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瑾珩不置可否,只是淡聲道:“送她去監獄,用最好的律師,確保最重的判刑。”
他說得很平靜,顯然,是并沒有打算輕易放過那個女人。
之后,他頓了頓,看向沉默的余歡,眸色清淡,里面沒有什么溫度:“我沒有遷怒,就已經是留有余地了。”
這句話,是解釋。
余歡聽著,心情復雜。
司機是在傅瑾珩身邊的老人了,察言觀色的能力一流,他自然感覺到了余歡的情緒低落,也下意識看向了她。
余歡在沉默中開口,輕聲道:“我要看看圓圓。”
傅瑾珩側過臉看向她,他大約是不想讓她離開,話語之間,動之以情:“余歡,她的母親并非好人。”
“我知道。”余歡聞言,還是拉開了車門,走了出去。
傅瑾珩沒有阻止,等到余歡離開了很久,他突然微微笑了。
他的聲音很輕,幾乎自語:“我的歡歡沒有變,還是很善良。”
司機看著他臉上突然浮現的笑容,只覺得毛骨悚然。
這又是哪出,怎么突然就高興了?
余歡在末尾的車子里,看見了圓圓。
圓圓縮在車子的角落里,看見她的時候,用肉乎乎的小手抹了抹眼淚,說:“漂亮姐姐,你怎么在這里?”
余歡笑了笑,柔聲問她:“圓圓的媽媽去哪里了?”
“媽媽被一個長得很好看,可是很兇的叔叔帶走了……”圓圓說到這里,又有些哽咽:“是不是圓圓期末考試考差了,所以媽媽不要圓圓了?可是,圓圓只有媽媽了。”
余歡看著她哽咽哭泣,仿佛看見了幼時的自己。那個時候,一無所有的自己。
她摔倒在地上,有女孩子嘻嘻哈哈地走過,說:“快走快走,我媽媽說了,叫我不要和這種沒有父母的孤兒在一起玩,會被帶壞的。”
余歡趴在地上,眼里都是淚花。
她才不是沒有爸爸媽媽的孩子,蠻婆說了,她的爸爸媽媽會回來的!
可是她看著那些女孩子越走越遠,卻始終沒有說出口。
她的視線里,都是她們身上花花綠綠的碎花裙子。
她那時,也很想要一條好看的裙子呀……
余歡回過神,看著圓圓哭花的臉。她朝她張開雙臂,圓圓就抽抽噎噎地縮在了她的懷里。
余歡摸著她柔順的發,下了保證:“我讓那個好看但是……很兇的叔叔,把圓圓的媽媽還給圓圓。”
圓圓抬起頭,眼淚汪汪地看著她:“姐姐,真的嗎?”
“真的。”
車子離開渡荊的時候,女人牽著圓圓,和他們告別。
余歡縮在車里,莫名其妙地鼻酸。
傅瑾珩看著她情緒低落的樣子,抬手摸了摸她的腦袋。
他嘆息著說:“歡歡,你這個樣子,讓我特別想娶你。”
余歡看了他一眼,難得沒有反駁。
可是傅瑾珩卻沒有打算讓她一個人消化情緒,他將她抱進懷里,語氣淡淡的:“那個女人我都已經不追究了,怎么還不開心?”
他說話的時候,用下巴摩挲著她的發頂,說不出的親昵味道。
余歡被他哄的稍微情緒轉好,她的眼睫顫了顫,說:“傅瑾珩,你知道我為什么不追究嗎?”
“因為我的余歡很善良。”他的語調平靜。
余歡搖了搖頭,道:“不是的,我是有私心的。”
“什么私心?”他將她抱得更緊了一些。
如果換作平時,余歡大概會反抗。可是剛剛那一幕,牽動了童年的陰霾,她其實很需要一些安慰。
幸運的人,一生都在被童年治愈,不幸的人,一生都在治愈童年。
說得多對。
“因為圓圓,我不想讓她像我一樣,從小沒有爸爸媽媽,被人欺負。”余歡說到這里,低下了頭。
傅瑾珩只能看見她頭頂小小的發旋,和它的主人一樣,看起來倔強又脆弱。
他看得心軟,聲音難得溫柔:“在我的身邊,誰敢欺負你?”
余歡抬頭,眼底水光未褪,迎視他的面容。
翦水秋瞳,明眸如漾。
傅瑾珩在她的額間,落下了一吻。
他挑了挑唇角,低聲道:“我給歡歡一個家,好不好?”
余歡覺得,她心口最柔軟的地方,被撞開。
她開口,聲音沙啞:“你現在和我說這個,乘人之危。”
傅瑾珩笑了笑,說:“所以,你愿意嗎?”
“不愿意,”余歡忽略心頭的悸動,收回了視線:“我還沒想過結婚。”
“那真可惜,”他的語調中,一絲絲喟嘆:“我連彩禮都準備好了。”
余歡的指尖摳著掌心,低低地問:“什么彩禮?”
“千里紅妝,萬人空巷。”
余歡心里不受控地雀躍,可是還在嘴硬:“奢靡浪費。”
傅瑾珩將她的手攏在手心里,語調認真:“給你的,怎么樣都不算奢靡,怎么樣我都嫌不夠好。我的歡歡,值得這個世上最好的一切。”
他的語氣認真,不覺玩笑,那雙深幽的眸看著自己,余歡便不由自主地一點點沉溺。
兩輩子了,她還是這么喜歡他……
海城中心的五星酒店頂樓,是獨占一層的總統套房。
此時,有一個矮胖的男人跪在地上,因為太恐懼而兩股戰戰。他時不時抬頭,看一眼眼前的人,卻又在下一刻,恐懼地將身體伏得更低。
許久,有黃色的液體從他的雙腿間洇開,一股刺鼻難聞的味道。
他愈發惶恐,整個人趴在地上,用手撐著地,一點點爬到眼前面目寡淡的男人面前。
是趙北硯。
趙北硯冷眼看著男人靠近,卻在他將要觸碰到自己的那一瞬間,彎下腰看向他。
他修長的手拿著精致細巧的刺刀,刀尖對準男人的眼睛,畫面黑暗到了極致。
“趙家是誰做主?”趙北硯的語調很平靜,一絲絲的冷,足夠壓迫。
那個原本就誠惶誠恐的男人,在看見刺刀的這一瞬間,就已經失去了語言的能力,可是聽見了趙北硯的問話,他強迫自己發聲,說:“趙家是先生您做主。”
“你既然知道,又怎么敢和趙異舟沆瀣一氣?”趙北硯的語氣陰森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