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輩子,他叫傅盛堯。
他是傅家的小少爺,原本順風順水的人生,卻愛上了自己九哥心尖上的女子。
他愛上了傅瑾珩的顧余歡。
其實原本一開始的時候,他們并不相愛的。可是后來,他眼睜睜地看著余歡對他九哥態度的轉變,那是顯而易見的心動。
偏偏那個女孩子,自己都沒有察覺。
這樣不自知的喜愛,太傷人了。
他好恨,可是又好愛。
兩個自我不斷拉扯,痛不欲生。
可是,愛恨拉扯到了極致,就是瘋狂。
他最終還是親手殺死了她。
監獄,他的歡歡躺在了他的懷里,那雙眼睛怨恨滿滿地看著他。她的面色蒼白,像陶瓷一樣,一雙霧沉沉的眼睛,好看得不得了。
而他,只是感受著她極速流失的體溫,無力地聽著自己心跳蒼老的聲音。
他就這么抱著她,一直到天光都白了。
之后,就是傅瑾珩拿著槍,毫不猶豫地給了自己一槍的場景。
他以為自己會死,可是一睜眼,卻發現自己成了別人。
一個殘廢的,甚至不能完全自理的趙北硯。
但是他那么開心,哪怕殘廢,也是喜不自勝。
他以為重活一世,就能有了機會,他幾乎是迫不及待地去找了余歡。
可是同一天,傅家的人也到了。
他幾乎是馬上猜到了,重生的人,也許不止自己。
他和傅瑾珩當了多年的兄弟,這樣雷厲風行的手段,必然是他的手筆。
如果他不認識余歡,為什么要這么心急,帶她去傅家。唯一的可能就是,傅瑾珩也重生了。
他原本以為,這已經很戲劇化了。
可是更戲劇化的是,他和余歡見面,那個女孩一臉的防備,提到傅家的時候,滿滿冷漠排斥。
這樣的冷漠排斥,只能是重生后的余歡。
人生的際遇多奇妙,他們都重生了……
發現了這一點以后,天知道他有多慶幸,慶幸自己不是傅盛堯,而是趙北硯。
他可以當余歡的救世主,只要她想,他能將她寵成公主。
可是偏偏,余歡從來都不稀罕。
她防備他,沒有理由的防備。
趙北硯原本還可以自欺欺人的告訴自己,余歡并不是針對自己,她對待所有人,都是防備的。她被傷害得太深,所以才過分敏感了一些。
可是那一天晚上,他看見了余歡對待傅瑾珩時的笑意爛漫。
是真的,一點點防備都沒有。
他才知道,原來她還可以笑得這么甜。
只不過,她不愿意對自己笑而已……
海城,傅家公館。
傅瑾珩從門外進來的時候,傅家家主傅及暄正在品茶。他的身側,是笑容優雅的寧敏華。
是上好的毛尖,茶色清冽,氣味芬芳。
傅及暄今年雖然六十歲了,但是精神矍鑠,看起來也不過就是四十出頭的模樣。他的五官都是偏硬朗的,其實如果只是看起來,傅瑾珩和他之間,幾乎沒有什么相像的地方。
這是因為傅瑾珩的樣貌更像自己的母親,當年名動海城的美人,蘇黯。
最沒有光彩的名字,偏偏耀眼美好。
只是美人名將,未曾白頭,就已經離開人世了。
蘇黯是死于難產,傅瑾珩出生沒多久以后,便離開了。
傅及暄現在的妻子,是寧敏華。
當年蘇黯的尸骨未寒,傅及暄便讓寧敏華進門了。
之所以這么急切,是因為寧敏華在蘇黯還是傅家家主夫人的時候,就已經和傅及暄在一起了。因此,和寧敏華一起進傅家的,還有一個她和傅及暄的私生子,叫傅盛光。
后來沒過兩年,寧敏華又替傅及暄生下了一對兒女。兒子叫傅盛堯,女兒叫傅清甜。
在傅家的所有旁支嫡系中,傅瑾珩年歲排行第九,可卻是唯一一個被宗祠認可的預備家主。
此時,傅及暄看見傅瑾珩進來,平靜地放下茶盞,道:“你前段時間去錦城的事,真的是昏了頭了!怎么?不打算和我解釋一下嗎?”
傅及暄說到這里,眼底的光顯出了幾分銳利。
而傅瑾珩面不改色地坐在了他的對面,他微微垂了眼睫,從案幾上拿起了一杯淡茶,品了許久,才放下。
他開口的時候,語氣自若而鎮定:“父親想要我說什么?”
“我想要你說什么?”傅及暄臉色陰沉地將這句話重復了一遍,道:“你和一個見不得光的養女糾纏在一起,自貶身價,你還問我想要做什么!”
傅瑾珩在聽見傅及暄說“見不得光”四個字的時候,眸色微微陰沉。
不過他抬眉,未見波瀾:“請您說話尊重一些,余歡是什么樣的人,您沒有資格評價。她不欠傅家什么,沒有理由被您貶低。”
傅及暄原本就很難看的臉色,瞬間有些發青。
貶低……好一個貶低。傅及暄這么多年,難得被這般忤逆。
他開口,語氣嚴肅又陰沉:“阿珩,你別忘了你的身份。”
一旁,一直沒有說話的寧敏華默默地拍著傅及暄的背,替他順氣。
寧敏華是有些害怕傅瑾珩的,因此若非必要,她不愿意和他有什么沖突。
傅瑾珩的視線在寧敏華放在傅及暄背上的手上停留了一下,下一刻,他側過視線,淡聲道:“我的身份不用靠一個女人求全。”
他聽著傅及暄陡然急促的喘息聲,拿著瓷骨杯的手動作一頓,卻還是不溫不火地說:“我擅自派傅家的人去苗紅村的事,我已經依照家規自我處置了。至于您說的去錦城的事,這是我的私事,沒有必要向您匯報。”
傅及暄鐵血一生,如今卻被自己的孩子說得下不來臺,心頭又氣又怒,一雙眼睛猩紅。
他抖著手指,指著傅瑾珩,很久,冷笑了一聲,道:“我現在還是傅家的家主,我不止你一個兒子!”
這話自然是氣話,可是一旁的寧敏華眼底卻是精光流露。
傅瑾珩沒有遺漏,他的腦海中,劃過前世傅盛堯害死余歡的罪狀。
他起身,沒有再打算繼續理會的心思,沉聲道:“這個傅家,誰都可以執掌,唯獨傅盛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