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寧靜寂寥的酆都,因為一個凡人少女的到來,變得熱鬧起來。
明思令在女官們住的紫溪院,悄悄開了個朝市。開張的那個晚上,每個女官都在自己床榻上,看到了羊皮做成的優惠券和邀請卡,還有一小罐七白臻美面膜粉的試用裝作為禮物。
翌日,有好奇的女官去看熱鬧,發現一間諾大的空房間里,放滿了倉促釘好的木架,上面擺滿了各種凡間的食物、漂亮的瓷罐子裝的面膜粉,以及一些稀奇的首飾、秘笈之類的,琳瑯滿目,應有盡有。所有的貨物,來客可以自行挑選,選好后放在竹籃子里到門口結賬。
門口設置了個小柜臺,平時她和六神就呆在這里,一邊嗑瓜子一邊等待顧客上門。若她需要練功或者其他事情,就讓小氿來替她。如果沒有足夠的金銀來付賬,也可以用等價物品來交換,若東西也不趁手,還能以人情債的方式,記錄在賬本上。
不到半月時間,這個朝市已經把接連三間大房都占領了,益發聲勢浩大起來。明思令也不再親自坐鎮,而雇了幾個小女官和守衛,在閑暇時候來做臨時工。
“朝市?”酆一量眸光微閃,淺笑道:“這明堂圣女,如何擅長這種奸商手段?”
“奸商?尊上可不能這么說明姑娘。她的朝市童叟無欺,關鍵還可以賒賬。購買到一定份額還有那個什么……貴賓卡,有折扣還有禮物送。就算在最繁華的凡人界東京汴梁,小氿也沒見過這樣神奇的店家。”小氿擺擺手,煞有其事道。
“氿大人說得極是。奴婢們從來沒有去過凡人界,竟然不知道有這么多好看的糖果子。”正在打扇的小女官忍不住輕輕搭腔:“而且,明姑娘對普通的女官,和高階的大女官,都是一樣和藹可親,真難得。紫溪院的葭奶奶,曾經到凡人界去渡劫,她老人家都說,這明姑娘聰慧過人,簡直就是凡人中的天才老板,若為男子,都可以做丞相的。”
“天才?為了吃可以不顧一切的天才嗎?”酆一量長眉一挑,他瞥了一眼平日里并不敢多言的小女官。嚇得對方連忙躬身后退,不敢再說話。
“瘋老龍,你從哪兒弄來這個妙人兒?又有趣,又爽快……不如給了我吧?”殿外傳來熟悉的女聲,聽著很像靈鶴姑姑。
但話音未落,酆一量和小氿面前便閃出一張刷白刷白的粉臉。厚厚的白漿被敷在臉上,只露出黑洞洞的眼睛和鼻孔,嘴巴上有冰糖色亮晶晶的膏體。至于頭發也用一塊深色的厚布裹住了,頂上還有一塊沸石,正冒著熱氣。
小氿尖叫一聲,直接嚇得鉆進了桌幾下的空洞。酆一量也往后仰著身體,眸光中充滿了難得一見的驚訝與慌張。
“靈……靈鶴?你的臉受傷了?”他倒吸冷氣問道。
“滾,你才受傷了。本仙姝剛剛在朝市買了七白臻美極致款的面膜粉,還有粉潤唇瓣的桃花水晶唇膜,頭發上的是黑金剛順滑發膜。前幾日有清微殿的小女官巴巴地給我送了……那個試用裝。太好用了。所以我今日順道過來,買些放在洞府里屯著。”靈鶴得意洋洋。
她揮揮手,原來手背上也敷著厚厚的膏體。她身后的女官趕緊搬過一把玉凳,讓她坐穩歇息。
“靈鶴姑姑已經將那個朝市大部分的貨品,都買了。明姑娘還給她辦了……那個什么黑金卡。”靈鶴的女官鶯兒趕緊掏出絲綢繡扇,輕輕為主子打著扇。
“小心點兒,別蹭著我的面膜。”靈鶴小心翼翼護著自己的臉:“瘋老龍,我很喜歡這個朝市,不如你就連店和人都送我吧。放心,我也不讓你白送。我洞府里的寶貝多得很,隨你選。”
“朝市,你拿去。但人……不放!”酆一量躲著靈鶴白乎乎的手指,又嫌棄地扭過頭去,不忍再看對方嚇人的白墻臉。
“朝市不要也無所謂,我更喜歡那丫頭。”靈鶴瞪了瞪眼睛,拍了拍桌子,桌面上留下幾滴白印子。
“你這清微殿又不缺女人,那丫頭長得又稀松平常,不如給了我。”她皺著眉,拿起茶盞,喝著茶。
“胡鬧,不行!”酆一量斷然拒絕,他冷著臉也端起茶盞。
“不就一個女官嗎?”鶯兒湊過來,笑吟吟調侃著:“回頭,奴婢就送十個咱們靈溪洞頂尖的仙女過來,魔尊您一點兒不虧的。”
“虧大發了!靈鶴姑姑,使不得。這明姑娘就是我們尊上剛從凡人界帶回來的明堂圣女明思令。”小氿一把推開打扇的鶯兒,著急道:“你這小傻鳥,懂什么?她和尊上都睡到一起了,尊上現在可離不開她。”
噗的一聲,酆一量和靈鶴同時把自己口中的茶都噴了出來。
“滾,去領一百驚龍鞭。”酆一量狠狠盯住小氿,沉聲怒喝:“胡言亂語。”
“哎,睡就睡了,多大點兒事兒啊。也不至于惱羞成怒吧?”靈鶴慌忙接過鶯兒遞過來的絲帕,輕輕擦著面膜上的茶水,惋惜道:“我的七白臻美面膜啊。百兩黃金才這么一小罐。簡直就在抹金子。”
“一百兩,還是黃金?”這回輪到小氿大張著嘴巴,瞠目結舌囁喏著:“奸商,確實是奸商。”
但他話音未落,腦袋上已經挨了一擊霹靂。他捂著腦袋,連滾帶爬就逃出了大殿。
靈鶴與鶯兒對視一眼,前者多少有些失望:“原來這個丫頭,就是明堂明思令。倒比傳說中有趣得多。鶯兒,那你就去跟明姑娘講,能不能在咱們靈溪洞也開個朝市,快去。”
“知道了。”鶯兒放下手中的繡扇,忙不迭小跑著去找明思令。
殿上只剩下靈鶴與酆一量。她喝了一口茶,突然湊近他,直勾勾盯著他的琥珀星眸,不懷好意道:“如何?”
“什么?”他蹙眉,把自己手中的茶盞盡量遠離她落著白粉的臉。
“睡……的可好?”她追問,眨眨杏核眼:“老娘讓你吸,怎么吸多了還真吸出感情了?”
“沒有!”他斬釘截鐵扭過臉去,臉頰卻情不自禁滾燙一片:“不要聽那烏龜胡說。”
“沒有?還是,還沒有?”她又轉到他的方向,目光灼灼:“這完全兩個概念。”
“靈鶴,你越老越不正經。魔魘和凡人不可歡好,你不懂嗎?違背六界倫常,會被天雷轟頂。”他不耐煩地站起身來,不客氣道:“你的方法根本不行。那丹澤之氣,吸……根本吸不出來。如今赤魂與丹澤之氣已經渾然一體。恐怕只有將赤魂剖出,方可。還敢號稱六界魔醫圣手,失手倒更合適!”
“那也比你失身強。蒙誰呢?掌雷那位怕你怕得要命,敢劈你?”靈鶴翻了個白眼,遂而又認真問:“怎么可能?一個凡人的身體,根本不可能將赤魂與丹澤之氣融為一體,就算她是術師,也要修煉上千年才行。不對,既然你已經發現我的方法不可行,為何沒有親手剖出赤魂呢?怎么,一夜夫妻百夜恩,舍不得了?”
她話音未落,酆一量的身后已經隱約彰顯憤怒的金龍咆哮之影。但他刻意壓抑了脾氣,龍嘯之怒驟然而止。
“夠了,送客。”他一甩衣袖,陰沉著臉,徑自朝著殿后走去:“本尊之事,不用你管。”
“生氣了?瘋老龍。那我知道答案了。果然就是……還沒有。你動心了,你在乎她,老不死的,你也有今日。別怪本仙姝沒告訴過你,沒準兒這丫頭就是你的天劫。那我可救不了你,你……自求多福吧。”
靈鶴話音未落,殿外已經電閃雷鳴,下起了瓢潑大雨。
她用絲帕擦擦眉毛上的粉膜,呲了呲牙:“至于嗎?這么小氣。哼哼,早晚還得為這丫頭,再來求老娘。到時候再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