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自然就覺得,能讓一個戴著婚戒的人,在昏迷的時候還念念不忘的人,怎么都該是愛人了吧?
可是他怎么能想到,這個婚戒從來就只有一個。另一個,永遠都不可能送出去。
趙北硯看著醫生眼中的不贊同,沉默不語。
很久,他才低聲道:“她已經離開了嗎?”
“不然呢?”醫生很是無語:“難道還在這里等你醒來?我看你長得這么好看,氣質也出眾,干什么非要糾纏有夫之婦呢?”
趙北硯的眸光,微微冷淡。
醫生摸了摸鼻子,道:“我是覺得你也是華國的人,所以才和你多說幾句的,你不愿意聽,就算了。”
趙北硯沒有再理會,有些疲憊地閉上了眼。
那是上輩子的時候,他還是傅盛堯。
那個時候,他做傅盛堯做得并不快樂。傅及暄同外人說蘇黯失蹤,之后娶了寧家的小小姐寧敏華,并且生下了自己。
可是在自己七歲的時候,卻傳出了蘇黯回來的消息。中間沒有隔幾天,又傳出了蘇黯離世。
他和寧敏華,還有哥哥傅盛光,這才終于搬進了傅公館。
那個時候的傅盛堯,第一次見到傅瑾珩,十歲的男孩站在蘇黯的靈堂前,一看就是世家的公子。清冷清貴,初初有了后來驚艷世人的樣貌。
他穿著一身白色的喪服,臉上的表情哀痛。
傅盛堯在來的路上,其實已經聽見了母親寧敏華對外婆說,這個傅家的少爺,和自己母親的尸體,共處一室好幾天。
他在來之前,其實已經想過了,他大概會看見一個瘋子。
可是等到傅瑾珩出現的時候,趙北硯才知道是自己先入為主了。眼前的少年,竟是冷靜到叫人心生寒意的地步。
可究竟要怎樣的心理素質,才能表現出這樣的平靜。
而那時,他走到了傅瑾珩的面前,年紀尚小的他,還想著和他搞好關系:“你別難過了......九哥。”
傅瑾珩的眉眼冷淡,他看著自己,眼神就像在看一個死人。
他那時在寧敏華身邊,也是被寵大的。人生頭一遭,被人這樣冷待。偏偏站在不遠處的寧敏華和父親傅及暄,都沒有上前喝止半句。
在那一刻,傅盛堯就明白,有一些人從出生的那一天開始,就注定比你高一截。
可是他怎么能甘心呢?
小的時候,這份不甘心還不明顯,可是隨著長大,卻一點點顯露。
哪怕那個時候,傅瑾珩已經離開傅家很久很久了......
對,離開傅家。
這件事,其實他也沒少出力。
那個時候,蘇黯離世,而傅瑾珩和傅及暄的關系也很僵硬。
寧敏華坐穩了傅家家主夫人的位子,風頭無兩。
而他,也同樣以婚生子女的身份,和傅瑾珩平起平坐。
事情的變故,發生的一個晚上。
他主動推開了傅瑾珩的房門。
那一年,他不過也才七歲,可是卻已經有了那樣的心智。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的劣根性,在小時候就已經注定了。
他永遠都成為不了傅瑾珩那樣風光霽月,清冷干凈的人。
他在很小很小的時候,就已經學會了算計。
“九哥,你沒有吃晚飯,我給你帶了吃的。”七歲的傅盛堯站在傅瑾珩的房門口,笑容天真又爛漫:“九哥,你肯定餓了,對不對?”
那個時候,傅盛堯的原意,其實并不是想要讓傅瑾珩離開傅家。一開始,他不過就是想要在這個哥哥面前,留下一個好印象。
可是傅瑾珩對于他的示好,全然不領情。
他看著他,眼神冷漠:“滾。”
那一刻,傅盛堯的心中產生了惡意。
可是他卻是不退反進,又朝著房間走進去了幾步。
傅瑾珩從座位上起身,走到了他的面前。
十歲的少年已經很高,站在傅盛堯的面前,眼神睥睨:“出去。”
傅盛堯咬了咬牙,維持住了臉上的甜笑:“九哥,我是真的擔心你的身體,你多吃一點,好不好?”
傅瑾珩的回應,是抬手,捏著他的衣角,將他往外面送。
他的臉色嫌惡,就好像在看什么臟東西一樣。
惡意就是在這一瞬間滋生的,他將手里的餐盤扔在了地上,卻故作不小心地說:“九哥,我不是故意的。這是媽媽最喜歡的盆子,被她知道了,肯定會批評我的。”
傅瑾珩的眸色沒有波動:“這和我有什么關系?”
傅盛堯吸了吸鼻子,將裝可憐做到了淋漓盡致:“是的,和九哥沒有關系,是我自己手笨。九哥,你不用管我的,把我放在外面就好。”
傅瑾珩沒有猶豫,聞言手一松,直接將他放在了門口。
傅盛堯看見房門關上的那一瞬間,臉上的恨意再也遮蓋不住。
這個家里,就是房間里面的那個人最多余了。
他必須想辦法,把他送到外面去。
這個想法在腦海中生根,惡意勃發成了參天大樹。
傅盛堯用地上的碎瓷片割傷了自己的側臉,很細小的傷痕,但是因為傷口在臉上,血流出來的一瞬間,還是猙獰得厲害,簡直觸目驚心。
他滿意得笑了笑,之后捂著臉,走到了樓下。
大廳,寧敏華正在和幾個貴婦人聊天。她現在是事事順心,自然是說起話來都眉飛色舞,多得是人阿諛奉承。
她正聊得開心,就看見自家的寶貝小兒子捂著臉,從樓上走了下來。
寧敏華看著,覺得奇怪,叫住了他:“盛堯,過來,和阿姨們打招呼。”
而傅盛堯站在原地,眼神躲閃:“阿姨們好!”
平時的時候,傅盛堯見到外人,都是笑盈盈的,嘴甜的要命,這也是寧敏華為什么這么喜歡他的原因,可是今天,他這個樣子,實在是反常得厲害。
寧敏華的眉心皺起來,他看著傅盛堯捂在自己側臉上的手,道:“為什么要用手捂著臉,怎么了?”
傅盛堯的腳不安地往后退了兩步,他看著自己的腳尖,把頭埋得更低:“沒什么......沒有怎么了。”
他越是這個樣子,寧敏華越是覺得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