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老太太見兒子紅了眼,有些懵,“老四,這是咋了?娘這不是……你哭啥?娘……娘抓疼了你?”
老太太伸手要去摸蘇連貴手上的傷,被蘇連貴抬手避開,“娘就告訴我,你要二哥的婚床做什么?”
“我、我咋不能要了?這床是我和你爹出錢……”
“二哥這些年給了爹娘多少銀子?還不夠這一張床錢?”
“那是他該交公的,跟這有啥牽扯?老四,我才是你娘,你這胳膊肘咋往外拐?”蘇老太太瞪著蘇連貴,想撂狠話,可看著兒子發紅的眼睛,到底沒狠下心。
“這是我二哥,親的。”蘇連貴閉了閉眼,抬手揉了揉往外突突的太陽穴,“娘,咱能別這么鬧騰了嗎?你要多少柴禾,兒子給你去山上砍還不成嗎?”
蘇老太太又氣又委屈,狠狠剜著蘇連華與沈氏,對蘇連貴道,“我是你娘!我說不能搬就不許搬!”
“娘!這是成親的東西,該給二哥家!”蘇連貴氣的攥緊了拳頭,手因用力而輕微顫抖著。
“老四。”
眼見母子倆為了他們二房要生氣,蘇連華忙上前攔住蘇連貴,問蘇家老太太,“分家契書上說,該我們二房得的房子、鍋碗瓢盆、雞鴨豬,老太太什么時候折算銀錢給我們?”
“房子是你們自己不住的,又不是我們攆你們的,憑啥還給你折算銀子?”蘇老太太一聽,瞬間炸了窩一般槍頭直對蘇連華。
蘇連華也不與她爭執,只淡聲道,“我是我爹的兒子,即使老太太不想承認,這個家也有我的一份,該我們二房的就是我們二房的,老太太若是不服氣,大可把昨兒個分家時那些到場的人再請過來,我們再論一論這個道理。”
蘇老太太一愣,往正屋東間看了幾眼,蘇連華哪里有不明白老太太這下意識的動作是個什么意思,唇角扯出一抹自嘲的笑容。
蘇連貴的臉瞬間就黑了下來。
裴氏無語的看著蘇老太太。
袁氏嘖嘖兩聲,砸吧了兩下嘴,開口想說話,想了想,又閉上了嘴巴。她可不傻,得罪老太太不要緊,惹惱了老爺子可是要吃大虧的。
沈氏呵呵冷笑兩聲。
滿院子的人,突然安靜的嚇人。
幾個蘇家的人不說話,戰六嬸敢說,她上前一步,朗聲道,“老太太,你要不要進屋跟里正商量商量,看老爺子還要不要他兒子跟他兒媳婦睡過的床?!”
聲音清洗干脆,關鍵是聲音足夠響亮,沒多會兒,就引來了前頭懷著身孕還樂于爬墻頭聽八卦的周家小媳婦。
“哎呀,這是咋了?里正大伯跟大伯娘這是要扣下二哥跟二嫂子的床?”周家小媳婦樂呵呵的探出一個腦袋,一雙小眼睛轉個不停,一邊不忘回頭喊她婆婆,“娘,咱們十八里寨有分家公公婆婆扣兒子兒媳婦的婚床的規矩嗎?”
“胡咧咧啥,誰家分個家,要兒子兒媳婦的床,說出去還不得被人笑掉大牙。”
墻頭那邊,傳來周家婆子嗤笑的聲音。
周家小媳婦滿意的給周家婆子帶了幾頂高帽,扭頭繼續看熱鬧。
院子里的蘇老太太已經被她這一番話說的臉色鐵青,罵罵咧咧道,“礙你啥事兒,沒事瞎湊合啥!”
“伯娘這話說的……你可是里正大伯的媳婦啊,你們家要是分家有這規矩,那我們十八里寨可不得比照著做?我當然得問問我娘看有沒有這規矩了,我可打算學伯娘也生七八個孩子,這以后也是要經歷分家的,我不得想想我以后要不要按里正家的規矩扣下兒子跟兒媳婦的床啊!”
戰六嬸噗嗤笑出聲,看著周家小媳婦笑,“柱子媳婦說的對,咱們十八里寨可沒有扣兒子兒媳婦婚床的規矩,老太太,您趕緊讓開,別再跟個潑婦一樣蠻不講理的胡攪蠻纏了,被村里人知道,那可就沒什么意思了。”
蘇老太太氣的瞪著戰六嬸跟周家小媳婦的眼神,像是要將兩人生吞活剝了。
周家小媳婦哎呀哎呀的叫,“娘誒,你看蘇伯娘的眼神像是要吃了我,啊……娘,我肚子疼,被蘇伯娘嚇的,肯定動了胎氣了……”
墻頭那邊立刻傳來周家婆子的驚呼,緊接著就是一頓罵,“老不羞的老東西,沒臉沒皮,虐待人家親生兒子跟兒媳婦,當人家親生兒子下人一樣使喚,還要扣下人家兒子跟兒媳婦睡覺的床,老不要臉的東西!我兒媳婦跟寶貝孫子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跟你沒完!”
蘇家老太太氣的渾身都在哆嗦,“混、混蛋……”
“鬧騰什么呢!”
蘇老爺子沉著臉從正屋背著手出來,目光冷冷的從蘇連華臉上滑過,落在蘇老太太身上,“你要他們二房的床干什么?家里就缺那幾根柴禾了?”
說完,又冷著臉去看蘇連貴,“她是你娘,你親生的娘,你怎么跟你娘說話呢!誰教的你連親娘都頂撞忤逆?!是不是也要學人跟你爹娘大鬧一場,讓整個十八里寨的人都來看一場笑話才罷休?!”
蘇連華垂著頭,看都沒看蘇老爺子。
蘇連貴看了眼二哥,又去看蘇老爺子,他爹這話是什么意思?是說他不該跟二哥走的近,是說二哥教壞了他嗎?到底是誰鬧的笑話?
爹娘心里沒有一點數嗎?
蘇連貴深吸一口氣,只覺得胸口憋的難受!
他替二哥委屈難過。
都說有了后娘就有后爹,他一直都沒這么想過爹,總覺得爹身為里正,待村里人和善又熱心,對自己兒子肯定也是上了心的……
可現在想來,他的自以為是,真的是一場笑話。
算了,這些事他們不是已經看明白了嗎?
還想這些做什么!
“二哥,我回來的時候,戰六哥去找老海頭來盤灶,這會兒估計該過去了,我們趕緊過去,二哥二嫂瞧瞧想要什么樣的灶,也好讓老海頭早點盤了,不耽誤你們生火做飯。”
蘇連貴朝蘇連華使了個眼色,蘇連華點點頭,兄弟們抬著床出了院子。
戰六嬸一手扶著沈氏,一手拎著幾個包袱,沈氏回頭看了眼住了十來年的屋子,抬腳出了屋,再沒回頭。
裴氏大著肚子不能過去幫忙,推了桐姐兒低聲囑咐,“去幫你三姐他們收拾屋子。”
桐姐兒連連點頭,蹭著墻根兒一溜煙的跑出了院子。
戰六嬸扶沈氏坐上牛車前頭,看到桐姐兒,笑著招手讓她也上車,桐姐兒搖頭,“我跟六嬸子一起走。”
戰六嬸摸摸桐姐兒的頭,笑,“好孩子。”
院子里,桐姐兒的動作沒瞞過蘇老爺子和蘇老太太的眼睛,蘇老太太叉腰瞪著裴氏,手指頭點過去,晃啊晃的,“我就知道是你這個不省心的賤人,挑撥我跟我兒子,你給我等著!”
裴氏面色淡淡的看了眼蘇老太太,抬眸去看蘇老爺子。
蘇老爺子心里一陣煩躁,大手一揮,喝住蘇老太太,“行了,兒子要是個孝順的還能受別人三言兩語的挑撥就挑撥成壞的了?怎么沒見老三也變壞?”
裴氏聽的心中一陣冷笑,也不理會兩個,扶著梔姐兒轉身回了屋,關上了房門。
蘇老太太氣的張口就大罵,什么難聽說什么,蘇老爺子冷著臉看了四房的房門好一會兒,才冷哼一聲甩袖回了正屋。
袁氏樂呵呵的看蘇老太太一個人在院子里又叫又跳,潑婦罵街一樣,直看的眼皮子發酸,伸了伸懶腰,嘟囔了一句,“得嘞,你繼續罵,我回屋睡覺去了。”
袁氏回屋,將房門關的砰砰作響。
蘇老太太覺得袁氏摔門是摔給她看的,一陣氣惱,再次開罵,這次連袁氏也給罵上了,可袁氏從來都不把這些當成一回事兒,不少一根頭發的事,你隨便罵。
大熱的午后,蘇老太太直罵的口干舌燥,嗓子冒煙兒,可不管是四房還是五房,沒一個人搭理她,蘇老太太氣哼哼的叫梁氏,“沒看到老娘渴的頭頂都冒煙兒了嗎?就不知道燒點水給我喝?不打不動彈一下的廢物!”
梁氏在屋里本來聽熱鬧聽的正開心,冷不丁也被罵了一嗓子,就有些委屈的去看蘇連富,蘇連富一眼瞪過去,“發什么愣?還不趕緊給我娘燒水喝去。”
“娘罵我,我啥都沒干……”梁氏心里委屈,她不想去,憑啥老太太生二房、四房、五房的氣,連她也罵,她又沒做錯事。
蘇連富皺眉,“讓你去就去,哪那么多廢話!”
見自家丈夫也不向著自己,梁氏更委屈了,人家丈夫都幫著自己媳婦,他咋就不能!
梁氏一別頭,“我不去,我又沒做錯事,娘干啥罵我。”
蘇連富瞪眼,“你不聽娘的話,還說你沒做錯事?趕緊去,別逼老子動手!”
梁氏一哆嗦,咬了咬嘴唇,站起身,慢慢磨蹭著打開了門。
蘇老太太見她半天才出來,又是一陣唾沫星子的罵,梁氏不敢還嘴,紅著眼去灶屋燒了一大鍋熱水,又被蘇老太太罵她浪費柴禾,“我就一個人喝,你燒那么多水干什么?家里就是有金山銀山也經不起你這么霍霍的,你個敗家娘兒們!還不給我舀一瓢冷著,這么燙我怎么喝……”
梁氏氣的一邊抹眼淚一邊拿瓢舀熱水出來。
蘇芙蓉將頭縮回去,噔噔跑過去,“娘,二房走了,奶正罵三嬸兒出氣。娘,咱們咋辦?”
張氏揉了揉有些疼的太陽穴。
“娘,要不,咱們回鎮上找我爹吧?”想到李家老太太趕她走時,那股狠辣決絕,蘇芙蓉面上顯出幾分慌張,“娘,老太太不會真的不讓咱們再進李家吧?”
張氏看了她一眼,輕輕的嘆了一口氣。
蘇芙蓉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一把揪住張氏的衣擺,“娘,老太太說的是真的是不是?娘你答應我的,你說讓我去做小姐的陪嫁,以后給姑爺當妾的,娘……”
張氏一把拍開她,“早知道會這樣,早干嘛去了?你姐發瘋的時候你怎么不知道攔著點?你不知道那是你姐,她吃掛落咱們一家子都跑不掉嗎?這會兒后悔死有什么用?”
蘇芙蓉一下子從地上跳起來,“你怪我!那能怪我嗎?我們都好好的按照先前說的灌槿姐兒喝酒,我都看著她把那杯加了藥的酒喝了,等她藥效發作,我們把她帶去我姐的院子,少爺再去就成事兒了!可少爺偏那會兒去了,我姐跟搶獨食兒的老母雞一樣,撲騰著就要把槿姐兒推下水,我能怎么辦?我當時都看傻了,哪想到她會突然發瘋……”
張氏擺手,“行了,什么話都給你說了。”
“我不管!”
蘇芙蓉突然拔高了聲音,“我要回李家,我要給小姐當丫鬟去!我要當姑爺的小妾哪怕通房都行,我才不要隨便嫁個人,苦哈哈的過一輩子!我不要!”
“小聲點,你是怕你奶聽不到是不是?她這會兒正窩了一肚子火沒處發呢。”
張氏一巴掌扇過去,將蘇芙蓉拉坐到床沿。
蘇芙蓉嘟著嘴,“你還說我,娘你當時跟奶告狀的時候咋不想想二叔他們會分家……”
“你個死妮子,這事怪誰?還不是怪你!好好的你往她肚子上撞什么撞?別說她懷著孩子,就是沒懷孩子,女人的肚子也不能使勁兒撞的!”張氏瞪著蘇芙蓉。
想到當時沈氏身下的一大片血,蘇芙蓉心有余悸的縮了縮脖子,“誰知道她平時那么橫,一下子就被我撞倒了……”
張氏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娘,我想回去,我不想呆這里,昨天好多蚊子咬的我半夜都沒睡著。”蘇芙蓉晃了晃張氏的胳膊,“我們回家找爹吧,娘……”
張氏抬眸看著女兒,好一會兒才點頭,“行,我們回家。”
回到鎮上才有機會重入李家,老宅這邊兒……反正該得罪的不該得罪的都得罪了,回去跟昌哥兒他爹商量商量,老爺子跟老太太這邊還是靠他周旋,她……就跟著聽罵吧,反正是少不了一頓罵的。
張氏想明白了,就招了招手,湊到女兒耳邊低聲囑咐了幾句,蘇芙蓉聽的連連點頭,“好。”
“去吧。”
蘇芙蓉趴到房間門口,聽著外面的動靜,等到蘇老太太摔摔打打的喝了一碗水,又罵了一刻鐘回了東屋,才朝張氏點了點頭。
張氏忙起身,將鋪開的被褥重新收起來放到衣柜里,撲了撲身上的衣裳,與蘇芙蓉偷摸著從正屋西間摸了出來,腳步飛快的出了正屋,溜出了院子。
然后,仿若后面有人追趕似的雙腿搗騰的飛快,直出了村子,兩人才停在一棵樹邊大口喘氣休息。
“娘,你看。”
蘇芙蓉捅了捅張氏,張氏順著蘇芙蓉的視線看過去,正看到村頭那三間茅草屋,像是大雨一澆,風一吹就會坍塌一般。
張氏眸底滿是冷光,唇角勾起一抹嘲諷,毫不掩飾自己的嫌棄,朝地上狠狠啐了一口氣。
“活該!以為會打獵就得了座金山……呸!看你們二房怎么折騰,再折騰也是一輩子窮酸命!”
蘇芙蓉看著張氏滿眼滿臉的嫉妒恨,撇了撇嘴。
村頭,見幾人趕著牛車過來,蘇木槿帶著棉姐兒迎出去,先扶了沈氏下車,看著蘇連華與蘇連貴兄弟將床搬進東屋,蘇木槿進去鋪了席子和被褥,才與戰六嬸一起扶著沈氏上了床。
沈氏朝她們笑,“哪有那么嬌弱了,我以前可是跟我爹娘練過功夫的。”
戰六嬸嗔怒的瞪過去一眼,“你練過功夫跟你坐月子有關系嗎?”
“小月子……”
沈氏一句話沒說完,被戰六嬸冷眼打斷,“小月子更重要!周家嬸子那一身的毛病就是小月子沒坐好落下的!”
沈氏訕訕一笑。
戰六嬸瞪她一眼,沈氏忙賠笑,“六嫂,我不敢了,我好好坐小月子還不成嗎?”
戰六嬸輕嘆一聲,“你啊……嫂子知道你心里不痛快,這些事擱誰心里都讓人痛快不起來。咱們不回頭看,咱們往前看,你們分了家,搬離了狼窩,以后什么事都是自己當家做主,想吃吃想喝喝,想給孩子添好衣裳就花錢買,以后都是順心順意的好事兒,可不能讓先前那些不痛快的事給影響了,知道嗎?”
沈氏點頭,“我都知道,心里一時過不去這個坎罷了。六嫂別擔心,過幾日我就好了。”
戰六嬸笑笑,扶她躺下,“老坐著對腰不好,你休息一會兒,我跟槿姐兒出去看他們盤灶。對了,這灶你有什么要求沒?”
沈氏一邊躺一邊搖頭,“沒有,一個大灶做飯,一個小灶炒菜,兩個灶就行了。”
“娘,要三個灶吧。”
蘇木槿在一旁插嘴。
沈氏與戰六嬸一起看過去,“多要一個灶干什么?”
“以后養豬,給豬煮食的時候用。”
沈氏一怔,戰六嬸就笑著點蘇木槿的額頭,“你還嫌棄豬食!”
蘇木槿呵呵干笑兩聲。
沈氏也笑,“那你去跟你爹說,讓老海頭幫忙多盤一個,離灶棚遠一些。”
蘇木槿笑著應了,轉身出了東屋。
戰六嬸與沈氏又說了幾句閑話,也走了出來,看老海頭盤灶。
老海頭不是十八里寨的村民,是十幾年前拖家帶口的流落到十八里寨,蘇老爺子見一家子可憐就撥了塊荒地給一家人討口飯吃,誰知道,這老海頭居然有一手的盤灶絕活,待人又和氣,名聲很快就傳了出去。
十里八村的盤灶幾乎都來找他,他有了生意攢下幾個大錢,就在十八里寨起了兩間屋子,算是在十八里寨落了戶。
“海叔,勞煩您了。”蘇連華將蘇木槿的意思轉述給老海頭后,又道謝。
老海頭敲著自己的大煙桿子,看了蘇木槿一眼,笑呵呵的,“都是一個村里住的,二小子說這話就跟海叔見外了。你家三丫頭出落的越發標志了。”
蘇木槿笑著屈膝。
老海頭笑著擺手。
老海頭做慣了盤灶的活,不過一個時辰就利落的盤好了兩大一小灶,看了看天對蘇連華道,“天熱,不能直接暴曬,用東西擋一擋,有個三四天,這灶就結實了。”
又叮囑了他一些注意事項,讓有事再去尋他。
蘇連華一一應下,拿了準備好的工錢給老海頭,老海頭也不矯情,接過揣到了懷里,等回家,帶著自己的小孫子送了一大一小兩口鍋并幾雙碗筷,說是女婿給別人做壞的鍋,但好在自家煮個飯是足夠的。
蘇連華一陣感動,連連道謝。
老海頭拍著他的肩膀,“你爹這兩年有些拎不清,你們分出來也好,安安穩穩的過自己的日子。”
“是,謝謝海叔。”
老海頭別著大煙桿與小孫子慢慢走了。
戰六叔輕輕的嘆息,“走吧,去山上砍一些竹子回來,今兒個再把院子圈起來,明天再去鎮上買一些家里短缺的東西。”
蘇連華笑著點頭,雖說家里還有外債,這兩年可能辛苦一些,但總歸日子有了個奔頭。
兄弟三個拿著砍刀背著弓箭進了山,戰六嬸幫著擺放搬來的物件兒,其實也沒幾樣東西,沈氏不是從苗家寨出的嫁,是主家指的婚,回來時并沒有把那些箱子柜子的嫁妝帶回來,二房屋里那些擺設都是兩人后來一點一點的攢起來的。
戰六嬸看著本來就不大的屋內擺了床之后,依然空曠曠的,心頭驀然發酸,這兩口子,整天忙里忙外的,卻一分家底都沒掙下來。
幸好是分家了。
雖然,這分家的代價挺大的,但好的是以后可以自己當家做主了。
戰六嬸感嘆了好半天,才撲了撲身上的衣裳,跟蘇木槿打了聲招呼,回自己家拿了桶挑了水過來,把屋里擦了一遍。
到半下午,戰六叔與蘇連華、蘇連貴三人一人扛了一捆竹子回來,將竹子劈開,切割成拇指粗細的長條,斜錯交織圍著三間屋子向外略三分地處開始扎,籬笆高度略到大人胸口。
三人頂著太陽,將籬笆扎的密密實實的,圈了一大圈。
太陽快落山上,籬笆墻完成,桐姐兒不知道從哪里扯了幾顆金銀花的藤蔓,架在籬笆上,將根種在籬笆下,又跑去舀水澆。
戰六叔看的哈哈大笑,“這天可活不成。”
桐姐兒撅嘴,“一定能活。”
戰六叔還要反駁,被戰六嬸瞪了一眼,便摸著鼻子笑,“能活,哈哈,能活……”
桐姐兒笑嘻嘻的又跑去舀水給戰六叔喝,“六叔,這籬笆墻扎的真好。”
戰六叔被夸的挺了挺胸脯,桐姐兒黑眼珠咕嚕轉了一圈,指著空蕩蕩的院子,道,“可惜,這么大這么好的院子,沒有一棵樹……”
說著,可惜的直搖頭,好像沒有樹就不成家一樣。
“六叔,你幫二伯他們挪一顆樹過來唄。”
“噗。”
戰六叔一口水噴了出去,僵著脖子看桐姐兒,桐姐兒眨著眼睛,一雙眸子亮晶晶的看著戰六叔。
戰六叔抬手扶額,扭頭問蘇連貴,“這是你閨女嗎?是老二家的吧?這么心疼老二。”
蘇連華與蘇連貴相視大笑。
“不過,這院子里確實少一棵樹。”笑罷,蘇連貴也道。
“這會兒天熱,挪過來怕也不容易成活,等天氣轉涼一些吧。”戰六叔也笑著道。
三人稍歇片刻,又去后院扎了雞圈和豬圈,將東西收拾干凈,太陽已經完全落了山。戰六嬸挎著竹籃給沈氏送晚飯,一邊招呼忙活半天的兄弟幾個回去吃飯。
“棠姐兒呢?”
看著沈氏吃完一個紅糖雞蛋,戰六嬸一邊收拾竹籃一邊四處看。
沈氏沉了沉臉。
戰六嬸欲言又止,猶豫了一會兒還是什么都沒說,叫了蘇木槿、棉姐兒與桐姐兒,一起去吃飯,走到門口又回頭,“棠姐兒回來你讓她直接去我家吃飯吧,都這個時辰了,誰家也該吃晚飯了。”
沈氏扯了扯嘴角,似想笑卻沒能笑成功。
戰六嬸輕輕嘆了一口氣,帶著三個孩子離開了院子。
天落黑,蘇海棠才回來,一進門就問沈氏要吃的,沈氏說家里剛盤了灶沒吃的,她轉頭就要去戰家,被沈氏叫住,“今天一天你去哪兒了?”
蘇海棠躲閃著沈氏的目光,“我、我去找程然了,她姐姐從外面回來,帶了好多好看的絹花……”
“我在家坐小月子一個人悶,你以后就留在家里陪我,哪都不許去。”沈氏擺手,不想再聽她的謊言,冷然道。
蘇海棠撅了撅嘴,“三姐和棉姐兒不是在家陪娘嗎?”
“娘就要你陪。”沈氏淡淡的看著她。
蘇海棠還想還嘴,冷不防看到沈氏眸底的清冷,心底一顫,忙垂下頭,什么都不敢說了。
第二日,剛吃過早飯沒多久,籬笆墻外就響起熟悉的女孩子聲音,“槿姐兒!棉姐兒!快出來,我們給你們送東西來啦……”
桐姐兒先一步跑出來,看到站在馬車前頭沖她揮手的藍衣女子,笑盈盈的抬手回應,“三姐,快來,是婉姝表姐來了。”
她話音甫落,馬車簾子撩起,露出里面兩張熟悉又陌生的面龐,桐姐兒臉上的笑容更大,“沈家姥姥,沈家大舅媽。”
“還有我們!”
馬車后,響起錯落有致的馬蹄聲,三匹馬三道人影策馬而來。
桐姐兒看的雙眼發亮,“沈家姥爺,沈家大舅舅、四舅舅。”
“哈哈,這不是老四家的桐丫頭嗎?你怎么在這兒?”
“大舅舅好,我來找三姐和棉姐兒玩兒。”桐姐兒笑瞇瞇的回話。
蘇木槿牽著棉姐兒從正屋走出來,看到結伴而來的姥姥、姥爺一家人,臉上露出笑容,“姥姥,姥爺,大舅舅、四舅舅、大舅母……”
“還有我呢!你這個小沒良心的!”沈婉姝從馬車上跳下來,三步并作兩步跑過去,一把摟住了蘇木槿,“你這個傻丫頭,家里發生這么大的事,怎么也不知道找人給家里送個信兒,你知不知道我們昨天晚上得了信兒,一家人一晚上都沒睡著!”
蘇木槿心底一軟,抬手抱了抱沈婉姝,“表姐,我沒事。”
“幸好你沒事,你要是有事,我非讓李家斷子絕孫不可!”沈婉姝發狠的說著。
“胡說八道。”大舅母楊氏從車上下來,又扶了沈老太太下車,聽到女兒肆無忌憚的話,一個冷眼瞪過去。
沈婉姝將蘇木槿抱的緊緊的,咬著牙繼續發狠,“我不管,他們敢害槿姐兒,就要付出代價!”
楊氏一巴掌拍下去,“槿姐兒好好的,你說這話干什么!”
“娘!”沈婉姝跳腳,“你一直嫌棄我笨還打我的頭,再打智商就跟棉姐兒一樣了!”
桐姐兒在一旁嘻嘻笑。
棉姐兒睜著水靈靈的大眼睛,也笑的彎了雙眸。
楊氏哎呦一聲,彎腰將棉姐兒抱起來,“我們棉姐兒比過年那會兒更漂亮可人了,來,讓大舅母香一香……”
不等她說完,棉姐兒摟著她的脖子在她臉色么嘛了一口。
楊氏的心瞬間軟成了一團水,“哎呦我的小心肝兒……”
沈婉姝抖了抖身上的雞皮疙瘩,將蘇木槿拉到一邊,“我娘一直嫌棄我,說我皮的不像個姑娘,她就想要個像四嬸兒那樣輕言細語軟糯討喜的女兒,可憐的棉姐兒喲……”
一邊說,一邊看著恨不得將棉姐兒抱回家的楊氏,撇嘴搖頭。
蘇木槿忍俊不禁,輕推了沈婉姝一把,“舅母也很疼表姐的。”
沈婉姝扭頭,一臉‘你在說什么驚恐話’的神情,“我娘揍起人來,很疼!”
桐姐兒哈哈大笑,蘇木槿也忍不住噗嗤笑出聲。
沈老爺子、沈大舅舅沈延崢、沈四舅舅沈延霄紛紛從馬上下來,將馬牽進籬笆院,四處踅摸了一圈,沒發現能栓馬的地方,沈四舅舅沈延霄撿了一根三個指頭粗細的棍子,大喝一聲,扎進了地下。
然后,接過沈老爺子與沈延崢的馬,將馬繩栓在棍子上。
沈老太太看了眼奔出來的蘇海棠,問蘇木槿,“你娘的身子怎么樣?”
蘇木槿伸出手扶著蘇老太太往正屋走,“傷了身子,需要調養。”
沈老太太嘆了一口氣,輕輕拍了拍蘇木槿,“好孩子,委屈你了。”
蘇木槿鼻尖一酸,搖了搖頭。
沈老太太回頭,看著諸人,“你們先幫忙把帶來的東西卸下來,我去找梅姐兒說會話,你們先不要進來。”
沈老太太說完,將手遞給大舅母楊氏,楊氏朝蘇木槿笑了笑,婆媳倆快步進了正屋,去了東間。
蘇海棠歡快的撲過去叫姥爺、大舅舅、四舅舅、大表姐。
沈婉姝哼哼一聲,沈老爺子淡淡笑著點了點頭,“棠姐兒這半年長高了。”
沈延崢與沈延霄對視一眼,也笑了笑,“聽說你跟你娘在學刺繡,學的怎么樣了?”
蘇海棠嘟起嘴,舉起手給三人看,說刺繡太辛苦,她不想學,讓姥爺向沈氏求情。
東屋,沈氏從床上坐起,看到沈老太太進門,眼睛立刻就紅了,“娘……”
“大嫂,你也來了。”
沈老太太看著女兒蒼白的沒有血色的臉龐,長長的嘆了一口氣,“你都是生過幾個孩子的人了,自己有了身子不知道嗎?怎么會這么不小心?”
沈氏紅著眼眶搖頭,“我這幾年月信一直不準,兩個月不來都有的,這次才一個多月沒來,哪里知道就有了身子,我要是早知道……我……”
沈氏說著,想到自己那個無緣的孩子,眼淚就落了下來。
楊氏忙勸,“他二姑,坐月子可不能哭,會落下迎風落淚的病根兒的。”
“大嫂,我……我心里難受,不只是因為這個孩子,還有、還有……”沈氏咬著唇,欲言又止。
沈老太太沉下臉,“還有棠姐兒的事是吧?”
沈氏猛的抬頭,張了張嘴,看了楊氏又看沈老太太,“娘,你、你都知道了。”
“昨兒個一得了你們在李家出事的消息,你大哥和老四就花了銀子去查了……”楊氏在一旁解釋道,“李家老太太是個有手段的人,已經下令嚴禁李家人議論此事,我們得的消息還是從李家那個混賬少爺院子里被攆出來的一個小廝嘴里套出來的……”
沈氏揪著沈老太太的衣擺,“娘,棠姐兒她……”
“這件事怎么處理的?”沈老太太看著女兒,眸色一片肅然。
“我……”
沈氏揪著沈老太太衣擺的手往回一縮,有些不敢直視沈老太太的眼神,垂下了頭。
沈老太太一見女兒的神情,就知道了。
“你是不是瞞著槿姐兒,沒有跟她說?”沈老太太皺眉急問。
沈氏緩緩的點頭。
沈老太太霍然從床沿站起,手指點著沈氏,“你……你糊涂啊!”
------題外話------
公測二失敗,罰紅包。
寶寶記得去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