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導演起身開門，看到門口的女孩，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讓蕭清進來。
吳導演是搞藝術的，對每個演員的特質非常敏感，半年前拍《青絲劫》的時候，雖然這個小姑娘很努力，但是新人的生澀和稚嫩也讓他頭疼了很久，好在是孺子可教。
可現在不過半年沒見，這小姑娘居然像換了個人一樣。
原本就清麗絕俗的容貌褪去膽怯，每一個毛孔都冷靜逼人，讓這副容貌增添了十成十的魅力。
可怕的是，居然與青春可人的氣質完美融合，讓人覺得毫不違和。
若非吳導演剛和這小姑娘合作過，還對她印象挺深，這才有了對比，他根本不可能察覺出有什么不對勁。
蕭清很淡定，在這個深受唯物主義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熏陶的世界中，讓人相信什么借尸還魂，什么重生系統，那幾乎是不可能的。
就算吳導演察覺她有點不對勁，也會以為她經歷了什么事，才導致性格改變。
“你好，我是王可。”
“王導好，我是云蕭清。”
王可觀察著面前的少女，微微蹙眉，偏頭跟吳導演說：“這位是你給我推薦的林雪？”
“我覺得，她分明是我的沈殊！”
王導演沒從蕭清身上找到和林雪契合的地方，但他不僅沒失望，反而雙眼放光。
王可知道這姑娘剛學表演，《青絲劫》是她第一部也是唯一一部戲，因此也沒指望蕭清能有多好的演技。
之所以聽了小伙伴的推薦，僅僅是因為能夠本色出演。無論多強大的演技，都抵不過本色出演這四個字。
“是我走眼了。”吳導深深看了一眼蕭清，沒有多說什么。
“不管怎么說，先試試林雪這個角色吧。云蕭清，演一下第73場。”王可還是給吳成衛面子。
第73場是比較體現人物特色的一場戲，發生在軍訓期間。
沈殊體質不好，但心性倔強，站軍姿站到硬生生昏過去也不請假。
教官是個不懂得憐香惜玉的主，真有點鐵血軍人的氣魄，這些柔弱的大學生，都被他訓的死去活來，無論什么理由，只要不是缺胳膊斷腿，都不準假。
林雪外柔內剛，她跟沈殊一個宿舍，雖然也沒怎么說過話，但林雪心細會做人。
沈殊昏過去之后，是她把舍友背到醫務室，買糖果，倒水，照顧的無微不至。
相比林雪的溫柔，沈殊就不識抬舉多了，除了林雪給她糖的時候說過一句謝謝，全程最多的就是“不用”、“沒必要管我”……之類令人討厭的話，感覺得了便宜還賣乖。
第73場就是醫務室那一場。
沈殊接過林雪手里的一顆糖，平日里漠不關心的表情愣愣的，二話不說拆開扔進嘴里，輕聲說了句：“謝謝。”
聲音輕到林雪幾乎都沒聽見。
林雪倒完水轉過身，看到的已經是冷著臉的舍友。
林雪把水杯遞給她，順手拿起一個洗好的蘋果開始削皮，蘋果皮在她指尖打著璇兒下滑，墜成長長的一條，一直沒斷。
“教官嚴厲，但我們可以跟導員請假。醫生說你嚴重貧血加低血糖，不能進行劇烈運動，咱們開個證明找導員請假，你還是要愛惜自己的身體，不要逞強呀。”
女孩邊說邊削皮，最后一個字說完，她舉起手里完整的蘋果，笑了笑。
沈殊搖了搖頭，沒說什么，也沒接蘋果。
林雪站起身，找了個小碟子，把蘋果切成一小塊一小塊，放了跟牙簽，直接塞到了沈殊手里。
“雖然我不知道你有什么難言之隱，但吃點水果總沒壞處。我得走了，不然魔鬼教官該罰我跑十圈了。”
“下訓來看你。”
林雪在病房門口揮了揮手，丑不拉幾的軍訓服，被她穿出了如同春天般的溫柔。
這段其實不難，但王可見圈里的女演員演過幾次，雖然不是什么有名的演員，但演技好歹是在線的，要不就演成了白蓮花，一臉傻白甜，看著讓人覺得很假。
要不就演成了綠茶婊，一舉一動都透著做作，總覺得她要背后使壞。
王導演心累……
這些人，沒經歷過純粹的同學情？不懂什么叫單純么？
蕭清醞釀了一下情緒，把這段演了一遍。
王可導演看完皺起了眉，指節敲著沙發扶手，很是糾結。
她演出的林雪，怎么這么奇怪……
“云姑娘，林雪的溫柔是她的本色，你演的太過內斂了，太過突出她性格中的棱角，這樣的林雪……不是我要的林雪。”
蕭清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在她身上，冷漠才是溫柔的底色，這樣的溫柔讓人想依賴，卻不敢靠近。
“導演，我再試試。”
蕭清想到了沈柔，突然知道該怎么演了。
王導演點了點頭，看著放下冷漠，整個人都柔和起來的蕭清，終于笑了。
“想試試沈殊么？”王導看到了他想要的林雪，轉頭提了個古怪的要求。
蕭清眼睛微亮，她確實更喜歡這個角色，我行我素，隨心隨性，脆弱卻又讓人膽寒的強大。
“導演，我喜歡沈殊這個角色。”
“五分鐘時間，還是這一場，沈殊視角。”王導演也來了興致。
蕭清四處看了看，坐在了旁邊的椅子上，當做醫院的病床。
蕭清掙扎著睜開眼，就變成了沈殊。
那個固執尖銳到滿身尖刺，把整個世界擋在外面的沈殊。
那個自己把好感度仔仔細細劃分，一分情誼也不愿意多給，對別人的好感從不會超過二十點，拒絕一切人際交流的沈殊。
“不必，我不吃東西。”
“不用，你回去吧。”
“……謝謝。”
沉默，大多數時間都是沉默。
蕭清從椅子上站起來，笑了笑，示意自己演完了。
“這是我心里的……沈殊。”王導演的視線隨著蕭清而動，他不明白，怎么真的有人能把沈殊那種對感情的吝嗇演的明明白白又不惹人反感。
這個角色，太容易讓人覺得不識好歹。
吳導演瞧著著試鏡結束了，讓蕭清坐下，端過來一盤瓜子，邊吃邊嘮嗑。
“他糾結著呢，別理他。”
“嗯，吳導演，這次謝謝了。”
“沒事，自己沒本事什么機會來了也是白搭。”
兩人說了會話，王可導演終于不再撓他的頭發，艱難的說：“沈殊，你來演沈殊。”
“開機給你通知。”
蕭清聽罷點了點頭。
“行了，今兒就到這里吧。”王導急著找他剩下的演員，火速提出散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