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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 甜金瓜八寶蓮子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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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六月的天氣,一陣好一陣壞,特別是夜里。

  好時星空萬里、彎月高懸,壞時疾風驟雨,電閃雷鳴。

  剛打烊,崔二關門的時候望了望天,轉頭提醒,“記得把院子里掛著的衣裳收回來,今兒夜里有暴雨,指不定還要打雷。”

  這話一語成箴。

  含釧剛躺下,便聽見窗欞外雨滴灑落滿地的聲音,如斗米灑落在木桶,一顆一顆飽滿而結實地砸在豐收的木板上,又如一只又一只即將進入明爐肥美壯碩的鴿子飛累了停留在屋檐墻角,沒一會兒就聽見天際盡處“轟隆隆”的雷鳴聲,天空裂縫透露出的明亮閃電劃破細而密、長而光的雨簾,直直地透進東廂的窗欞。

  含釧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趿拉鞋將窗戶板闔上一半,回到床上還沒睡安穩便聽見門口“咚咚咚”幾聲劇烈的敲門聲!

  含釧一下子驚醒過來,披了件外衫出回廊看。

  一推開門,就看見拉提拿著刀往外走,身后跟著畏畏縮縮的崔二。

  鐘嬤嬤也被驚起來了,披了件素衫,靠著門往出看。

  “拉提!”含釧把拉提喚住,“拿刀做什么!”

  拉提拿著刀比劃了兩下,寒光閃閃的,看上去怪嚇人,又指了指門,眼睛綠油油的,像一頭狼似的。

  小雙兒靠著鐘嬤嬤,聲音有點抖,“拉提是怕又像上次那樣,來的人不好!”

  含釧明白過來。

  那回,裴七郎上門擄人給小拉提造成了巨大的陰影。

  誰來擄人,還使勁敲門呀?

  是生怕別人不知道,這是來干壞事兒了?

  含釧招招手,把拉提攔下來,撐了把油紙傘穿過回廊,隔著門板問,“來者何人?”

  許是聽見里面有聲音,門外那人尤為激動,聲音發著顫,卻陡然提高了聲量,突兀的高聲在靜謐得顯得單薄,“釧兒!是嫂嫂!是你嫂嫂!”

  崔氏的聲音。

  大雨夜的!

  含釧正想開門,卻被拉提一把拉住。

  小伙子眼睛里藏著幾分魚死網破的戾氣。

  拉提手往下摁了摁,小雙兒在旁邊解釋,“請您稍等等!”

  拉提轉身冒雨鉆進了院子,拿了支梯子靠在墻上爬,貓著頭四周看了看,隔了一會兒才沖含釧點了點頭,示意可以開門了。

  噢...

  這是害怕崔氏只是幌子,還有人打伏擊呢!

含釧心  有戚戚然,她也敢沒想到這些事兒,就算被裴七郎擄走過一次,她還未吃一塹長一智...得了拉提首肯,含釧將門板拉了一條小縫,崔氏便借著這條縫拼命鉆了進來,一鉆進來便“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小雙兒將油燈往前送了送,借著昏黃的燈光,含釧這才看清崔氏的樣子!

  渾身濕漉漉,穿著一雙濕透了的布鞋,頭發絲兒緊緊貼在頭皮和面頰上,雙眼腫得跟核桃似的,手也在抖,腳也在抖,跪在地上好歹還算找到一個著力處,整個人似是有了主心骨。

  含釧心頭閃過一句不好,趕緊讓小雙兒扶起崔氏,語聲快極了,一句跟著一句,“怎么了?可是大郎君出什么事兒了?早上去瞧他不還好好的嗎!”

  只見崔氏哭得嗚咽靠在小雙兒身上,連連搖頭。

  含釧有些發急。

  白爺爺呢!?

  白四喜呢!?

  家里吵架了嗎?

  吵架了,崔氏也因當是回娘家啊!

  到她這兒來算個什么事兒!

  含釧一跺腳,聲音里沒了客氣,“有什么事兒,您也倒是說呀!您光顧著哭!我是能猜謎還是讀心!?究竟怎么了!”

  崔氏哭得肝腸寸斷,眼看著她又滑了下去,跪在地上,哭得嗚咽,說話斷斷續續的,“...公公...你師傅...還有四喜...今兒個不該當值...卻也沒回家...我等到...我等到子時...兩人還沒回來...我就有些慌了...就去胡太醫家碰運氣,看看他們能不能知道點什么...”

  崔氏光顧著哭了,一下子又停了下來。

  含釧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很不好,見崔氏又停了話頭,顧不得那么多了,伸手扣住崔氏的肩膀,“然后呢!”

  崔氏悲嚎一聲,“后來才知道,你師傅被扣在宮里了!”

  含釧腳一軟,險些跪倒在地。

  深夜...被扣在宮里...膳房...主子的吃食...

  含釧腦子嗡嗡直響,耳膜像有支打鼓在旁邊又敲又打!

  她是從宮里出來的!

  她知道這意味著什么!

  含釧死死扣住崔氏的肩頭,眼睛瞪得老大,“知道為什么嘛?!師傅如今不是專司楊淑妃的膳食嗎!?出了什么問題!”

  等等!

  楊淑妃...

  楊淑妃的產期,便在六月下旬...

  如今...

過了初伏,又過了夏  暑...如今堪堪六月底!

  含釧感到自己后背、腦門和鼻尖陸陸續續冒出了冷汗,暴雨斜斜穿透回廊,直接打在青磚板上,涼絲絲的雨滴順勢濺起在了含釧裸露的腳踝上。含釧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哆嗦,如果有銅鏡,她會發現她如今的臉色發白,眼下發青,如一攤死灰。

  如果是吃食出了問題,主子鬧肚子或是起疹子,都是小事。

  大不了賞一頓板子,罰幾年俸祿。

  可...

  楊淑妃...

  事涉皇嗣...

  如果事涉皇嗣,師傅這一條命,外加四喜,就算是再加上白家和她賀含釧,都不夠砍頭的!

  崔氏哭得俯倒在地,頭磕在地上,聲音一抽一抽的,“我...我覺著不對...又托胡太醫和他那在京兆尹當差的孫兒幫忙問一問,可...可再多也問不出來了!

  “我實在是沒法子了!在家里來來回回走,又去內門守著...又去胡家守著...我實在是不知道怎么辦了,這才過來了...”

  崔氏已哭得氣若游絲,抬頭一把,如抓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抓住含釧的手腕,“你是公公的關門弟子,公公待你如何,你心里是知道的!你一定要想辦法救救四喜...和公公!只能靠你了,只能靠你了啊,含釧!”

  含釧也想哭,眼眶發紅卻一滴眼淚都流不出來。

  白爺爺還在宮里頭受罪呢!

  哭,又有什么用!

  含釧將崔氏的手一把摔開。

  三五第一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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