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勵的嗓音很啞,帶著一種濃濃的疲倦和說不上來但是很壓抑的委屈。
  讓人聽著有些心疼。
  周青背對著沈勵,由著他抱著,手輕輕拍了拍沈勵的手臂。
  “怎么了?”
  沈勵的下巴在周青的脖頸處蹭了蹭,聞著她身上的味道,煩躁的心情略略得到一絲安撫。
  “沒事,想你了。”
  周青想著沈勵一米八幾的大個子,平時總是繃著一張令人聞風喪膽的臉,此刻卻像個沒人要的小野貓似的蹭在她這里。
  “嗯,我也想你。”
  “阿青。”
  “嗯,怎么?”
  “就是想要叫你。”
  “叫吧。”
  “阿青。”
  “嗯。”
  兩人就這么前后相擁,站了好一會兒,沈勵才慢慢松手。
  “腿麻了吧。”
  “嗯,都要站不住了。”
  沈勵在周青臉頰一捏,“我給你揉揉。”
  說著話,把人打橫抱起。
  周青忙道:“我有正事要告訴你。”
  沈勵吭哧一聲笑,“說這么急,你是在怕什么?”
  周青頓時臉頰飛紅,瞪了沈勵一眼。
  沈勵將她輕輕放到床榻上,跟著坐上去,給周青揉腿,“今天不折騰你,昨天有點過了,你睡著的時候我看了一下,我看都”
  “閉嘴!”周青頂著一張火燒了似的臉,惡狠狠瞪著沈勵。
  沈勵朝周青鼻子一刮,“我給你抹藥了,一會兒還得抹點。”
  “滾!”
  羞恥和憤怒齊涌,一腳朝沈勵踹過去。
  沈勵伸手抓住她的腳踝,“給你揉腿呢,老實點,動作這么大,我藥白抹了。”
  眼看周青的表情真的要殺人了,沈勵不敢再逗下去,換了話題,“你剛剛說什么事?”
  我剛剛說我要宰人!
  沈勵哄了好一會兒才把炸毛青哄順了,捎帶著,自己心頭那點煩躁壓抑委屈的情緒,也隨著哄周青自動消散了。
  原來哄人還有這種功效。
  周青把今兒夜里在紅袖坊的事說了。
  “蘇恒和王瑾長得那么像,這事兒,前前后后的聯系到一起,他們應該都是我爹的兒子或者孫子吧?算年紀,是孫子。”
  沈勵眉心微蹙,沉默不語。
  周青等了他好一會兒不見他開腔,用腳蹬了蹬沈勵,“怎么了?”
  沈勵悶悶嘆了口氣,“這是你的想法,還是岳父的想法?”
  周青就道:“我和我爹,都是這么想,怎么,不是嗎?”
  說完,周青一扯嘴角朝后靠過去,背后是個松軟的大靠枕,她一靠,人陷進去一點。
  “別看我爹今兒發了火,他心里,比誰都希望是真的,要真不是,他怕是當真要難受一陣子了。”
  沈勵給周青揉著腿,動作不輕不重,“就是真的。”
  周青頓時蹭的坐直,朝沈勵道:“說的這么肯定,你怎么知道?”
  “我查了。”
  “你查了?”
  “我最一開始只是懷疑趙大成,所以去查了趙大成,結果趙大成沒有問題,有問題的是他夫人徐可瑩。
  徐可瑩是當年榮陽侯夫人跟前的婢女。”
  這一點,周青在馬車上已經聽她爹說了,倒是不驚訝。
  說及此,沈勵閉了閉眼,臉上神情悲痛難耐,“徐可瑩還有一個妹妹,叫徐婉。”
  他以為他的心情消散了,沒想到,再次卷來的時候,是這么難受。
  周青皺眉。
  “徐可瑩不是云海書局掌柜的唯一的妹妹嗎?沒聽說他還有一個妹妹啊。”
  沈勵沒有應周青這一句,仿佛剛剛什么也沒有說過一樣,只是低垂的眼底,那一抹濃重的悲痛怎么也散不去。
  “當年榮陽侯府出事,徐可瑩不知道是通過什么途徑逃出去了,走的時候,帶走了當時才三歲的小少爺。
  府里被殺的那個孩子,應該是”
  說及此,沈勵有點說不下去,狠狠吸了口氣。
  “府里被殺的那個,是徐可瑩的侄兒,也就是云海書局掌柜的徐峰的親生兒子。”
  周青瞠目結舌。
  她從來沒想過,這里面,竟然還有云海書局掌柜的什么事。
  腦子里出現掌柜的那張臉,儒雅謙和,笑臉迎人。
  她穿越到這里來的第一筆錢,就是從云海書局賺來的。
  如果沒有云海書局,她爹這書,也讀不上,讀不成書就要一輩子守在慶陽村,她爹也就不會去清河縣。
  不去清河縣,她爹就要一輩子都以為這個朝代和他當時的朝代毫無關系。
  也就沒有現在的一切。
  可現在,兜兜轉轉,竟然又轉到掌柜的那里。
  周青嘴皮哆嗦,鼻子發酸,卻說不出話。
  “當時,徐可瑩帶了孩子回去,徐峰原本是打算當成自己孩子養的,但是,當時他的孩子已經在清河縣被很多人見過,根本無法替代。
  是趙大成主動找到了徐可瑩,這孩子,就成了趙大成無中生有的姐姐的兒子。”
  “那那徐峰的妻子?”周青聲音打著晃,問。
  心里涌動著答案,但是不敢去接受。
  “死了。”
  沈勵徹底堵死了周青的不敢接受。
  “就死在當年的榮陽侯府。”
  嗓子眼像是堵了什么東西,撐的她難受。
  沈勵沒有再提徐婉的名字,周青也似乎忘記了這個出現了一次的名字,就仿佛她沒有出現過一樣。
  “那王瑾呢?他是我爹的兒子嗎?”
  沈勵搖頭,“這個,我沒有查到,從我著手開始查,王瑾就是王程凱的兒子,是王國公府的小少爺,他的身份查不出一點問題。
  但是,你也說了,他和蘇恒長得很像。”
  周青點了點頭,“我爹那邊”
  “岳父有岳父的行事章程,二十年前,他一個紈绔都能在京都結交那么多摯友,二十年后,他換了個皮囊這些摯友依然能被他吸引,這不是平白來的。
  岳父那邊讓他自己按照自己的方式處理吧,你不要操心太多。
  而且,我猜的不錯的話,蘇恒應該要來找我。”
  “找你?”
  “蘇恒知道我查他,但是,他一直沒有表態,所以我想,昨天的事,他應該是想要給我一個態度。”
  “那他為什么不直接找我爹?”
  沈勵搖頭,“不知道。”
  他沒說真話。
  他當然知道蘇恒為什么不找周懷山。
  蘇恒恨周懷山。
  他一直認為,如果當年周懷山不是紈绔,那二十年前榮陽侯府也不會慘遭滅門。
  這話,他沒法說。
  蘇恒的想法,能左右的,也只有周懷山。
  “你調查了這么多,之前為什么都不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