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趙北硯的嗓音冷清:“我是余歡的監護人,我要求你們把余歡的性命放在第一位,孩子如果有什么萬一,責任我擔。”
一句話,將他和傅瑾珩兩個人的立場擺的清清楚楚。
這個世上,總有人用不同的方式愛人。
無關對錯,只是愛人的方式和思考的角度不同。
趙北硯在意的,是余歡的性命。傅瑾珩在意的,是余歡能不能開心地活著 這場手術,一直到夜里才結束。
當醫生推著余歡從手術室里面出來的時候,傅瑾珩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像,正安靜無聲地坐在一旁的公共座椅上。
他眼底有清晰可見的青灰,這死寂的七個小時,他并不比手術臺上的兩個人輕松半分。
他從沒有沒有這么無力的時刻。原來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用金錢和權勢去解決。
在余歡身負重傷的時刻,他所能做的,不過就是安安靜靜地坐在外面等待而已。
他沒有任何辦法,束手無策。
主治醫生的額頭有汗水,看見傅瑾珩的時候,微微一愣,才道:“您的妻子和孩子一切平安。”
傅瑾珩覺得自己心頭高懸的那根弦,驟然松懈了下來。
他的面色微微發白,之后,聲音嘶啞地開口:“多謝。”
這個在手術過程中從始至終冷靜至不近人情的男人,在這一刻,終于允許自己流露出了幾分脆弱。
主治醫生原本覺得這個男人強勢獨斷,這一刻,他卻發現,也許只是太害怕失去了而已。
主治醫生看著傅瑾珩,安慰道:“先生放心,回去了以后好好調養,孩子一定會平安的。”
而此時,有護士推著余歡從手術室出來。跟在后面的,是面色孱弱得近乎透明的趙北硯。
傅瑾珩快步上前,先是看了余歡是否有大礙,之后,當護士推著余歡離開以后,他才走向趙北硯。
“你沒事吧?”語氣冷淡,趙北硯聽得出,這只是出于客套的問候而已。
“好得很,”趙北硯微笑:“一想到替余歡獻血的人是我而不是你,我就覺得一切都好得很。”
傅瑾珩一直毫無波瀾的面容,有了幾分冷意。
而趙北硯的笑意更濃,濃得有些刺眼。
“這件事,我會替你告訴余歡。你救了她,我替她謝謝你。可是你不要想用這件事威脅她,趙北硯,我對你的厭惡。已經足夠抹殺我心里本就不多的歉意了。”
趙北硯聽著,眼角眉梢有了細微的狠色:“我沒有想過用這件事要挾余歡什么,傅瑾珩,你愛余歡,可是我對余歡的愛,從來不比你少。”
“你知道嗎?當我剛才躺在手術臺上的時候,我覺得很辛福。”趙北硯的話很輕,但是字字誅心:“總有一些事,是我能做,而你一輩子都不能做的。”
傅瑾珩沒有說話,沉默又冷淡地看著他。
而推著趙北硯的小護士,早就覺得頭皮發麻了。
此時,她硬著頭皮推著趙北硯離開,終止了兩個人劍拔弩張的氛圍。
寧城。
段嘉宴醒來的時候,沒有看見蘇眠。
他驀然心慌,摸著身側早就冰冷的被褥,有一種鋪天蓋地的窒息感,將他徹底收攏在里面,無法自救。
“眠眠”他開口,聲音干澀。
這一天晚上,段嘉宴在空蕩蕩的宅院里,找著不知去向的蘇眠。
他路過衣帽間的時候,燈光盛大,他在逼人的光亮下,看見自己眼角的皺紋。
他今年已經45歲了,哪怕再怎么用心保養,終究還是難免歲月的痕跡。
只是這些痕跡沒有讓他丑陋,反而增添了一種說不明的惑人氣質。
盡管如此,他臉色依舊是留下了痕跡。
這個世上,所有的東西,似乎都在緩緩老去。
只有蘇眠,她依舊還是20歲的模樣,眉眼恭柔婉轉,眼底眉梢都是嬌俏。
她不曾老去,活得像個孩子。
這是他這么多年最驕傲的一件事。
霍遇臣不在了又怎么樣?蘇眠在自己的身邊,同樣天真爛漫。
他能給她的,從來都是最好的。
更深露重,外面的風雪很大。
段嘉宴在花園里,找到了撐著傘的蘇眠。
她站在湖邊,紅色的裙子,素黑的發披散,很漂亮的眉眼,唇色鮮紅。
段嘉宴不知怎的,心中突然涌上了一種極其不好的預感。
他開口,聲音生澀:“皎皎”
“段嘉宴,”蘇眠看著他,眉目平靜:“別這么叫我。”
她的語氣冷清,和這些年的溫軟嬌俏,判若兩人。
段嘉宴的眼眶中,有細微發燙的感覺:“皎皎,你怎么了?”
“我沒有想到這么多年過去了,我在你的身邊委曲求全,你卻還是一如既往的狼心狗肺。段嘉宴,那是我和遇臣的骨肉。”
蘇眠的語氣冰冷。
她用一種仇恨的目光注視著他,段嘉宴覺得仿佛被什么東西蜇了一下,細細密密的疼痛感。
“你別這么看著我,蘇眠,你告訴我,你今天是怎么了?”段嘉宴的語氣少有的無措,他這些年,幾乎沒有這么無措過。
他上前走了幾步,想要將蘇眠扯進自己的懷中。
可是那個站在湖邊的女子,語氣決然:“別過來!”
“好,我不過來。”他被她的語氣嚇了一跳,連忙往后退了幾步,柔聲道:“皎皎,外面很冷,你先和我進去,好不好?”
蘇眠的眼中,一抹諷刺:“段嘉宴,你究竟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時候?”
“你什么意思?”話語生澀,就連聲音仿佛都不是他自己的。
“我什么意思你看不出來嗎?段嘉宴,我恨你。”她的聲音輕得就像委地的雪,可是每一個字,重如千斤,在段嘉宴的心口砸出一個又一個血肉模糊的大洞。
多殘忍,這就是這個世上最惡毒的詛咒吧?
“你什么時候想起來的?”段嘉宴的眼中,一抹頹唐,他的聲音像是被砂紙磨過,難聽得厲害。
蘇眠的眼中,嘲諷的顏色越來越重:“段嘉宴,我從來就沒有失憶過。”
“怎么可能?這不可能!”他矢口否認,不假思索地說:“你當年明明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