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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五章 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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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承乾宮主位,就是順嬪。

  主宮室坐北朝南,窗欞與門皆死死掩住,門前垂下重重的夾棉門簾,兩個垂髫宮人埋著頭規規矩矩地立在門口。

  順嬪身邊的大宮女采萍手里端著支托盤,里面放著一大盤黃燦燦的橘子,“嘖”一聲招呼小丫頭,“...里邊說著話兒呢?”

  小丫頭支愣個眼睛,點了點頭,“聽語氣,娘娘不太高興來著...”

  順嬪娘娘多溫和一人,素日對小丫鬟連句重話都不說的,更別提對秦王殿下了。

  采萍“唉”了一聲。

  難怪順嬪娘娘這樣好性的人都不高興——前頭那兩恪王端王一早便定下的親事,王妃都娶回家小半年了,四皇子的婚事還一直沒落聽!偏生圣人也不急,昨兒個還是順嬪娘娘抵著問,這才從圣人嘴里掏出個名兒來...

  還好還好,不是甚窮家小戶的姑娘,是富康大長公主家正兒八經的嫡次女。雖富康大長公主這幾年身子骨不太好,斷了與內宮的聯系,駙馬張家也沒出幾個數得上號的后嗣,可這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好歹也是皇親國戚,娶回來更是親上加親!

  這么好的親事,過了這村就沒店了。

  萬一圣人又換了心思,或是禮部之后提出的人選越發難看,又該咋辦啊?

  采萍憂心忡忡,將托盤往身側一放。

  算了,這時候,就讓這兩母子自個兒說悄話。

  橘子上火,只會讓順嬪愈發焦躁。

  內廳,順嬪絮絮叨叨的,看堂下自家兒子仍是一張冷眉冷臉,突起了哭腔,“...你不說話幾個意思?!前兒曲貴妃拉著我說道,叫我對你上點心上點心,你與老三就差了月份,他三月的生辰,你六月的生辰,老三府里如今是一位正妃,一位側妃...叫我自個兒不上進,甭拖累你上進!圣人遲遲不為你考量,母妃...這些年了,母妃頭一回備了點心去乾元殿守著,就為了你的親事...”

  徐慨眉間動了動,心里嘆了一口氣。

  也是。

  順嬪從來不在乎冷遇與薄待,也不在意宮中人的眼光與看低,大半輩子了,從沒為自己抗爭過什么,把自己個兒同身邊那個笨笨鈍鈍的采萍鎖在承乾宮偏安一隅,怡然自得...

  真叫她,像其他那些個妃嬪似的,見天兒捧著糕點、茶水守著圣人。她是既不愿意,更打心底里害怕。

  徐慨“唉”了一聲,回應了心碎欲裂的老母親。

  順嬪聽著兒子回應,一下子打開了話匣子,眼眶一紅,“與曲貴妃同宮的王美人說...”

  話頭頓了頓,順嬪沒說出口,別過臉去,拿繡帕擦了擦眼角,緊緊抿住嘴。

  徐慨眉一蹙,“說什么了?”

  順嬪哽咽后,帕子夾在手里,雙手放在膝頭,搖了搖頭,“沒說甚。”

  徐慨提高了聲量,“您別吞話,同自己兒子還有甚不好說的。”

  順嬪眼淚一下子就順出來了,“說圣人遲遲不給你說親,是不是忘了你這兒子。到時候等你年歲大了,便隨手在宮里指個灑掃女使和你作配。王美人說,與其如此,還不如我提早打算,先去掖庭幫你看幾個好的!或是回山西,找幾個好的繡娘備著!”

  順嬪就是浣衣局出來的,娘家是山西太原賣布的。

  此話誅心。

  徐慨臉色一涼。

  順嬪說了話,有點后悔。

  她說親事就說親事,沒事兒去惹這活閻王作甚?

  順嬪趕忙擺擺手,“你甭管別人說什么。人也沒說錯,圣人人貴事忙,一時間忘了也是應當。若真把你年歲拖大了,到時候草草選一位姑娘作配,吃虧的是你自個兒!你自己算算你多大歲數了!”

  徐慨還想著上一句話,沉著臉問,“那王美人,是當著曲貴妃說的,還是背著說的?”

  順嬪“哎喲”一聲,“當著說的!話音剛落,就被曲貴妃罰了一年的俸祿!”恨鐵不成鋼,“你你你——我在同你說東,你非得說西!”

  順嬪手掌一拍,“張家!富康大長公主家的嫡次女,你說行不!若是行,咱就順著流程走。若是不行,你說個章程,我明兒個大不了再大著膽子去堵圣人去!”

  徐慨坐如鐘,眼眸抬了抬。

  自是不行。

  這咋能行?

  正妃之位,只有含釧。

  他親尋山東布政使企圖找到含釧的家人,也是有這一層顧慮。若是含釧家人稍有作為,他扶持一把,或拜托張三郎撐一把,只要含釧出身官家,無論官身再小,他都可順理成章求娶。

  如若含釧家人實在扶不上臺面,那便只有另想辦法。

  可如今,線索斷了,更帶給了他希望。

  既然含釧是走丟,或是被拐,那萬一含釧出身不低,那豈不是此事便一帆風順了?

  徐慨抬頭看了眼滿目焦灼的老母親,有些為難。

  這些話,能對順嬪說嗎?

  順嬪本身出身寒微,浣衣局出身。

  剛開始頗得圣人喜歡,可圣人不定性,順嬪自身也并非掐頭爭先之人,恩寵便漸漸淡薄了下去,幸而她性子好、看得開,加之兩大巨頭之一曲貴妃從不曾為難過她,在宮里倒也活得過去。

  可人皆有逆鱗和軟肋。

  他就是順嬪的逆鱗。

  任何人觸之不得。

  徐慨無法判斷順嬪得知含釧存在后的反應,究竟是延續一貫的豁達溫和之風,還是極度反對與厭惡。

  事涉含釧,徐慨一點風險也不愿意去冒。

  “再看看吧。”

  徐慨語聲沉穩,“富康大長公主嫁的是張家,如今張家是她長子張庭建主事,此人在兵部任職,作風穩健,秉持老牌世家行事風格,圣人做事干脆果斷,不好張庭建這一口,這幾年張家在朝堂上有點淡。”

  順嬪蹙眉,“只要姑娘是好的...張家在朝堂上淡一些便淡一些吧?”

  徐慨抿了抿唇,沒開口了。

  順嬪見兒子這個樣兒,頗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好好好。再看看再看看!”

  說著便堅定地嘟囔起來,“明兒個我好歹去求圣人——前兩個選妃,禮部是給了章程和人選的,憑甚到咱這兒就只有一個選項了?我雖不如曲貴妃與皇后,可你同樣是圣人的兒子,流著徐家的血...這點兒禮遇,是要爭的!”

  徐慨有些無語。

  他這娘,不該爭的地方去爭...

  睡了十幾年,如今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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