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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九章 無骨鳳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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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碰噠!”

  “碰噠!”

  “碰噠!”

  接連來了三個回合。

  含釧眼看著陸管事每每是腿骨落地承重,心里暗自思忖,這恐怕腿骨都被摔碎了吧!

  果不其然。

  四個小廝一放手,陸管事就像一只被扒了骨頭的無骨鳳爪似的,身形與肌肉蜷縮在地上,無意識地抽搐著,嘴角、眼角、耳朵里迅速灌出鮮紅的血。

  童嬤嬤熟練地提了一大桶水,朝陸管事頭頂一沖。

  無骨鳳爪被沖刷了個激靈,抖得更厲害了。

  薛老夫人側身同含釧言道,語氣十分平靜,“這招叫天上地下,人被高高彈起后重重落地,有經驗的小廝會保護被執行人的脊椎骨和腦袋,三招下來,幾乎所有人都會被嚇破膽,手腳骨頭俱斷,劇痛讓人清醒,而高空墜落將突破人的最后防線,讓人既保有說話的能力,又失去了較勁的勇氣,大概十人有六人經此三摔后,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嗬...

  這還有數據支撐...

  含釧咽了口唾沫。

  一桶水把陸管事澆醒,手腳骨頭斷裂的劇痛讓他齜牙咧嘴著,一張臉既有汗水又有淚水。

  “現在能說了嗎?”

  薛老夫人語氣淡淡的,抿唇笑了笑,“陸管事,你也是老漕幫了。天下漕幫是怎么混到今天的地位,你不是不知道?漕幫的手段,你比我清楚。如今是手腳斷裂,你若嘴硬一刻,便挖眼,嘴硬兩刻便砍胳膊,嘴硬三刻...”

  薛老夫人頓了頓,“嘴硬三刻,你遠在江淮的長子和續弦,續弦所出的二子長女,全都去運河喂魚吧。”

  陸管事眼睛瞪得極大,兩行血水從眼睛里淌了出來,往地下啐了口殷紅的唾沫,“是!”

  他扯開喉嚨,大聲道,“是我干的!是我把紫砂茶蓋浸泡在苦杏仁汁兒里!是我!是我每天晚上把生的苦杏仁壓成汁!是我干的!”

  陸管事笑起來,牙齒上也掛著血跡,“我不該嗎!百香是怎么死的!你不知道嗎!月當家的死了!我百香也死了!你給過我一句交待嗎!月當家的怎么死的!沉鹽事件又是哪個在背后作怪!漕幫..呸!漕幫不是有仇報仇,有怨報怨嗎!?遇到權貴!遇到啃不動的硬骨頭就放棄了!?到了京城,入了仕途,便記不得曾經的仇恨了嗎!?我呸!去他媽的漕幫吧!我呸!去他媽的忠心!百香的死,總得有人墊背兒!”

  聽見獨女的名諱,心中藏得最深的傷疤被人猛然揭開,薛老夫人一愣,怔愣之后,脊背漸漸向下彎曲,兀然間出現了幾分頹唐與老態。

  百香是誰?

  含釧看向童嬤嬤。

  童嬤嬤沉著一張臉,湊過身來同含釧低聲道,“...當初沉鹽事件,陪在月當家與華生少爺身邊的女使...”童嬤嬤看了眼陸管事,輕聲道,“是他的發妻。”

  含釧險些被氣笑了。

  這是什么邏輯?

  被害者,怪罪另一個被害者?

  因為真正的加害者沒有浮出水面,所以...變成了被害者之間的自相殘殺。

  含釧低了低頭,隔了一會兒才從喉嚨中發出一聲輕笑。

  “荒唐。”

  含釧緩緩抬起頭,“你若有本事,便臥薪嘗膽為妻子抓住真兇復仇,也算了了你夫妻二人的結發情意。”

  含釧笑了笑,“退一萬步,你若當真懷念亡妻,整日陷入深切而悲慟無法自拔,你便在亡妻墳前結廬守孝,也讓我高看你三分。”

  含釧站起身來,目光居高臨下,“偏偏你一邊懷念亡妻,一邊重新娶妻生子不亦樂乎,將所有的罪過都怪到同為受害者的他人身上,將你所有的怨懟與野心全都栽誣到你對亡妻的所謂‘情意’上!我才呸呢!你算個什么東西!當了你早亡的結發妻子,還要當你背信棄義、毒殺東家的由頭和借口!若你發妻九泉之下有靈,必當恨不得再死一次!”

  又當又立,所有的過錯都是別人的,自己的反擊與報復都師出有因...

  這種人,兩個字,“懦弱”。

  再兩個字,“愚蠢”。

  含釧說得陸管事七竅流血之下的那張臉漲紅一片。

  薛老夫人捂住胸口,隔了一會兒才從獨女身亡的舊傷中緩過來,看向陸管事的眼神復雜而悲痛,“...你的妻子死了,我的月兒也死了,孫女被拐子賣進了掖庭,十余年不見天日...醒哥兒和我這老婆子相依為命這么久,你可曾見過哪一年除夕,我與醒哥兒是歡歡喜喜度過的!?你可曾見過哪一年掃墓,我是瀟瀟灑灑全身而退的!?你又何曾見到我和醒哥兒放棄追查沉鹽事件了?!”

  含釧伸手握住薛老夫人的手。

  薛老夫人的指尖冰冰涼。

  含釧再看那陸管事,目光狠戾,陡生出沖天的怒氣。

  該死!

  此人該死!

  如此歹毒的心腸!

  如此縝密的計劃!

  若非今日她錯拿茶盞,喝出了不對!

  若非拉提天賦異稟,找出了苦杏仁!

  老太太...老太太豈不是日復一日地喝著這毒藥!

  苦杏仁生吃過多,將形成緩慢中毒,到最后一天,中毒者將突然暈倒、呼吸因難、昏迷,最后麻痹而死!

  她是掖庭出來的,食物萬物相生相克,這是膳房學的第一課!

  她...她差一點就失去祖母了!

  含釧后怕地看了眼薛老夫人,再看渾身無力趴跪在庭院地上的陸管事,惡從心中起,一把將杌桌上的茶盅拂落,只聽“噼里啪啦”清脆的碎裂聲!

  她要他死!

  含釧張了張口,突然看見了在地上碎成小塊兒的紫砂茶蓋。

  等等。

  等等!

  陸管事怎么知道這樣嚴密的計劃?

  他雖是灶屋管事,卻瀆職無能,又豈會知道如何榨取苦杏仁汁水?如何浸泡紫砂茶蓋?如何神不知鬼不覺地利用水汽完成投毒?!

  不對不對!

  含釧突然想起很早之前,她到灶屋準備揭開砂鍋蓋子時,陸管事一把沖出來將那支砂鍋蓋子打碎的行徑!

  含釧瞳孔猛然放大!

  砂鍋蓋子!

  陸管事!

  投毒,很早就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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