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守關抬手指著兩側山峰:“到時我西涼將士們都來城中與你們大周作戰呢?這可是我們西涼的地界兒,到時你們進來多少,我們正好殺多少,將大周分而食之,你就不怕嗎?”
白卿言唇角勾起,笑著同葉守關道:“若是如此,那么……投石車就會派上用場。”
葉守關頓時恍然,明白了白卿言一直未動的投石車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和他猜的一樣,若是他讓兩峰上的將士下來支援,白卿言就要用投石車了!
“按照葉城關的地形,對葉城關來說的……最重要的不是葉城關這個城池,而是葉城關兩側的高峰,所以葉城關的主力一定在兩側高峰之上,不會在城內!”白卿言認認真真同這位前輩說自己的打法,“只要西涼的探子出城來探,必然知道包括我在內的所有白家將軍都在攻城……”
葉守關視線落在白卿言身后,皆是一身銀甲的白家諸位少年將軍身上,不可否認白卿言說對了。
一看到白家諸位將軍都在,他便認定了大周主力就在葉城關門前,大周定然是要全力攻打葉城關,好引得葉城關兩側高峰之上的將士來援。
“按照排兵布陣的方略,投石后會是主力大軍,天又黑……西涼軍只能看到投石車,卻看不到投石車后其實根本沒有大周軍,大周軍主力……都在兩側高峰之上埋伏著!”白卿言語聲徐徐,“若是葉將軍派人繞行后方要里外夾擊大周,便正中埋伏!”
葉守城心中恍然。
“若是葉將軍心不大……保守的打,讓山峰兩側的將士們延城墻而下來援,大周的投石車必動!投石車一動……埋伏的大周主力,便會孤注一擲攻下城墻!”
白家軍如今已經有了攻下城墻的尖峰部隊,又了結葉城關內的詳細構造,拿下城墻也只是時間問題。
可白卿言不到萬不得已,不想動投石車……
投石車投火石入城,難免會傷及百姓。
葉守城點了點頭:“若是我命山峰兩側的將士延城墻來援,大周的投石車折損一部分兵力,反倒是可以為兩峰之上攻城的大周軍減輕負擔,更會為攻打葉城關的大周軍減輕負擔!好……好!兩手準備!葉守城……輸的心服口服!”
白卿言頷首:“戰場之上局勢瞬息萬變,能多留后手讓自家將士們隨機應變,總比一次打不下來,第二次再來攻打付出的代價小一些。”
葉守城贊成的白卿言的話,他望著身姿筆挺的白卿言,笑著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腿,仰頭望著天,口中呼出一口熱霧,感慨:“后生可畏啊!都說……鎮國王白威霆和鎮國公白岐山,還有白家將軍死后,白家軍便后繼無人了,現在看來……白家的后人青出于藍勝于藍啊!”
“葉將軍……西涼敗局已定。”白卿言視線看向城墻之上幾乎全都受傷的西涼將士們,“頑抗已經沒有任何意義,西涼很多將士還都很年輕。”
“怎么能沒有意義啊……”葉守城通紅的雙眸看向白卿言,笑著說,“孩子,我們這些西涼兵的身后……是我們的國!我們的家啊!”
白卿言擱在膝蓋上的手緩緩收緊,這種感覺沒有人比白家軍更為清楚,因為背后是國,是家……所以決不能退。
“葉將軍……”白卿言忍住心中翻涌的情緒,由衷的敬佩眼前這位老前輩,“我帶著白家軍攻打葉城關,和從前將軍和我們大周所有將士所經歷過……或是侵占他國土地城池,或是抵御外敵的戰爭都不同!”
“我祖父白威霆,字取不渝,其意……愿還百姓以太平,創清平于人間,矢志不渝,至死方休!”她挺直腰脊,“有天下一統才,方能還百姓萬世太平!白卿言和白家諸人……還有我大周將士們,都是帶著這樣的目標而前行的,所以……大周將士入城不得傷百姓!繳械投降者不殺!而之前被大周拿下的西涼城池,皆推行大周新政,使百姓能富足安穩的生活。”
葉守關低笑一聲,似乎是認為白卿言用這樣的話來勸服自己,他說:“難不成,你推翻了晉朝,登上皇位,不是為了復仇,而是為了天下一統?”
白卿言沒有隱瞞:“推翻晉朝登上皇位,是為了復仇不假,也是為了護我大周百姓,更是為了實現天下一統!曾經有人說……太平本是將軍定,不許將軍見太平,我坐上大周的皇位,就是為了再也不讓這樣的事情發生,再也不讓白家和白家軍的慘劇,在任何一個……為國舍命的忠勇之士身上重演。”
白卿言抬手指向身后的葉城關:“就像今日,我帶著白家眾人,帶著白家軍攻破葉城關,也是為了向西涼復仇不假,但也是為了一統天下!讓四海之內……從此有兵,無戰!”
葉守關錯愕看向眸色鄭重堅定的白卿言,她的目光沉靜而深邃,不是為了說服他投降編造的謊言,似乎這……就是她心中的信仰。
他沒有想到這個看起來瘦弱的小姑娘,心志……竟然如此大。
四海之內,有兵無戰!
葉守關甚至想要在有生之年看看,眼前這個姑娘能否真的建立出她所想要的一統山河。
察覺自己竟然險些被說動了,葉守關望著白卿言低笑,半晌之后他緩緩站起身來……
白錦繡上前將自家長姐也扶起。
白卿言望著葉守關:“將軍若是不信,可靜待來日……看白卿言是否夸口。”
“我知道,你是想留我一命……”葉守關說話時唇角漫出白霧,他笑道,“好意,我葉守關心領了。”
這就是還要接著打了……
白卿言眉頭緊皺,心中不忍。
葉守關雙手抱拳,朝著白卿言長揖一拜,由衷的拜服,也是由衷的敬佩,他直起身,眉目間盡是笑意,從容開口:“不才,愿以區區八尺之身,與大周一戰,護我西涼一寸一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