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排長,你怎樣才能放了我?”
八排的一個士兵背著江成,在離蕭清不遠的地方走著。
蕭清看著四肢軟塌塌垂下的江成,說道:“浙軍連長級別的指揮,不可能一點情報都不知道,帶回去能換軍功。”
打仗永遠是軍人升職最快的方式。
在那個年代,排長死了,副排長頂上,連長死了,副連長頂上。
講道理,只要一場仗打完,你能活著,就起碼能往上混一級。
如果是極其慘烈的戰爭,絕對能升三級不止。
越是死傷慘重,便越容易身居高位。
能徹底打破上升渠道和階級壟斷的,只有亂世。
所有的一切都重新洗牌,能否成為制定規則的人,完看個人能力。
蕭清看的清楚,所以她牢牢把握住了這次江浙戰爭。
民國十三年,八月二十四日。
江蘇第六師援助及時,十一旅旅長鄭士誠大膽指揮,解丁蜀鎮危局,順利支撐到后續部隊到來,與浙軍在宜興展開對攻。
浙軍人多,蘇軍人少,但蘇軍憑借地利,與浙軍在丁蜀鎮陷入僵持。
與此同時,第一路司令宮邦,率領中央陸軍第十九師、中央陸軍第二十四師、江蘇第一師、江蘇第三師、江蘇第四混成旅以及湖北第五混成旅,主攻上海。
在宜興方向開戰不久,江蘇與上海的交通要塞,滬寧鐵路,直接爆發戰爭。
雙方打的你來我往,可以說是平分秋色。
第三路司令王樸,率領江蘇第二師、安徽第三混成旅、安徽第五混成旅,主攻浙江廣德。
真是最搞笑不過,上海那邊打的昏天黑地,宜興方向死傷慘重,但廣德那一路的交鋒,就像一場笑話。
開戰之前,雙方深挖壕溝,戰前準備相當充足。
開戰之后,雙方早上起來,先互發一炮致意。
然后開始整整兩個小時的炮火轟炸,很有默契的轟在雙方軍隊駐扎的空白區域,無一人傷亡。
之后,休戰。
通通回去吃飯休息睡午覺。
午后三時,吃飽喝足,養精蓄銳之后,再次開炮,傍晚停止。
雙方從來沒有主動出擊過一次!
當然,必要之時也會互相躲在戰壕之后,互相開槍打一打。
整整五天,沒有出現一個傷亡數字。
但軍費開支,雙方都是天文數字。
如此和諧的戰爭,站在戰場上比待在家里還安,吃得好睡得好,軍需補給從未短缺。
看別人打生打死,自己這邊牢牢遵守和平共處五項原則,那叫一個愜意。
誰讓人家是援軍?
做戲就夠了,為什么要拼命?
浙軍的大部隊都調往上海,其次是宜興。
在與安徽交界處,廣德縣所在,只不過給面子的放了一個師而已。
盧永相和安徽省的督軍心有默契,互相牽制,意思到了就行。
三路均在僵持,若時間一久,只能是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齊協元是絕對不愿意自己煞費苦心,花費巨大人力物力打贏的戰爭,最后只能為別人做嫁衣。
不提那些遠在北平,山西的軍閥,單單說浙江的鄰省,福建現任督軍孫川方,雖然只上位半年,但已經是極為難纏的角色,對上海同樣虎視眈眈。
可以說,如果有一絲可能,誰都想把上海搶到手。
如何破局?
齊協元頭發都快掉完了,想來想去,也有些束手無策。
齊協元站在巨大的地圖前,一動不動看著三省交界。
想到盟友協議,眼睛在廣德與上海兩處來回轉悠,視線最終停在了宜興。
去的盟友協議。
齊協元的手掌重重的拍在地圖上,五指覆蓋的地方,廣德縣若隱若現。
當天,一封軍委調令便直達第一路司令宮邦手中。
上海兵力極多,戰場甚至分割為三個。
嘉定區,滬寧線,青浦區三線開花。
當晚,唯一占據優勢的青浦區,一支上千人的精銳之師靜悄悄離開了戰場,連夜趕往太湖方向。
太湖之上,為數不多的幾艘軍艦秘密停靠在港口,本來是為了防止上海那邊出問題留下的最后力量。
是夜,太湖一處軍事港口燈火通明,一艘艘軍艦連夜出港,載著一批援軍,航線直切丁蜀鎮身后。
軍艦之上,沒有一個海軍,是從上海抽調出的精銳部隊。
他們要直插浙軍背后,與第六師形成合圍之勢,徹底殲滅浙軍中央第四師,中央第十師兩大師部。
一定要抓住機會,一擊必殺,給浙軍造成毀滅性打擊。
與此同時,第三路司令王樸率領的江蘇第二師,師長王志國,當晚收到一封加密軍令。
瞞著司令王樸的軍令。
“不計代價,攻破廣德,打入浙江腹地。”
王志國冷汗直流,這是要和盟友翻臉的節奏,該怎么辦才好?旁邊還有兩支安徽混成旅,自己一動手,他們會不會直接站到浙軍那邊?
王志國一整晚未闔眼,完不知道該怎么處理,沒有總司令發話,他私自調動第二師,這等同于造反!
這封密令,也無法為他證明清白,以他對齊協元的了解。
若聽令,事后一定會被賣個徹底。若違令,自己在南京的妻兒,必然會死無葬身之地。
宜興丁蜀鎮臨時指揮部。
第二路總司令陳典元在開會。
所有的營長及以上級別,部在位。
蕭清也在。
這兩周,自楚行主動退位,她擔任連長以來,多次圍剿與反圍剿中,蕭清所率領的十二連表現出色,阻止了敵方多次進攻。
尤其在殺傷敵人,救援同伴方面,十二連立下大功,軍功在所有連隊中遙遙領先。
蕭清也由此成功上位,現任三營副營長。
而她之所以能坐在這里,完是因為三營營長在上一場對戰中,不幸腹部中彈,現在還在醫務室躺著,昏迷不醒。
蕭清暫代三營營長之位。
“……綜上,我軍戰士在這兩周的對戰中,傷亡數很大,還在堅持的也處于極度疲勞,受限于人數劣勢,我軍的輪換一直無法真正實施。”
“所以,指揮部決定,這一周,以穩健防守,恢復體力為主,不必與敵人硬拼,必要時可放棄一部分山區。”
蕭清走出司令部,揉了揉酸疼的手腕,心中思緒萬千。
比起被迫防守,這樣的命令,更像是……
請君入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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