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婉姝張著嘴,好一會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喉嚨發干的重復著蘇木槿適才的話,“你、你跟李成弼退親了……”
蘇木槿微微一笑,眉眼舒展,“是,我與李成弼退親了。”
說罷,長舒一口氣。
沈婉姝微垂著頭,長長的睫毛輕輕顫了一顫,在眼瞼下投下一片暗影,有些看不清眸底的神色。片刻,她抬眸佯怒的瞪著蘇木槿,“婚書你哪里來的?定親信物你哪里來的?你是不是瞞著你爹娘偷來的?你的膽子可真大,就不怕你爹娘知道了打的你屁股開花兒!”
蘇木槿的眸子暗了暗,嘿嘿一笑,蹭過去抱著沈婉姝的胳膊晃了晃,“不是還有姝表姐和姥姥姥爺、舅舅舅母嗎……”
“好啊,你個臭丫頭,就猜到你打的這個主意!”沈婉姝抬手戳了戳蘇木槿的額頭,面上兇神惡煞的,手指卻并沒有真的用力,蘇木槿配合著哀叫了幾聲,沈婉姝似將生氣都發泄了出來一般,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揉了揉她的頭,“一會兒回去,爺奶他們問起,你就全往我身上推,就說是我的主意!其他的什么都不要說,知道嗎?”
蘇木槿看著她。
沈婉姝皺著眉一巴掌拍到她手背上,“發什么愣?記住了,退親的事就是我的主意,婚書也是我早先偷出來的,這一次也是早就預謀好的,記住了嗎!”
“姝表姐……”蘇木槿頓了頓,開口想說什么,被沈婉姝揮斷,“你既然叫我一聲姐姐,那就聽姐姐的話,要乖!”
說著,抬手給了蘇木槿的腦門一個爆栗。
蘇木槿心中驀然一軟,揉了揉額頭,眸底盈著笑,“我是想告訴表姐我為什么會選擇今日跟李成弼退親,表姐一會兒跟姥姥姥爺、舅舅舅母他們交待,也總需要一個借口的嘛。”
沈婉姝一愣,一拍腦門,“對哦,我把這個給忘了。你快說,有什么借口可以用?”
說著,不等蘇木槿開口,又自言自語道,“一般退親無外乎八字不合,你們測算過八字嗎?好像測算過了,這個行不通;那……他是斷袖?看著人模狗樣的不像是能搞出龍陽之癖的人,這個也行不通;還有什么……除非他跟別的女人那個啥,別人要他娶進門,還得是正室之位……”
這次,倒讓蘇木槿一愣。
姝表姐的想象力還真是……像是跟著一起去看了全過程一般,猜的分毫不差。
沈婉姝瞧見蘇木槿微愣的神情,哈了一聲,眼睛亮晶晶的湊過去,“我猜對了?猜對了哪一個?你別說,我想想,是不是第三個?你捉奸在床了?李成弼那個畜生爬墻了,對方的家世比你好,李成弼那種性子的人肯定是覺得娶那家姑娘能得的好處比娶你多,所以跟你退親了?”
蘇木槿滿目震驚,“姝表姐,你……你是跟著我們一起去周家了嗎?”
“我倒是想去,要不是你在茶水里下藥……你還好意思說!”沈婉姝眸色一閃,橫了她一眼,旋即眨著眼睛問她,“李成弼真的睡了皺舉人家的那個胖姑娘?”
蘇木槿笑著點頭。
沈婉姝哈哈大笑,“周舉人可不是個善茬兒,他那個胖姑娘可是比他還要大上三歲,哎呦,女大三抱金磚,李成弼了真是發達了……”
蘇木槿的面上滿是笑意,看著沈婉姝略顯夸張的笑容,眉尖微微挑了挑。
在馬車外面等的百無聊賴的文殊蘭聽著馬車內豪爽的大笑聲,只覺渾身的寒毛都要豎起來了。他抬手敲了敲馬車,“蘇三,你們說完話沒有?天色不早了,沈家老爺子他們要等著急了。”
沈婉姝哼了一聲。
蘇木槿笑著揚聲,“說完了,咱們回吧。”
文殊蘭在外面應了一聲,叫了浮云與浮霜,一行幾人出了小院子,從小巷子里出來,晃晃悠悠的回了聚仙閣。
聚仙閣的伙計看到打頭的文殊蘭,笑著跑過去,牽住了馬,小聲道,“少爺,沈老爺子與沈大爺問了四次你們什么時候回來,兩刻多鐘一次。”
文殊蘭點點頭,從馬上一躍而下,浮云跟著下了馬,將馬交給另一個奔過來的伙計,走到文殊蘭身邊。
浮霜將馬車趕到一旁,將馬繩遞給接手的伙計,跳下馬車,站在馬車邊兒上,“蘇三姑娘,沈姑娘,聚仙閣到了。”
馬車里,沈婉姝再一次叮囑蘇木槿,“記住我先前同你說的話,就說一切是我的主意。”
蘇木槿頷首,卻并沒有出聲說答應的話。
沈婉姝卻以為她應下了,是以,輕輕的吐出一口氣,又深吸一口氣,一副等著挨罵扛包的架勢掀開簾子跳下了馬車。
彎腰把腳蹬放在旁邊的浮霜,看著沈婉姝颯爽的身手,嘴張了張,什么都沒說出來,臉憋的有幾分滑稽。
蘇木槿卻規規矩矩的踩著腳蹬下了馬車,心情頗好的朝浮霜笑了笑,浮霜忙回了一笑。
二樓關注著外面動靜的沈家四人,早在馬車出現在視野就知道了,幾人同時松了一口氣,沈大舅舅看著沈老爺子,一臉冷凝,“爹,這么下去不是辦法,我們不能一直拘著槿姐兒,槿姐兒聰慧至此,說不定已經知道我們拘著她所為何事,有些事,是不是該……”
沈延崢的話在沈老爺子冷冷的注視下頓住。
楊氏的嘴唇蠕動了幾下,想說什么,卻同時被沈老太太看過來的一個眼神止住。
夫妻倆對視一眼,面上滿是擔憂,卻誰都不敢再開口。
沈老太太輕輕拍了拍沈老爺子的手背,沈老爺子周身的緊繃肅殺緩緩消融,回了老妻一個比哭好不了多少的笑容。
沈老太太安撫的嘆了一口氣,“老頭子,老大說的不無道理,槿姐兒聰明著呢,咱們拘得了一時,卻拘不了一世,有些事還是要早做準備。”
沈延崢立刻附和的點了點頭,頭點到一半兒就見沈老爺子殺人的目光又瞪了過來,頭立刻僵在了半空,半響,沈老爺子收回視線,他才哭笑不得的垂下頭。
沈老太太瞪了沈老爺子一眼,沈老爺子別過頭,不看幾人,沈老太太好笑的搖了搖頭,朝滿臉擔憂的沈延崢與楊氏輕輕搖了搖頭,示意他們不要再說。
沈延崢與楊氏交換了一個眼神,都沉默下來。
沈婉姝拉著蘇木槿的手叫著爺奶、爹娘闖了進來,屋內四人的臉色同時動了,沈老爺子皺眉看著兩人,沈老太太與楊氏嗔怒的瞪著二人,沈延崢則是輕輕的搖著頭,無奈道,“你們兩個,怎么這會兒才回來?等趕回去,天都要黑透了。”
沈婉姝吐了吐舌頭,拉著蘇木槿走到桌子旁,拽了拽蘇木槿,“東西呢,給爺奶和爹娘他們瞧瞧。”
蘇木槿掃了四人一眼,乖順的從袖子里摸出一個紅布包,放到桌子上,垂著眸子不去看幾人瞬間緊促的呼吸,將紅布包里攤開,露出里面的東西。
“這是……什么?”
沈延崢的聲音有些沙啞,目光落在那枚玉牌上,眼睛眨都不眨。
沈婉姝要接話,被蘇木槿搶先,“我與李家定親時,爹娘交給李家的定親信物……與婚書。姥姥姥爺,舅舅舅母,我與李成弼……退親了。”
“你……你與李家退親了?”楊氏扭頭去看沈老爺子與沈老太太。
沈老爺子與沈老太太的臉色同時微微一變,卻又快速恢復。
蘇木槿掃了眼反應奇怪的眾人,點了點頭,“是。”
沈婉姝忙在旁邊開口,“爺奶,爹娘,你們不知道,李成弼那個畜生跟周舉人家的小姐爬了床,還當著那么多人的面說要與槿姐兒退親,我看不過去才強逼著槿姐兒跟李成弼退親的,這事不怪槿姐兒……”
沈老爺子臉色一沉,眸子里隱隱殺氣流動。
沈延崢立刻站起身,一拍桌子,“這混賬玩意兒,欺負我們沈家沒人嗎?這么折辱我們槿姐兒!他人在哪兒?看老子不錘死他個混賬王八東西!”
楊氏也隨聲附和,一臉怒不能忍,“一個小小的秀才,連舉人都沒考上就這般猖狂混賬,是誰給他的臉?這虧的是咱們槿姐兒還沒嫁過去,真要嫁過去,周寡婦那德行已經讓人不能忍,再加上忘恩負義的李成弼,咱們槿姐兒怎么活?!他爹,我跟你一起去,打死這王八羔子給咱們槿姐兒出氣!”
說著,往上擼袖子,一副要出去干架的架勢。
沈老太太的臉色也十分難看,沒好氣的瞪完兒子瞪兒媳婦,“行了你們兩個!凈添亂。”
“槿姐兒,來。”沈老太太朝蘇木槿招了招手。
蘇木槿緩步走過去,沈老太太拉著蘇木槿上下左右打量了一圈,發現槿姐兒并沒有事,面上先松了一口氣,看著蘇木槿道,“槿姐兒,李成弼此人確實不堪良配,這婚……”
沈老太太的目光掠過桌子上的婚書與定親信物,“……退了便退了吧。以后,你姥姥姥爺我們和你舅舅舅母再給你挑更好的,咱們槿姐兒配得上更好的!”
沈老爺子在一旁點頭。
沈延崢與楊氏更是連連點頭。
蘇木槿笑著蹭了蹭沈老太太的肩頭,“我想一直陪在姥姥姥爺身邊,不嫁人。”
沈老太太嗔笑,“哪有姑娘家不嫁人的,渾說。”
蘇木槿笑著不再說話。
前世經歷過那樣的背叛,她對嫁人確實已不報什么期望。
何況,她重生回來,是為了心中的執念,只是,現在這個執念讓她……
蘇木槿眸底掠過些許茫然,卻很快斂起,眸光里寒芒咋隱咋現,面上微微笑著。
與文殊蘭說好翌日一早再過來,蘇木槿隨沈家諸人出了金水鎮,回去苗家寨。
回去的路上,蘇木槿靠著沈婉姝閉著眼假寐。
沈婉姝將她往自己肩頭扶了個舒服的位置,滿臉心疼的看著她。
沈老太太與楊氏輕輕嘆了口氣,別開頭都沒有出聲。
一路安靜的趕回家,未到村子,便看到村口遠遠的有一大一小兩個身影跑過來。
沈延崢與沈老爺子坐在外面,最先看到來人是誰,“爹,是盛哥兒與業哥兒。”
沈老爺子遠目,看著村口另外兩個人影,眸子瞇了瞇,“那兩個拎不清的混賬也來了。”
沈延崢越過跑過來的身影看到村口一高一矮疾步朝他們走過來的身影,微微一怔,“梅娘她還沒滿月……”
“你娘生你三弟的時候,恰逢大軍壓境,你三弟都是在敵人窩里生下來的,哪里坐過一天月子,你娘不照樣好好的!”沈老爺子冷哼一聲,看著身形消瘦養了這么多日依然臉色蒼白的女兒,閉了閉眼。
沈延崢頓了頓,“爹,妹妹是心病……”
沈老爺子冷眉看向沈延崢,沈延崢立刻頓住未完的話,沈老爺子厲聲道,“再讓我知道你們抱著這樣的心思,都給老子滾!”
沈延崢臉色一凜,垂下頭,“爹,兒子錯了!”
馬車內,沈老太太聽著沈老爺子對兒子的訓斥,看了一眼呼吸平緩的蘇木槿,將目光投向楊氏,楊氏也看了蘇木槿一眼,會意的點頭,小聲道,“娘請放心,兒媳知道該怎么做。夫君他只是一時心軟心疼小姑,行事還是有分寸的。”
沈老太太點點頭,“你們懂事最好,切忌……陽奉陰違。”
沈老太太最后四個字咬的有些重,楊氏只覺心頭一沉,周身的空氣似乎都稀薄了,壓的她有些喘不過氣,她知道這是婆婆在向她施壓,立刻垂頭出聲,“兒媳不敢。”
沈老太太嗯了一聲,將目光收回,輕緩的看著睡夢中都微微蹙著眉頭的蘇木槿。
周身氣息一斂,楊氏緩了一口氣。
沈婉姝擔心的看著楊氏,楊氏朝女兒一笑,沈婉姝才跟著吐出一口氣。
“姥爺,舅舅,槿姐兒可回來了……”
盛哥兒率先跑了過來,面色蒼白的急聲問道。
業哥兒緊跟著出聲,滿臉掩飾不住的擔憂,“姥爺,舅舅,我三姐怎么樣了?”
“槿姐兒睡著了,回家再說。”沈延崢朝兩人搖了搖頭。
聞言,盛哥兒與業哥兒都閉上了嘴,一臉冷凝的跟在馬車邊,往村子里走去。
半路,遇到扶著沈氏走過來的蘇連華二人,“爹,大哥……”
沈延崢掃了眼兩個面無表情的外甥,輕嘆一聲,“家去再說。”
沈氏連連點頭,希冀的看著馬車,跟蘇連華二人跟著馬車走在最后。
等到了家,進了院子,沈老爺子與沈延崢先下了馬車,楊氏扶著沈老太太也下了馬車,蘇木槿還沒有醒,沈婉姝輕輕叫了兩聲,蘇木槿依然沒有動靜。
楊氏去看沈老太太,沈老太太猶豫了一瞬,擺擺手,“老大媳婦,抱槿姐兒回房間,讓她好好睡一覺。”
槿姐兒不想見,那就不見。
楊氏應了一聲,上前抱起看似睡的很沉的蘇木槿,進了屋。
沈婉姝垂著頭,跟著走了進去。
沈氏面色有些悲戚,出口喚道,“槿姐兒……”
沈老太太一記冷眼看過去,“閉嘴。”
沈氏渾身一顫,“娘。”
蘇連華有些不忍,“娘,槿姐兒她……是不是還在生我們的氣?”
這次,是沈老爺子冰冷的視線望過來,“你們是來指責槿姐兒的?”
沈氏與蘇連華忙搖頭。
沈延崢想開口,但想到適才老爺子的訓斥,又將到嘴的話給咽了回去。
“爹,娘,我知道錯了,我今天來就是想當面跟槿姐兒說聲對不起的,娘……”沈氏咬著唇,神色憔悴眸中帶著哀求。
沈老太太嘆了一口氣,并沒有說話。
業哥兒紅著眼跪在沈老爺子與沈老太太跟前,頭磕在地上,嘭嘭作響,“姥爺姥姥,求你們讓我看看我三姐,我三姐她……”
業哥兒哽咽的說不出話來。
一旁的盛哥兒緊跟著跪了下來,磕了一個頭,順著業哥兒的話道,“姥爺姥姥,槿姐兒怎么樣?她身體有沒有事?你們……為什么要瞞著我和業哥兒!槿姐兒被欺辱到這個地步,我們身為她的兄弟卻不能為她出頭!槿姐兒……我們怎么配當她的兄弟!”
習了不少時日功夫的盛哥兒一拳砸在地上,手背上立刻起了幾道血痕,沈氏驚呼一聲,就要撲過去,被蘇連華緊緊攬住,“別過去。”
他可不會忘記,這兩個小子不知從什么地方聽說了槿姐兒的事,奔回來第一件事就是質問兩人:
“爹,你怎能幫著娘瞞著槿姐兒?!”
“娘,你怎么能只救棠姐兒不救三姐!”
“娘,你明知道棠姐兒心思不正,還處處偏袒著她,上次老太太動三姐,你還說要好好管教棠姐兒,棠姐兒偷家里的銀子給李成弼,你也說好好管教!你就是這么管教的!你明知道她這次犯下的錯不能姑息,你還偏袒著她!你是不是想跟她一起害死三姐!”
“爹,你明知道娘這么做不妥,為什么不攔著娘?你們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棠姐兒是你們的親生女兒,槿姐兒就不是嗎?!”
“爹,娘,你們只顧護著棠姐兒,可知道槿姐兒有多傷心絕望?”
“爹,娘,你們太讓我們失望了!”
面對兄弟兩個的指責,沈氏險些承受不住,蘇連華沉著臉想解釋,兄弟兩個卻一個字都不愿意聽,“解釋等于掩飾,掩飾等于事實!爹,娘,三姐/槿姐兒若不原諒你們,我們也不會原諒你們做下的錯事!”
蘇海棠在一旁跳腳,說她也是他們的妹妹,他們不能偏幫蘇木槿。
業哥兒涼涼一笑,說出的話更沒有一點溫度,“你這樣的妹妹,我情愿沒有!”
蘇海棠瞪大了眼,不敢置信的看著業哥兒,向盛哥兒告狀,“大哥,你看六哥!”
盛哥兒淡淡的看著她,面無表情的看著她。
蘇海棠委屈的紅了眼睛,“你們……你們都欺負我,我也是你們的妹妹,你們從來就只看到蘇木槿看不到我,我討厭你們,我恨你們……”
業哥兒冷冷一笑,抬眸看著面色蒼白的沈氏與蘇連華,“三姐從小到大有多疼她,她對三姐都做了些什么,爹娘心里最清楚,不怕說句危言聳聽的話,蘇海棠再這么下去,害人害己最后定會毀了我們家!”
盛哥兒雖沒有業哥兒聰穎,卻也明白小弟說的話有幾分道理。
沈氏哭的不能自已,蘇連華看著兩個滿臉憤慨對他們失望不已的兒子,干巴巴的說了一句,“你娘為替槿姐兒出頭,沒了孩子,還在坐小月子……”
言外之意:你娘還是很疼槿姐兒的,她現在身子不好,你們不要再刺激她了。
業哥兒用力的看著蘇連華和沈氏,好一會兒,閉了閉眼,不發一言的轉身出了茅草屋。
盛哥兒攥了攥拳頭,低著頭,“娘,你好好休息,我和業哥兒去看槿姐兒。”
沈氏聞言,一定要跟著去。
蘇連華見勸不住,忙借了戰六叔家的牛車,帶著兄妹幾個來了苗家寨。
臨走,蘇海棠也要跟著,被業哥兒與盛哥兒齊聲拒絕。
沈氏與蘇連華一個字都不敢說,業哥兒抱著棉姐兒與沈氏坐一塊兒,他與盛哥兒走在下面,跟著牛車,任蘇連華與沈氏怎么勸,兩人都不上車。
業哥兒滿眼都是淚水,盛哥兒一雙眼也是紅通通的,兄弟兩個看上去很是傷心難過。
沈老太太看了眼心疼的看著兒子的沈氏,心里重重的嘆了一嘆,彎腰將兩個孩子扶起來,“槿姐兒這些日子休息不好,好不容易睡著,還是不要吵著她了。你們都是好孩子。”
業哥兒搖頭,“我不是……我不該去讀書,我應該跟著三姐,我會水,三姐掉下去我能救三姐的……”
這話一出,沈氏的臉又白了白。
蘇連華擁著妻子的手緊了緊,“業哥兒,夠了。你娘不是故意的!”
業哥兒卻沒回頭,抓著沈老太太的手急切道,“姥姥,我能不能在你家住兩天,我想看看三姐……”
盛哥兒也跟著點頭。
沈老太太回頭看了一眼屋內,楊氏正從正屋出來,看到婆婆的目光,輕輕搖了搖頭,沈老太太嘆道,“不急這一日,你們……”
“槿姐兒,你醒了?”
屋內,傳來沈婉姝的聲音。
蘇木槿嗯了一聲,從床上坐了起來,看著窗外,“大哥和業哥兒來了?”
沈婉姝點頭,“你先前讓瞞著他們,他們不知道從哪知道了李家的事,在外面哭著要見你。”
蘇木槿笑了笑,“我聽到了。”
沈婉姝訝然,蘇木槿朝她歪了歪頭,“我只是不知道該怎么面對我爹和我娘。”
聞言,沈婉姝的眼圈一紅,“你不想見就不見,我只叫盛表哥和業哥兒進屋來。”
說罷,就要起身往外走,被蘇木槿一把拉住,“既然醒了,就見見吧,總這么拖著也不是個事兒。”
蘇木槿笑。
沈婉姝心疼的把臉別到一旁,“你不要笑,我看著難過。”
蘇木槿一怔,心底軟軟的,伸手抱了抱沈婉姝,“姝表姐,我真的沒事。”
沈婉姝嗯了一聲,聲音里有著些微的哽咽腔。
蘇木槿笑了笑,松開她,起身往外走去。
沈婉姝背過身,抹了抹眼角,跟了出去。
“三姐!”
蘇木槿甫走出門檻,業哥兒就沖了過去,一把抱住蘇木槿,哭了起來,“三姐……”
蘇木槿笑著摸了摸業哥兒的發頂,“業哥兒不哭,三姐沒事呢。”
盛哥兒慢業哥兒一步,紅著眼看著不過月余不見的妹妹臉頰瘦削的可怕,身子單薄的更像一陣風吹一下就能飄起來似的。
“槿姐兒……”
蘇木槿抬眸,朝盛哥兒柔柔一笑,“大哥。”
盛哥兒喉嚨一哽,哎了一聲,“對不起,大哥回來晚了。”
蘇木槿搖了搖頭。
沈氏眼巴巴的看著蘇木槿,蘇連華也滿目愧疚的望著半月不見瘦的這么厲害的女兒。
蘇木槿朝兩人點點頭,“爹、娘。”
沈氏的淚水撲簌而下,一邊哭一邊推開蘇連華朝蘇木槿沖了過來,“槿姐兒……對不起,對不起,都是娘的錯!娘鬼迷了心竅,娘被豬油蒙了心,娘對不起你……你罵娘吧!你打娘吧!是娘的錯,都是娘的錯!嗚嗚……”
沈氏抱著蘇木槿,緊緊的不愿意松手,業哥兒被夾在中間,憋的喘不過氣來。
蘇連華忙走過去將沈氏拉開,“梅娘,你冷靜點。”
業哥兒大口大口的喘著氣,蘇木槿順著業哥兒的后背。
沈氏搖頭,“華哥,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我以后再也不偏袒棠姐兒了,我……”
話說到一半,沈氏立刻止聲,滿心愧疚的看著蘇木槿,“槿姐兒……娘對不起你。”
蘇連華看了妻子一眼,跟著道,“槿姐兒,這事是爹和娘的不是,我們向你道歉,我們保證,以后再不會發生類似的事!”
沈老爺子與沈老太太對視一眼,兩人眉頭深鎖,不發一言的看著。
沈延崢與楊氏也互相看了對方一眼,兩人眼中都有些擔憂,目光一碰,隨即看向蘇海棠,觀察著她面上的表情。
業哥兒抹著眼淚與盛哥兒希冀的看著蘇木槿,“三姐……”
蘇木槿揉揉他的小腦袋,朝一臉緊張的沈氏與蘇連華笑了笑,“我知道,手心手背都是肉,爹娘若直接告訴我,我肯定不會原諒蘇海棠,這件事,爹娘……做的并沒有錯。我不怪爹娘……”
沈氏眼睛一亮,蘇連華的臉色也滿是驚喜。
只是兩人的高興還沒完全顯露出來,就聽蘇木槿接著道,“……但是,我不能原諒蘇海棠!我可以容忍她兩面三刀,陽奉陰違,卻不能容忍她伙同外人想要敗壞我的清白置我于死地!這點,還請爹娘不要為難我。”
沈氏與蘇連華同時一怔。
沈氏急切的開口,“槿姐兒……棠姐兒,她、她年紀小不懂事,你能不能看在她……”
蘇木槿搖頭,面上雖帶著笑容,眸子里卻是不容置疑的堅定,“不能。”
她與蘇海棠,有著前世滅家門害子嗣之仇,今生毀清白害性命的仇,絕對,不能原諒!
沈老太太閉了閉眼,梅娘啊!
雖然早知道女兒與槿姐兒回不到從前的親昵,可看到槿姐兒眼底那抹淡漠和疏離,沈老太太還是忍不住傷心,梅娘,是把這孩子的心傷透了!
沈老爺子滿眼寒霜瞪著女兒和女兒,想要開口,被沈老太太攔下。
沈氏的身子晃了幾晃,被蘇連華扶住,蘇連華面色復雜的看著對面一臉平靜的說出不能的蘇木槿,“槿姐兒……”
“爹也要強迫我?”蘇木槿淡淡一笑。
蘇連華一窒,搖了搖頭。
被四舅母藍氏抱著的棉姐兒突然張嘴哭了起來,“三姐……我要三姐……”
藍氏輕輕拍了拍棉姐兒的后背,哄了幾聲依然不見效,蘇木槿笑著走過去,從她懷中接了棉姐兒,棉姐兒立刻止住了哭聲,雙手環抱住槿姐兒的脖子,頭偎進蘇木槿的懷中,小聲抽泣著,“三姐不要我……”
蘇木槿笑著輕輕搖了搖她,“三姐沒有不要棉姐兒……”
棉姐兒得了保證,這才破涕為笑。
沈氏倒在蘇連華懷中,看著親密的姐妹兩個,想到被拋棄在家中的蘇海棠,又是氣蘇海棠又是心疼,槿姐兒以前明明也很疼棠姐兒的……
“槿姐兒,你跟我們回家吧。”
沈氏突然開口道。
院子里陡然一靜。
蘇木槿抱著棉姐兒,好一會兒才從棉姐兒頸窩里抬起頭,朝沈氏笑了一笑,“不了,我與文少爺合伙開了一家小飯館,這幾日要去鎮上忙活,姥爺家離鎮上近。”
“槿姐兒,你還是不肯原諒爹娘嗎?”沈氏有些激動。
蘇木槿搖頭,眸色平靜,“爹娘的做法并沒有錯,我沒有怪爹娘。”
沈氏還想說什么,沈老太太冷冷開了口,“沈梅,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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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一更,可能會很晚才更,寶寶們明天來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