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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八章 鮮鯉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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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含釧走時,雨落得小些,含釧和小雙兒把傘收了起來,沿著轎子胡同根兒往外走。

  沒一會兒,小雙兒撞了撞含釧的胳膊肘,“掌柜的,您看...”

  含釧順著小雙兒眼神望過去。

  一個拿大頭巾包裹住腦袋的婦人從“瞿府”側門躥了出來,埋著頭一路往寬街去。

  含釧笑了笑。

  也是。

  眼見為實,耳聽為虛。

  瞿娘子看上去是個有主意的人,又怎會信得過只有一面之緣陌生人的片面之詞?必定是要去求證一番的。

  看瞿娘子做事有章程不盲從,含釧未因其不信自己而生氣,反倒松了口氣——是個有主見有腦子的就好,甭是被那老黃瓜蒙著頭坑蒙拐騙的就好。

  含釧帶著小雙兒慢慢往回走,在城墻根下,看有一婦人挑著一簍子水桶擺攤售賣,湊近一瞧,兩個大桶里裝了滿滿的水和十來條漂漂亮亮的大鯉魚。

  鯉魚新鮮得在水里胡躥,尾巴打水濺起了清亮的水花。

  這倒少見!

  冬天天涼,北京城要下雪落冰,不太好找鮮魚。

  含釧催了賈老板幾次,賈老板都是兩尾兩尾地送,哭喪著臉,說含釧把他往死路上逼。

  “您看看我長得像魚嗎?!您看看!要不我脫了衣裳,下河給您捉去!”

  看賈老板一身肥膘,含釧倒是想點頭——反正一身膘,下河也沉不下去,廢物利用,浮在水面上正好捉魚。

  如今見一簍子鮮魚,含釧有些心動,笑著問,“天兒涼,不好捉魚,在集市里也極少有活魚賣,要不是死魚,要不就是半死不活的魚。您這處的倒是鮮活。”

  婦人抬了抬頭,臉上紅紅的,手指也紅腫得老高,一看便是生了凍瘡,有些地方又干又腫,皸裂得整只手千瘡百孔的。

  婦人一笑,“您識貨!那些個怕冷的就拿網兜子打魚,這天兒除卻快死的魚,誰會鉆網兜子?咱是端了個小杌凳,雙手雙腳浸在水里,全靠手捉網撈,這樣打起來的魚才新鮮,身上也沒傷!”

  這么冷的天噢...還浸在冰水里捉魚...

  含釧問了價,用二百文將魚包了圓,兩個姑娘提不動,含釧留在原處,小雙兒回東堂子胡同拉驢車。

  含釧便有一搭沒一搭與婦人說著話兒。

  婦人手腳利落地打理魚簍子,懷里揣著還沒捂熱乎的銅板吊子,“...瞧您小小年紀,卻不曾想是位大主顧!

  除了魚,咱村林子里還有野兔子、野雞子,門口那條河里還有螺螄、田雞和泥鰍,您若想要,您便同妾說,妾給您打去!”

  這還行。

  術業有專攻,賈老板做的到底是六畜生意,拿這些小東西去侮辱人家,有點超綱。

  含釧笑道,“那行,您往后若有這些好東西,直接挑到東堂子胡同二三三號找賀掌柜就行,給您算市面上的價,不占您便宜。”

  婦人大喜過望,連連鞠躬致謝。

  沒一會兒,小雙兒牽著小乖過來了。

  婦人幫忙把水簍子麻利地抬上板車,約莫是手上裂開的凍瘡沾了水有些疼,婦人輕輕“嘶”了一聲。

  含釧從懷里掏了一只貝殼油遞給那婦人,“...嫂子,這玩意兒止癢消腫,您記得擦擦。”

  沒等那婦人反應過來,含釧坐上板車,小乖便“蹬蹬”往東堂子胡同駛去。

  小雙兒笑著往含釧身上靠了靠,“您心真善,我是您撈回來的,拉提也是。鐘嬤嬤也是正難時,遇到了您。崔小哥也蒙了您的庇佑,否則就他那姑母的習性,往后也得不著好。”

  再回過頭看漸行漸遠的“瞿府”,小雙兒嘆了嘆,“...只希望瞿娘子遇著您了,也能逢兇化吉——至少早日擺脫掉那根刷了綠漆的黃瓜。”

  含釧抿了抿唇。

  希望吧。

  這種家事,還得瞿娘子心里有數才行。

  否則,旁人再急切再覺得可惜,都是白用功。

  含釧在這頭有些擔心,瞿娘子那頭卻緊緊蹙眉抿唇,聽包裹著頭巾的婆子在堂下來報。

  “...所幸婆子是內院灑掃的粗使,素日不往主子跟前湊,姑爺便是看見了奴,也不認識...”那婆子頭佝得低低的,將食盒呈上,“奴聽夫人您的,點了半只烤鴨,又點了幾道咱留仙居傳下來的名菜和幾道菜單子新添的菜式...奴也認不得字,前頭還能隨口喚,后頭只能拿著菜單子跟跑堂的比劃了...”

  瞿娘子貼身丫頭把食盒呈了上來。

  瞿娘子徑直夾了一塊鴨肉入口。

  臉色很差。

  那位賀掌柜,沒有騙人。

  再看食盒里的其他菜,瞿娘子面色悶得如同吃下一只蒼蠅。

  “店里客人多嗎?”瞿娘子輕聲問。

  那婆子點了點頭,“多倒是多,都在大廳坐著,一桌四五個菜,看上去生意挺好的。”

瞿娘子再問,“價格呢?這半只鴨子,收了  多少錢?”

  “三百三十文...”婆子答,“這一盒子的菜,剛過五百文。”

  五百文...

  也是半錢銀子了。

  往常這半只鴨子,就要賣半錢銀子...

  瞿娘子瞬間就明白了陳思白想做什么。

  降低收費,降低食材菜式質量,拓寬食客范疇,提高留仙居上客量...

  簡而言之,便是自降身價!

  為了賺錢,自降身價,對于百年老店而言,只有死路一條!

  目光太淺了...實在是太淺了...

  瞿娘子手搭在腹間,仰起頭深深喘了幾口氣,腦子里過得飛快。

  父親臥病多久,陳思白掌了多久舵。

  這么久的時間,食肆店鋪沒有一個人同她回稟陳思白所作所為,更沒有人告訴她食肆究竟發生了什么!這說明什么?說明陳思白把食肆握得牢牢的!

  原先用的舊人老人,要么是被排擠到了邊緣,要么就是被徹底棄用,班底換上了陳思白的人手!

  陳思白在慢慢侵蝕留仙居...

  在父親重病,她身懷六甲的時候侵蝕留仙居!

  瞿娘子拳頭握得緊緊的,一睜眼,見滿屋低眉順目的丫鬟婆子。

  內院的人,用不到食肆里去。

  但...

  內院的婆子...多半是與食肆里的管事連著親的...

  瞿娘子眉頭舒展開來,扭頭與身后的婆子笑著開口,“馬婆子,我記得你當家的在食肆管著賬冊?”

  瞿娘子笑得極為溫婉,“你家孫女兒,我看著喜歡,可曾許配人家了沒?”

  三五第一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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