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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金乳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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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不停蹄回了鐵獅子胡同,含釧和白四喜分工合作,一個整理地址,一個把桂花糕裝盒。

  白四喜在京城長大,分地址是駕輕就熟,按照城南城北、煦思門內外分成四沓。

  含釧看了看。

  還好還好,宅子基本都在煦思門內,若是送個餅子還要出城,那可真是豆腐盤成肉價錢了。

  含釧將糕點盒包扎得妥妥帖帖的,特意做舊的牛皮紙和扎染成紅色的小麻繩湊在一起,一看就不是便宜貨,含釧比較滿意,她想把“時鮮”二字加上去,可奈何如今趕時間,沒工夫研墨加字。

  第一回嘛,留點缺憾才完美!

  含釧和白四喜重新分工,一個跑城南,一個跑城北,含釧特意花一個銅板在老叟處買了一張北京城的地圖,勾點畫圈跑了一下午,所幸買得起二十文糕點的人家大多都是官宦人家,或是大富之家供養出的讀書人,幾乎都聚集在了崇文坊與宣武坊,一溜過去,含釧將糕點放在門房,拿著食客親寫的地址條請門房簽字勾圈,以留憑證。

  兩個時辰,六十盒糕點送完,含釧腳都抬不起來了。

  一夜沒睡,又起了個大早,含釧眼皮子正打著架,又想起明兒個餡餅和糕點的食材還沒買,小姑娘靠在石獅子邊兒上真真切切地發出一聲哀嚎。

  賺錢大不易,且行且珍惜吧。

  一連五日,含釧才將日程理順,早晨出攤兒賣餅,更鼓響后收攤裝當日的糕點,她實在是忙不過來,在巷口請了兩個賣糖葫蘆的七八歲孩童幫她在京城中走街竄巷地送貨,每人分上二十盒糕點,小童雖不識字,卻對京城的胡同小路熟得很,各家府邸都記在心里頭,送貨快準狠,每每不到天黑,便將勾了圈的地址條盡數送還回來。

  含釧也大氣,照一天十文錢的酬資付給。

  賣糖葫蘆的小童走街竄巷一整天,也不過賣個七八串,得個七八文錢——如今只需花上半天時間照地址送貨,便有十文錢的進賬,小童們高高興興地呼朋喚友,不過七八日送貨的隊伍便從兩個人發展為五個人,送貨的地域從煦思門內,發展為煦思門內外,送貨的數量從每日四十盒發展為每日八十盒。

  送貨的時間騰出來了,含釧便有一整個下午與晚上進食材、做糕點、裝盒子,白四喜若下值得早,晚間便搭把手幫幫忙,白爺爺也幫忙定菜譜,做食材搭配的調整。

  餡餅走上正軌了,含釧更多的心思花在了利潤更高的糕點上。

  糕點做來做去就是這么些。

  贏的是啥?

  說白了,就是依賴于精細程度、手藝和經驗。

  白爺爺不是白案出身,走的是硬菜路線,對于糕點,他吃得比做得多。

  含釧得全靠自個兒摸索。

  含釧選的糕點,全是內造的方子,或是樣貌驚艷的金乳酥,或是做工精細費時費力的馬奶糕,或是貼合時節的秦桑糕。

  這些都是經過幾代宮人御廚交替改方,才立下的御供。

  有些食材太過名貴,比如金乳酥上用來當做花蕊點綴的金箔,含釧便改成了炒翻沙的咸蛋黃碎,暖澄明亮,瞧上去也很提色。

  算起來金乳酥最受歡迎。

  面粉、糯米粉、豬油混合成一層油皮酥,紅曲米粉、牛乳、白糖、面粉混合成另一層鮮紅的紅色油皮,油酥用過篩的面粉和豬油一比一混合而成。

  餡兒料有兩種,一種選的是華南五府運送來的椰蓉椰漿,一種選的是紅豆餡兒。

  兩層油皮酥疊在一起醒面,中間包裹油酥,雙色皮重疊搟平后包上餡兒料,捏成小圓團,在皮層表面切上橫豎“十”字刀,入油鍋炸。

  在高溫的油里,小小的皮酥漸次綻開,形成了一朵表皮乳白,內里嫣紅的千層花。

  很是好看。

  許多食客點了金乳酥的名要送餐——金乳酥樣子好看,適合擺在小案和四方桌上做裝飾,尋常的白案師傅也沒這套方子,看上去新奇雍容,便頗得富貴人家的喜歡。

  恰恰好,金乳酥的利潤是最高的。

  金乳酥,含釧一盒六只的售價是二十二文。

  成本嘛...

  白爺爺皺著眉頭看了看金乳酥的配方,嘟囔了一聲,“奸商!”

  含釧笑瞇瞇地撓撓頭。

  “雖面粉、豬油、紅曲是便宜貨,但這東西費油!且費心思!”

  含釧給白爺爺算一筆賬,“食材上的成本,一盒頂多一文錢,可單單是搟面、炸點、塑型、裝盒,都要費我一下午的光陰。古人云,一寸光陰一寸金,寸金難買寸光陰,我這是拿生命在做糕點呀!”

  白爺爺正喝著茶,“噗嗤”一聲,茶水險些噴了出來,把茶盅往桌上一放,憋出兩個字,“謬論!”

  含釧貼心地再給白爺爺盛上一壺茶,把糕點盒子翻了過來,蔥段似的素手一指,“您看這兒!”

  白爺爺眼神不大好了,湊攏了看,有個紅泥印子,像是印章。

  含釧得意洋洋,“就這盒子,一百個就三十文錢呢!我特意去西大街請印章師傅刻的名號‘時鮮’,又去東大街請印書冊的師傅幫忙印制專屬牛皮紙,最后請隔壁胡同在家無事的婦人每日幫忙折疊...一分一毫都是錢!

  “做盒子要錢,請小童子送貨上門要錢,您若只看食材成本,那我便是奸商。可做生意,哪能只算看得見的成本呀?這什么成本都要算進去的!”

  白爺爺老了,鬧不明白這些個經書,挑了個金乳酥吃進嘴里,瞇了瞇眼,隔了一會兒才點點頭。

  味道是好,含釧的手藝是沒得說的。

  得嘞。

  一盒二十二文,買著的人也不虧。

  也不想想含釧先頭是給誰做飯的?

  這可是用二十文錢買著了皇上的待遇!

  別說二十文,二十萬兩銀子都給得。

  白爺爺指頭敲一敲,心里算是落了定。

  國子監暮蒼齋內,也有人手指頭在雞翅木大四方桌上敲了一敲。

  光憑高高翹起的手指頭,就能看出這人的得意。

  “嘗嘗!”油頭粉面張三郎將盒子上的紅繩一扯,露出了粉白酥嫩的內里,“時下北京城里紅火的糕點,金乳酥!一天就賣八十盒,多了人不賣!得老食客提前預定,才有貨上門!”

  張三郎呼朋喚友,“來嘗嘗!好吃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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