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想讓我出銀子把這玉墜兒給贖回來?”蘇連華的聲音沙啞中帶著空洞。
蘇老爺子點頭,嘆著氣道,“爹知道你的日子過的也艱難,可爹這身子……實在是想念那玉墜兒的緊,老二啊,你是個孝順的好孩子,也不希望爹臨了臨了還抱著遺憾去吧?啊……”
蘇連華笑了笑,“您說了兒子孝順,兒子若是不答應您,豈不是大不孝。”
蘇老爺子瞧著他臉上的笑,有些心虛的別開視線,口中只道,“你是個好孩子……”
蘇連華看著蘇老爺子不停撫摸棉被的那只手,不由想起小時候,蘇老爺子曾用這只手牽著他,教他走路,見他要摔倒心疼的伸手抱住他的畫面……
可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老爺子對他除了壓榨和算計,再沒有父子親情了呢?
不,大概還是有的吧,因為知道他是他的兒子,所以才那么肆無忌憚啊……
蘇連華唇角勾了一個好大的笑容,眸底卻涼的讓他的心都跟著冷了。
“爹,我們二房沒有銀子,先前因為爹病倒還欠著鎮上文家五十兩的藥錢。”他的聲音很輕,輕的仿佛找不著落腳點似的,飄在半空中。
蘇老爺子擰眉看他一眼,“你手里不是還有二十兩銀子嗎?”
“那銀子是戰六哥和老四湊出來的藥錢,準備先還上文家一部分藥錢,剩下的我再打獵掙了銀子補上,總不好一直欠著……”
蘇老爺子擺手,“文家的銀子不著急,三丫頭不是跟文家的少爺走的很近嗎?讓她去跟文家少爺求個情,這銀子先緩一緩,你先幫爹把玉墜兒贖出來。”
“爹,我們欠文家五十兩銀子已經半個多月了……”
“你爹不是說了嗎?讓三丫頭去跟文家少爺說一聲,他們關系那么好,別說緩一緩,就是不還,文家少爺怕也不會說什么。”
一旁,蘇老太太一臉輕蔑的斜著蘇連華,雙眸里寫著‘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閨女跟文家少爺那點子事兒’。
蘇連華的心瞬間就沉了下去,臉也跟著沉了,聲音發冷的反問,“老太太這話是什么意思?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憑什么槿姐兒去說一聲人家就要免了?”
“自己做的出來還怕人說?”蘇老太太撇撇嘴,朝地上啐了一口,“當大家伙的眼睛都是瞎的不成,見天兒的帶著男人往屋里鉆,一呆一上午一下午的……”
“老太太!”
蘇連華攥著拳,一雙眼直勾勾的看著蘇老太太,眸子里帶了幾分血腥氣,“口下積點德。”
蘇老太太哎呦一聲,蹭的從椅子上跳起跑到了蘇老爺子另一側的床邊,“老頭子,你瞧瞧他這眼神,這是想殺人滅口啊……”
蘇老爺子瞪了老太太一眼,又轉頭瞪蘇連華,“行了,你娘說話口沒遮攔有錯,你們也有錯,三丫頭多大的人了,早先就因為這事兒在村子里鬧過,這會兒還不知道警醒,咱們蘇家的臉都要被村子里的人踩在腳底下了……”
“槿姐兒行得正坐得端,怎么就怕別人說了?文少爺他們來,哪一次盛哥兒沒有在旁邊?怎么到了老太太口中就成了帶著男人……往屋里鉆了!”蘇連華咬著牙,咬的咯嘣咯嘣響,“原來你們口中的關系好是這么個好法,你們可真是……可真是……”
可真是他的好爹娘,槿姐兒的好爺奶!
見蘇連華動了氣,蘇老爺子忙扭頭瞪了蘇老太太一眼,蘇老太太嘴唇動了動,蘇老爺子忙又使了個眼色,讓她想清楚眼前最重要的事是什么。
蘇老太太恍然,緊緊閉上了嘴巴。
蘇老爺子嘆了口氣,安撫道,“老二,你娘說話向來這樣,你不要跟她計較。咱們還是說這玉墜兒的事,眼看這典當贖回的日期就要過去了,再不贖回來就真的回不來了……”
蘇連華深吸一口氣,目光幽深的看著蘇老爺子,“爹想兒子怎么做?”
蘇老爺子沒看到他眼底的黑暗,聽他這么說,緊蹙的眉頭稍緩,“爹想著你把那二十兩銀子拿來,我讓你大哥去把玉墜贖回來……”
大哥……
蘇連華的身子僵了一下,最不想聽到的話還是聽到了,他連假笑都沒了力氣,直截了當的說出早想好的托詞,“大哥最近忙的爹病的這么厲害都不得空回來看一眼,這事兒還是別去麻煩他了……我這幾日恰好無事,爹把當鋪的地址名字和當票給我,我去跑一趟吧。”
蘇老爺子一怔,隨即搖頭,“不用,那當鋪我帶你大哥去過,他知道地兒,你這邊不是還忙著還文家的銀錢嗎?正事要緊。”
好一個正事要緊。
蘇連華閉了閉眼,垂在身側的手緊緊握成了拳頭,指甲掐入掌心,一陣一陣尖銳的疼痛傳來,讓他再不能似往日那般粉飾太平。
“爹,那二十兩銀子早先在文少爺來家時已經給了他,兒子這里現在是一個銅板都沒有,爹若是著急贖回玉墜,不如先從公中拿銀子……”
“你放屁!”
一聽蘇連華想從她手里往外掏銀子,蘇老太太頓時忘了她一直忍著不說話是為了什么了,只知道她摟在懷里的銀子誰都不能動,誰敢動她就跟誰拼命!
“你吃藥當掉的東西憑什么要我出錢?我算是看出來了,說來說去你就是不愿意掏銀子圓你爹一個念想!老頭子,你看到了吧?這就是咱們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喂不熟的白眼狼!養條狗還能吃狗肉,養他有什么用?不孝不悌的玩意兒……你爹被你們兩口子氣的厥過去,人險些就沒了,你們……你們還為了幾兩銀子,要眼睜睜的看著老頭子死不瞑目……老頭子啊,咱們的命好苦哇……”
蘇老太太拍著蘇老爺子的大腿,嚎啕大哭,一邊哭一邊掐蘇老爺子給他使眼色,蘇老爺子猶豫了片刻,被蘇老太太一把拽躺下來。
蘇老爺子疼的額頭騰騰直冒冷汗,臉色霎時白成了紙,張著嘴一開一合的呼吸著。
蘇老太太嗷嗚一聲撲到蘇老爺子身上,“老頭子啊,你可不能死啊,老二不孝你還有老大、老三、老四他們,你的遺愿他們都會幫你完成的……”
蘇連華冷眼瞧著,本來蘇老爺子的臉色驟變時他心底也是一驚,正要近前關切一句,就見蘇老爺子睜著一雙略顯痛苦的眼睛看著他,眸子里竟隱隱帶了些許哀求,心瞬間冷成了冰。
為了二十兩銀子,何至于此!
他往后退了兩步,看著蘇老太太一口一個‘你死了我可怎么辦’‘你就當從來沒有生養過這么個不孝順的東西’‘可憐的老頭子你這是要被親兒子逼死了啊’……
等蘇老太太吼的直喘粗氣,等蘇老爺子痛苦的扭曲了一張臉……
蘇連華才緩緩了的開了口,“老太太不用喊了,爹不會死。文家的大夫曾說給爹用的都是上好的藥,吃完半個月的藥身子就能好上大半,剩下那半只要安心休息不生氣,用不了一個月就能好……”
這話說的床上的兩人對視一眼,眸底都有些心虛。
但老太太是什么人。
她梗著脖子一下一下的拍著蘇老爺子,大聲嚎著,“老頭子啊,你聽聽,你爬都爬不起來了,他還站在那兒說風涼話,就是不肯松口拿銀子給你贖回玉墜兒……”
“爹想要銀子?兒子可以給!”
此話一出,蘇老太太正干嚎的聲音頓時停住,雙眼放光的看著他。
蘇老爺子也定定的瞧著他。
蘇連華突然想笑。
戰六哥說的沒錯,他為人爽利,行事向來干凈利落從不愛拖泥帶水,偏逢到家里事就優柔寡斷,以至于妻子委屈求全,兒女輕則辱罵重則毆打,他居然一直蒙蔽了雙眼,裝看不到。
覺得有他這個兒子在,老爺子怎么也會顧念兩分血脈的情分。
可事實上呢?
老爺子若對他有情分,當年就不會逼的他小小年紀就去當兵害的他跛了一只腳還險些將命丟在戰場上而不聞不問;就不會眼看著老大克扣他的銀錢不但不斥責反而掉頭讓他繼續貼補大房而對二房的困難視而不見;更不會說出讓業哥兒與盛哥兒專心在家學腦袋掛在褲腰上的獵戶行當和種植那些地養活蘇家這么一大家子人!
若槿姐兒的事再來一次……
他想起初聞消息時那種噬心的煎熬、懊悔、恐懼,鋪天蓋地般涌來,將他壓的透不過氣的感覺。
心驀然揪起,他知道他承受不住!
似想明白了,他涼涼一笑,撩起袍子跪倒在地,仰著頭與躺在床上一臉愕然看著他的蘇老爺子淡淡道,“爹,你想要銀子,兒子給你,以后每年都會給,別人給多少,兒子也給多少,絕不會少一個銅板……”
蘇老爺子突然反應過來蘇連華想干什么了,臉色瞬間變了。
蘇老太太聽著他的話由初始的驚喜慢慢轉成驚怒,指著蘇連華叫,“你……你……”
“爹,給兒子分家吧。”
終于說出這句話,蘇連華渾身輕松,他面上一派平和,緩緩磕了一個頭。
“不行!”
蘇老太太從床上一躍而起,居高臨下的看著蘇連華,“爹娘尚在,你分哪門子的家?想分家除非我和你爹都死了!”
蘇老太太又氣又急,家里邊,老大被老大媳婦管著,從不往家里拿銀子還老倒貼;老三是個不爭氣的懦弱貨掙那么點辛苦錢連塞牙縫都不夠;老四兩口子精明家里卻有個花大錢的讀書人她也心疼兒子忙里忙外掙錢苦;老五兩口子一個比一個懶沒什么營生只知道混吃等死。
能掙錢交大頭銀子的只有二房!
她怎么能讓二房分出去?
想的美!
她不死他們就休想逃出她的手掌心。
她還指望著老二掙了銀子貼補大房,給閨女準備嫁妝呢,怎么會讓他們分出去!
蘇連華沒有看蘇老太太蹦跶,他直直的定定的看著蘇老爺子。
蘇老爺子滿臉惱怒,在最開始的錯愕到現在的惱羞成怒,“這會兒分家,你想讓全十八里寨的人都來看我們蘇家人的笑話嗎?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么?我和你娘還沒死,這個家不可能分!”
急急說完這一段,他喘著氣瞪著蘇連華,冷聲道,“不過是問你要二十兩銀子,你居然想分家?說出去讓別人怎么想我們蘇家?你不嫌丟人我嫌!你起來,這話我當你沒說過,以后不許再提!聽到沒有?”
蘇連華沒有動,神色依舊的看著蘇老爺子,“爹知道,兒子一旦決定的事輕易不會改變主意。”
“你說真的?”
蘇老爺子瞧著兒子的神色,心中咯噔一下,直覺有什么東西要抓不住了一樣。
“蘇連華,我是你爹!”
“爹,給兒子分家吧,既然相看兩相厭,不如遠著些,對爹對老宅對我們二房,都好!”
“你是鐵了心?”
“鐵了心。”
“一定要分?”
“一定要分。”
“我不同意!”
蘇老太太見蘇連華連蘇老爺子的賬都不買了,頓時急了,眼珠胡亂的轉著,突然眼睛一定抬頭對蘇連華大聲道,“你敢分家,我就去村子里吆喝,讓大家都知道你們二房是一群狼心狗肺的白眼狼,不孝順父母,不敬重兄弟姐妹,讓你們家倆小子都沒好前途,讓你們家仨閨女都嫁不出去……”
蘇老太太的話讓蘇連華的臉色一僵,眸子跟著陰冷下來。
蘇老爺子一怔,似想到什么,態度軟和了幾分,語重心長道,“老二,爹知道你們二房不容易,眼下業哥兒好不容易尋了位好先生,正是進學讀書的好時候,若是因為分家累及了業哥兒的前程,不說你心疼,我也舍不得,還有你幾個閨女,以后說媒別人若是知道他們二房因為不孝父母而分了出去,到時候怎么說婆家?老二,你仔細想想,這家可是分不得的。”
這是在威脅他嗎?
蘇連華看著老爺子臉上擠出來的慈祥,笑了,“爹,我若是執意要分家呢?”
“你……”
蘇老爺子皺眉,眉間惱怒頓現。
“我一片好心,可都是為了孩子好!”
蘇連華點頭,“我知道,爹一心為了孩子好……”
聽他這般說,蘇老爺子稍松了口氣,可這口氣還沒有完全松下來,就聽到蘇連華的下一句話。
“爹為了你的兒子著想,我也為我的孩子著想,請爹體諒。讓我們二房分出去,以后……自生自滅吧。”
“你!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大哥一句都沒有跟爹說嗎?”蘇連華反問。
蘇老爺子一怔,不解的看了眼蘇老太太,蘇老太太忙搖頭,蘇老爺子看蘇連華,“說什么?”
蘇連華一笑,唇角卻有些嘲諷的勾起了弧度,“說……他與醫館周大夫合謀說爹是被我氣暈厥的,要我掏二十兩銀子來看病抓藥……文家大夫卻說爹是因為牽動了舊傷疼暈的,還為爹開了五十兩的藥……”
蘇老爺子的臉瞬間赤橙紅綠青藍紫走了一個來回,甚是精彩。
“你、你……你都知道了。”
“是啊,兒子知道了,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都知道了。”蘇連華的聲音很平靜,臉色也很淡漠,好似在說一件與他無關的事。
蘇老爺子卻看的心驚肉跳。
他這個兒子,別的不好說,性子拗這一點他卻是知道的。
他又羞又怒,羞的是自己裝病的事暴露了,還是被文家的大夫診出來的。怒的是老二分明知道了自己在裝病還一直看耍猴一樣看他的笑話!
還有老大,難怪跑的那么快,原來是露餡了,卻不知道提醒他一句,害他像個傻瓜一樣跟老二演苦情戲幫他要銀子,這個混賬東西!
一個兩個的,都不說什么好東西!
“你手里有銀子幫襯一下你大哥怎么了?他以后發達了受利的還不是你們兄弟幾個?”
“我們二房沒有幫襯大房了嗎?自我們二房搬回十八里寨,我哪一次打到的獵物他沒有從中克扣銀錢?他們大房有哪一次幫過我們二房?”
蘇老爺子卻聽不進去這些話,他這會兒羞怒交加,滿心眼的都是老二耍猴一樣耍著他玩兒,看著他出丑,其心可誅!
“你不用跟我說這些有的沒有的!只要我活著一天,這個家我是絕對不會分的!我現在不想看見你,你給我滾出去!滾!”
蘇連華沒動,神態平靜的看著臉色青灰咬牙切齒的蘇老爺子。
“爹何必生氣,你不是也不想看見我嗎?那就分家吧,分了家,離的遠遠的,不是挺好?”
“滾!”
蘇老爺子氣的一把抓起床頭凳子上的白瓷碗朝蘇連華砸了過去。
蘇連華伸手捏住碗邊沿,放回原位,“三文錢一個,挺貴的。”
“你……”
蘇老爺子指著蘇連華,胳膊直打哆嗦,“你這個孽障……滾!”
蘇老爺子一聲大吼,仰面躺回床上,張嘴嘴拼命喘氣,“你……給我滾。”
這一次,蘇連華沒有再堅持,他起身,看著蘇老爺子難看的臉色,頓了片刻,抬腳出了東屋。
出了正屋,蘇木槿牽著棉姐兒迎上來,“爹。”
蘇老爺子的怒吼,整個蘇家院子都聽見了。
最先開門出來的是四房,裴氏滿臉擔心,沈氏緊繃著一張臉朝她笑了笑;袁氏看熱鬧般依在門框上,雙眼直勾勾的瞧著東屋的黑洞洞的窗戶,不時掃沈氏幾眼,一張臉上滿是看八卦的興奮;三房梁氏開了條門縫,瞧見沈氏難看的臉色時,露出活該的笑容,又將門嘭的一聲關上。
蘇木槿在心底輕嘆一聲,仰著頭問蘇連華,“……你沒事吧?”
“爹沒事。”
蘇連華搖頭,彎腰抱起棉姐兒,揉了揉蘇木槿的頭,湊到她耳邊低聲說了句,“我跟你爺說要分家,他氣壞了。”
說完,朝女兒挑了挑眉。
蘇木槿抿唇,眸子亮亮的瞧著蘇連華。
她的爹爹,前世今生終于把這句話說出來了。
“你也覺得爹做的對是不是?”
蘇連華拉著女兒朝沈氏走去,沈氏滿臉擔心的將人迎進屋,朝裴氏胡亂的點了個頭,關上了房門。
“華哥,老爺子他……”
“中氣十足,沒什么事兒。”蘇連華朝沈氏咧了咧嘴,“我跟老爺子說要分家,讓他把咱們二房分出去,他氣壞了。”
沈氏震驚的看著他,“你……你不是一直都不想分家嗎?”
“我一直想著老爺子會顧念血脈親情,到現在才發現這不過是我的一廂情愿,還連累你和孩子們受苦受氣……”蘇連華柔和的看著妻子,抬手將妻子有些凌亂的額前發理順了別到耳后,才接著道,“我錯了。”
沈氏的唇動了動,明顯是想說什么,可她什么都沒說出來,只是看著蘇連華笑,眼中一片水霧的笑著。
她知道,她一直都懂,懂丈夫心中的煎熬,懂他的不甘心,懂他那點子濡慕仰望的心思,只是,現實總是不盡如人意。
“梅娘,我錯了,我以后……再也不奢望這些望而不得的東西了。我守著你和孩子,我們一家人好好的過日子。”
沈氏點頭,再點頭,重重點頭。
棉姐兒突然摟住蘇連華的脖子,小腦袋鉆到他脖頸處,奶聲奶氣道,“爹爹不哭……”
蘇連華那張仿佛揪起來的笑臉突然垮了,將頭埋到棉姐兒懷里,嗚嗚的哭了起來,聲音壓抑而悲涼,低低的哽咽像極了野獸受傷后絕望的嘶吼。
蘇木槿別開臉,眼睛泛了紅。
這么好的爹爹,蘇老爺子到底是入了什么魔怔,要這么糟踐他?
她用這樣不入流的手段逼的爹爹與蘇老爺子鬧成現在的局面,到底,是對還是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