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汐聞聲望去,只見出聲之人穿著蜜合色折枝花卉風毛圓領褙子,下著月白木蘭裙。瞧著比衛璇還小的年紀,卻出落的相當好看。
眉眼彎彎如月牙,托著下顎,深情嬌憨。梳垂桂髻,膚色過白,瞧著像大病初愈的模樣。
“姑娘眼光好,您選的自然喜歡。”她邊上的丫鬟回道。
可小姑娘卻不滿意的握著手里的玉琉璃。眉頭緊皺,突然出聲。
“可這個太小了!我要大的。”
她眼珠子咕嚕咕嚕的轉著,這才發現了屋內多了幾個人。
楚汐仍由她打量,小姑娘眼神純粹,干凈著呢。
她輕輕一笑,以作招呼,再懶懶的雙手合十搭在胸前,蓮步輕移在貓眼石前站立,懶懶的靠著邊上朱紅色的柱子,柔弱無骨嬌艷三分。
她隨手指著其中碧色的一款:“這個包起來。”
這才回頭,沖楚依依扯了扯嘴角。
“我先前從未送過你什么,今日想偷懶一次補齊了。依依就當行行好,可好?”
楚依依嫌拿的燙手,可偏偏這富麗堂皇之處是她從未踏足之地。
她也是個愛美的姑娘,往日里只敢在草叢里拔幾朵鮮花插在發間,就能對著銅鏡照上一日 如今這些金閃閃的,晃人眼的物件,何嘗不是一場誘惑。拒絕之話吐在嘴角,卻再也說不出口。
“謝姐姐。”三個字說出來像是花費了所有的勇氣。
是啊,她必須低頭,至少在此時。
楚老爺就算有心,備好的嫁妝也能讓章玥偷換七七八八。嫁妝是新嫁娘的臉面,她如今能做的便是忍辱負重。
楚汐要送,她何必拒絕,這是楚家欠她的,想到這她的臉色這才好轉些許。
楚汐拍了拍對方的肩,想起楚依依日后對女配的瘋狂報復,又念起楚依依得到來源于這具身體的種種惡意,再看見對方遮住傷口的面紗。
只覺得報應二字再貼切不過。
她突然間有些低落,又有幾分難以啟齒:“慢慢挑,無須見外。就當……就當是補償。”
補償,幾件嫁妝就想擺平她毀容之事?做夢!楚依依轉頭,不讓楚汐看見她眼中的猙獰。
卻見那坐在椅子上晃蕩著腳的小姑娘呆滯的張了張唇,露出幾顆貝齒。像是受驚嚇般突然撲倒她身邊的丫鬟身上。
楚依依連忙收起恨意,她近日浮躁了。
“姑娘,怎么了。”云墜疑惑問,安撫的拍了拍裴幼眠的背。
裴幼眠小心翼翼的再度抬眼望去,那戴了面紗的女子早已恢復平靜,神情溫婉的在柜臺上挑起了首飾。
她忘性大,又念起兄長在樓上雅間喝茶,膽怯不復,又再度苦惱的看著手里玉琉璃。
“太小了,我要大的。”她跳下椅子,動作過大又猛,有些暈眩。
“姑娘,公子若知道必定罰你了。”云墜忙扶住,輕聲指責。
裴幼眠靈動的眸子環視四周,最后落到楚汐身上。嬌艷的像多花似的。不,比她看過的花還美。
美人閉目養神,神情卷懶,陽光投在她身上,容色晶瑩如玉。粲然生光。
她不由控制的一步一步走過去。
楚汐思緒萬千,有些無力,裙擺處就被人扯了扯,一下,兩下,極有規律。
她睜開眼,看清來人:“小丫頭,干什么呢。”
裴幼眠羞澀卻忍不住想要親近,說話間有些急:“姐姐,我要見面禮給嫂嫂。”
“你幫我選選,好不好。”
楚汐知眼前小姑娘能包下碎玉軒定然身份尊貴,她無心高攀,眼前的事一團亂麻,還不知如何處理,再多個嬌嬌貴貴好似心智不全的小姑娘,可別又出茬子。
可拒絕之話在看清對方眸中點點懇切時,熄滅了。
“小丫頭,那得去問你嫂嫂,她喜歡什么。”裴幼眠身子矮,離楚汐肩膀處還差得遠呢,遂她稍稍俯下身子道。
裴幼眠糾結了,下意識揉搓著楚汐的袖擺。
云墜欲言又止,她家姑娘可不能讓人欺負了去。她拿眼覷著楚汐,也不知誰家的小姐,生的如此嬌美,難怪姑娘會親近。
“可是,我不知她喜何物,怕惹嫂嫂生嫌。”
聽聽這可憐巴巴的語氣,楚汐難免動了惻隱之心。
“她若生嫌,你又何必送。”這不是巴巴送上去讓人羞辱。這小傻子。
“要送的。”裴幼眠喃喃道,怕楚汐聽不真情,復重復道:“要送的。”
云墜也無法,只好看向楚汐:“碎玉軒的物件都是上等的,求姑娘為我主子挑一件。”
“你長得美,挑的也是頂頂好的。”裴幼眠說的認真。
楚汐樂了,這小孩腦子不好,可看人的眼光卻不差。
“我這人就俗了,你嫂嫂性情如何我不知,但我就喜歡那種越貴越大的物件,如此方顯誠意。你朝這個方向挑吧,想著也不會出錯。”
裴幼眠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這一幕,二樓的人盡收眼底。阿肆目瞪口呆,火急火燎的進了上等的雅間。
雅間擱著桃木四扇圍屏,隱隱約約看見里頭人身影。他大步繞過走進去。
紫漆描金山水長桌上擺著甜瓷白茶具。煙霧繚繞裊裊上升。為正中間的男子抹上份仙氣。
男子帶玉冠,著象牙白工筆山水樓臺圓領袍。腰間綁著白色獸紋腰帶,朗目若湖水般深不可測,貌似潘安,從容不迫。
他把玩著手里的玉扳指,有一下沒一下的轉動著。
“主子,楚二姑娘進來了。”
“嗯。”男子沒放在心上。
阿肆見他不上心。忿忿道:“掌柜聽岔主子的意思,辦砸了事,楚大姑娘也進來了。”
轉扳指的動作一頓,男子眸中閃過冷意。
“哦,是嗎?”
真是……陰魂不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