坐在床上,頭發凌亂,面色蠟黃,倔強的看著李成弼,“我說我不畫!”
李成弼臉色陡變,想疾言厲色,可看到蘇海棠眸子里的冷意,咬了咬牙,擠出一抹笑,“棠姐兒,若是沒了鋪子和宅子,咱們住哪兒?難不成你想回十八里寨看村里那些人的眼色?”
蘇海棠不為所動。
李成弼眸底滿是陰冷,卻不得不拿出所有的耐心繼續哄勸道,“弼哥哥知道在紅袖這事上委屈你了,你放心,等這件事解決了,我立刻把紅袖發賣了,只是……她肚子里到底懷的是咱們李家的孩子,你以后也不能生了,到時留子去母,孩子交給你養,就當你親生的,好不好?”
蘇海棠冷笑一聲,一雙黑眸冷冷的看著李成弼,“你用得著我的時候知道求我了?知道低聲下氣了?紅袖那賤人作踐我的時候,你在哪兒?”
“是,都是弼哥哥的不是,不氣了啊。弼哥哥保證,以后家里只你一個女主人,好不好?”李成弼強壓著心底的怒火,軟言相勸。
蘇海棠冷哼一聲,“要我畫也可以,不過我要你答應我三個條件。”
“什么條件,你說?”李成弼皺眉。
“第一,按你說的,紅袖生了孩子就賣了她,孩子記在我名下就是我親生的。”
李成弼點頭,這點他沒意見,蘇海棠以后不能生了,他李家總得有后吧。
“第二,你想要孩子可以,但不許再娶平妻納妾什么的,只需找通房丫頭,通房一旦生了孩子,都要記在我名下,孩子的生母通通發賣,以后誰都不許提起。”
蘇海棠將他的劣性根看的通透,管不了他找女人,總要管得住那些女人靠著孩子與她爭搶正妻的地位,只要她是正妻,那些榮華富貴就是她的!
李成弼皺了皺眉,也點了頭。
“第三,這件事解決后,我要兩間鋪子中的一間當陪嫁!”
一間鋪子生意好的話,一年出息也不少,足夠她胭脂水粉和一些花銷了。
要兩間鋪子,李成弼肯定不答應,但一間鋪子,還是可行的。
見蘇海棠還沒放棄為自己爭取嫁妝,還是在這種關鍵時刻!李成弼的臉色別提多難看了,但他不點頭,蘇海棠就不松口,在賣鋪子、宅院與讓她松口畫圖兩者之間,他猶豫了足有半刻鐘,才點了頭,“好,我答應你。”
左右鋪子在蘇海棠的名下,出息也在李家,總比賣掉什么都落不著要好。
瞧李成弼點頭答應,蘇海棠長長的松了一口氣,揚聲喚了清明與暮落給自己洗漱更衣,又吃了飯,鋪開紙,準備好筆墨,開始畫起她記憶里那些在京都很是流行的頭面首飾來。
她那些圖紙先前被她自己炒到五百兩一套,她畫了四套,湊足了兩千兩,交給李成弼,李成弼拿了圖紙興沖沖去尋買家。
卻沒仔細去想,那些人既然退過一波蘇海棠的畫,手里有了更便宜的圖紙,怎么會再出高價買?
李成弼說的口干舌燥,走了許多先前合作的商家,人家也不愿意要。
“五百兩,你們怎么不去搶啊!瞧瞧,我們剛買的圖紙,比你家少奶奶那份可要漂亮好看的多,也不過才二百兩……”
李成弼見說不通,咬了咬牙,想降價賣,人家擺了手,“咱們都是有信譽的商家,與別人合作的好好的,買你的干什么?不要不要!”
李成弼接連被趕出鋪子,看著賣不出去的圖紙和日漸西落的太陽,大冷的天兒,生生急出一身的汗。
直到日落西山,天色徹底黑下來,他依然一幅圖紙都沒有賣出去。
兩個跟著他跑腿的小廝小心的互相看了對方一眼,一句多余的話都不敢說,跟在李成弼的身后恨不得連腳步聲都隱匿起來。
李成弼絕望的回了宅子,周寡婦從蘇海棠那里得了信,一直在正屋等著,瞧見李成弼進來,就撲過去問,“咋樣?銀子還給他們了吧……”
李成弼被晃的身子一個趔趄,小廝忙上前扶住他。
見兒子不吭聲,周寡婦問兩個小廝,小廝搖頭,“一套圖紙都沒賣出去,那些商家好像商量好的,一口咬死找到了新的合作對象,對方既便宜圖紙又好,少爺降價賣他們都不要……”
“那、那……”周寡婦呆了呆,看著李成弼,“那、那些人會不會來把咱們的宅子和鋪子搶走?”
什么叫會不會?
百分之百,鐵定會!
兩個小廝對視一眼,往后縮了縮,寧愿站在風呼嘯的門外,都不想站在暖和的屋里礙人眼。
這會兒在主子面前刷存在感,保不準就會被再賣一次,下一次誰知道會賣去哪兒。
蘇海棠坐在椅子上沒站起來,看著身子一晃一晃的李成弼,突然覺得讓那些人收回宅子和鋪子也不錯。
反正這些東西寫的也不是自己的名字,沒了就沒了。
回頭她再賣畫賺回來就是了,只是下一次,她就要寫自己的名字了!
她這算盤打的好,可惜,自此之后,她的畫在金水鎮徹底賣不出去了,白送人家都沒人要,她氣瘋了,轉頭問李成弼在她臥床養病那段時間到底做了什么,將那些商家得罪的如此徹底?兩人大吵一架,因為手頭的銀子越來越少,貧賤夫妻百事哀,開始由幾天一吵,變成日日吵,到后面甚至動起手來……
這是后話,暫且不提。
李家籌不出銀子,賭坊的人子時來收賬,他們只能拿宅院和鋪子抵。
宅院抵了八百兩,兩個鋪面連帶里面那些貨物一共抵了一千兩。
那些人只讓他們收拾了一些貼身的衣物,就將一家人攆出了宅院。
李成弼與那人爭執了兩句,被一個不大的小子一把推倒在路邊的雪窩里,栽了一身的雪泥。
“娘希匹的,再跟老子羅里吧嗦講廢話,看老子不廢了你!”
一群人當著他們一家人的面關上了大門,在里面哈哈大笑。
周寡婦氣的眼淚直流,“造孽啊……這可是不讓人活了啊……”
“弼哥哥,你的衣服都濕了,還是先尋個客棧,洗個熱水澡,把你這一身衣服換下來吧,免得著涼。”蘇海棠扶著李成弼,軟聲道。
李成弼臉色難看的應了,一家人攙扶著往最近的客棧走。
幾個下人都一臉死灰,知道自己是難逃被再賣一次的下場了,卻因為他們的賣身契被李成弼等人攥著,只能跟著走。
第二日,兩人帶著幾個下人去了牙行,買的時候四十兩一個賣的時候被生生抹去了五兩銀子,接待他們的還是那個笑瞇瞇的牙人,李成弼讓他原價買,他卻笑道,“買東西和賣東西可不一樣,我若原價買了回來,我們牙行回頭怎么賣?您總得讓我們賺個辛苦錢不是?”
不管李成弼怎么說,他都一口咬死了三十五兩不二價。
李成弼沒奈何,四個丫鬟,兩個一等的賣了七十兩,兩個三等的賣了四十兩,那一大家子牙人給湊了個整,五十兩,倒是把趕車的李叔和做飯的婦人留了下來。
一共一百六十兩。
先前他看不上這些,這會兒卻成了他們的全部家當。
拿著這些銀子,李成弼又租了一個一進的小宅院,帶著一家人住了進去。
隔日,蘇海棠拿著銀子去街上采買東西,卻偶遇與周柔說笑的蘇木槿,眼睛登時就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