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去了寧城當地有名的日式餐廳,服務員穿著和服,臉上的笑意周到。
  蘇眠從小叉子戳著壽司,軟著聲音叫他:“嘉宴,我想再吃三份。”
  段嘉宴對著一旁的服務員微笑,柔聲道:“給我夫人再來三份。”
  他說話的時候,刻意強調了“夫人”二字。
  服務員臉色微變。
  其實有很多事情,段嘉宴不去說,旁人也會揣測。
  這樣一個事業鼎盛,英俊出色的男人,身邊如果跟著溫柔體貼的女子,自然是登對的。可是眼前這個,分明有幾分心智未開的樣子,亦或者說,她看起來,言行舉止都像一個孩子。可偏偏模樣,又是一個成年人。
  這樣的兩個人坐在一起,違和感是很重的。
  因為,方才段嘉宴帶著蘇眠進來的時候,眾人就不由得竊竊私語起來。
  當看見這個女子用叉子叉著壽司的時候,已經有了忍不住流露幾分鄙夷。
  這些,他們自以為舉止隱蔽,可其實已經全部落進了段嘉宴的眼中。
  他的心疼得厲害,因此在剛才,才會難得在蘇眠面前顯示強勢的一面。
  果然,蘇眠拘謹地看著他,有些不安的模樣:“嘉宴,你剛才很兇啊,是不是又做錯什么了?”
  她對他的恐懼,似乎刻在了骨子里。
  段嘉宴心頭一片蒼涼,溫柔到了極點道:“小眠,你什么都沒有做錯,你不會做錯什么。小眠,你不用這么怕我的,我是你的丈夫,你在我面前不用這樣,知道嗎?”
  蘇眠的臉上流露出幾分愧疚。
  她不安得放下叉子,軟軟地說:“我也不想這樣的......我就是覺得害怕。可是嘉宴,你不是我的丈夫嗎?我不是應該很愛你嗎?為什么在你的身邊,我會這么害怕?”
  她說到這里,看著段嘉宴蒼白到了極致的臉色,有最懵懂無知的語氣,給了致命一擊:“嘉宴,我以前......是不是做了很多對不起你的事情呀?”
  她的眼神干凈透徹,真情實感地發問。
  段嘉宴只覺得喉間一抹腥熱苦楚,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只能勉強微笑,之后,故作無謂地說:“沒有,小眠很好,什么都沒有做錯。”
  這一天的晚餐,段嘉宴隔著幽微的燭火,看著蘇眠一口一口吃掉服務員端上來的壽司。
  她的胃口不算大,吃了幾個,其實就已經飽了。
  可是她不知道是害怕還是什么,硬是一個一個往口里塞,因為反胃,她的眼角有淚跡。
  段嘉宴手中的酒杯,越握越緊。
  很久,他終于“嘭”的一聲放下酒杯,情緒翻涌,控制不住地開口:“夠了......小眠,夠了。”
  蘇眠不安地放下筷子:“我......我不是故意不吃完的。”
  她自以為是地解釋,段嘉宴的神色,卻沒有一點點好轉。他的眼眶猩紅,里面有蘇眠又不懂的情緒在肆虐著。
  兩個人相顧無言。
  最后,是段嘉宴做出了妥協。
  他走到了蘇眠面前,蹲下身,朝著她伸出手:“小眠,我不生氣,抱抱,好不好?”
  蘇眠伸出手,輕輕抱住他。
  她的體溫偏冷,不知道是不是一年前落下的病根。
  段嘉宴不由得將她抱得更緊,他想要捂熱她,至少,不要這么冷。
  蘇眠在段嘉宴的懷中蹭了蹭,小聲地說:“我吃太飽了,走不動了。”
  段嘉宴的眼神柔和了一些:“我抱你。”
  這一頓飯結束時,段嘉宴抱著蘇眠,離開了餐廳。
  蘇眠在他的懷中仰起頭看他,里面干凈純粹,一塵不染。
  段嘉宴只敢和她對視一瞬,就倉惶地別開視線。
  他勉強扯出一抹笑,道:“怎么看著我?”
  “嘉宴,你長得真好看,你是不是我見過最好看的人呀?”
  問者無心,聽者有意。
  當年的霍遇臣,才是真的風華絕代,舉世難尋的溫雅出挑。
  他算什么,不過就是蘇眠口中的渣滓,畜生......
  他垂眸,將視線收斂,低聲道:“小眠怎么覺得的?我是最好看的嗎?”
  蘇眠毫無察覺,脆生生地說:“是啊!”
  段嘉宴感受到了自己的可悲,他竟覺得幸福,這樣虛無縹緲的幸福。
  兩個人回到小居的時候,別墅里面的傭人都已經離開了。
  段嘉宴對于私密性有很高的要求,夜里除了蘇眠,不愿意看見任何人。
  蘇眠坐在沙發里,喝著牛奶,眨著眼看著電視里的動畫片。段嘉宴手里是剛剛洗干凈的水果,他看著蘇眠的背影,不自覺地手指用力。
  掌心的石榴被捏破,有猩紅的果汁流淌出來。
  段嘉宴恍若未覺,腦海中都是醫生的話。
  “夫人這是創傷后綜合癥,她會不自覺的把自己放她覺得安全的空間里,按照我們的診斷,夫人現在的心理年紀,不超過15歲。”
  段嘉宴的眼睫,重重顫了顫。
  他將捏碎的石榴放在一邊,看向蘇眠,啞聲道:“小眠,已經很晚了,我們上樓吧。”
  蘇眠別過臉,專心致志地看著電視。
  動畫片已經告一段落,蘇眠隨意換著頻道。
  此時的電視劇頻道的八點檔,正在播放著爛俗的愛情戲碼。
  電視里的男主角和女主角,正忘情地擁吻在一起。
  蘇眠瞪著眼睛,小聲道:“嘉宴,他們在做什么呀?”
  段嘉宴循著蘇眠的目光看過去,眸色一黯。
  他輕輕將她擁進懷里,聲音沙啞:“小眠乖,我教教你,好不好?”
  蘇眠眨著眼睛。
  段嘉宴在吻上她的一瞬間,用手遮住了她的雙眼。
  終究,是他問心有愧。
  蘇眠回到他的身邊以后,兩人從來沒有夫妻之實。他顧惜她的身體,不敢亂來。
  可是今天晚上,似乎有某種東西沖破了束縛,再也不能克制了。
  他的親吻一點點趨近瘋狂,帶著經年的執念,難收難管。
  “小眠......”
  “我一個人的小眠......”
  段嘉宴終究還是將一切進行得徹底,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在蘇眠的哭叫中結束了這場不怎么美好的歡/愛。
  蘇眠在他的懷里哭,一遍遍問他:“為什么會這么疼?嘉宴,我心口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