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有這樣的發現，江扶月并不意外。</p
杜荷是重疫區，安置營環境艱苦，無人管控，很容易出現交叉感染。</p
P1和P2都是在安置營樣本里發現的。</p
接下來就是試驗A苗針對這兩種變異毒株的抵御性。</p
然而實驗結果并不理想。</p
有效率不到百分之五十。</p
A苗誕生以來遭遇了最大困境——</p
對變異毒株“無效用”，是只針對P1、P2，還是對其他變異毒株皆無效？此其一。</p
如何改進，使A苗對其他變異毒株同樣有效，此其二。</p
為了解決以上兩個問題，只能重復不斷地做實驗，對比參照，控量分析。</p
江扶月待在實驗室的時間越來越長。</p
之前是早八點到晚十點，現在直接早上六點到凌晨，整整18個小時都處于高強度工作狀態下。</p
“這么拼？”白傳浩皺眉，“身體不要了？”</p
徐寬：“做研究又不像工廠趕工，付出多少時間，就能收獲多少產品，完全沒必要死磕。”</p
“沒錯，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江扶月這樣遲早把自己累垮。”</p
單平華團隊里幾個頗有經驗的老前輩也紛紛表示贊同。</p
研究急不得，更不可能一蹴而就。</p
不是見不得江扶月好，而是真心替她擔憂。</p
雖然之前雙方有過不愉快，但如今江扶月研究出A苗，有望為申克沃病毒筑起最高防御堡壘，于公于私他們都不可能盼著她出事。</p
“要不……誰去勸一勸？”</p
一陣沉默后，“誰去？”</p
眾人你看看我，我瞅瞅你。</p
單平華輕咳一聲，開始點名：“白傳浩？”</p
“咳……我不太會勸人。”</p
“徐寬？”</p
“我跟老白一樣，笨嘴拙舌，沒啥說服力。”</p
單平華嘴角抽搐：“那誰去？”</p
總不能讓他去吧？</p
再說，他跟江扶月的關系……咳！實在太一般了。</p
最后，辛洪成自告奮勇：“你們不去，那我去。”</p
當天中午，踩著飯點，辛洪成去了一趟江扶月的實驗室。</p
果然，她正在吃飯。</p
桌上是攤開的各種資料、報告，不遠處操作臺上的按鍵亮著，表示正在工作中，旁邊的儀器也顯示處于運行狀態。</p
爭分奪秒體現在每一處細節。</p
“辛教授，找我有事嗎？”</p
辛洪成突然不知道怎么開口了。</p
江扶月目露詢問。</p
最終他深吸口氣，“……工作固然重要，但也要注意休息。身體才是最大的本錢！”</p
江扶月一愣。</p
他似乎有點不好意思：“反正你每天早點回宿舍就行了！”</p
說完，轉身離開。</p
別看人年紀大，腿腳卻利索得很，沒一會兒就看不到影子了。</p
江扶月反應過來，嘴角漾開一抹淺笑。</p
雖然辛洪成說的不無道理，但江扶月還是決定按照原本的計劃進行。</p
首先是驗證疫苗對除P1和P2外其他變異毒株的有效性。</p
她發現，A苗在遇到其他毒株的時候有效性表現良好，卻對P1、P2不感冒。</p
這就需要另外的新變異毒株進一步驗證。</p
可如今她帶回來的樣本已經全部驗完，除P1、P2沒再發現新的變異毒株。</p
如此一來勢必還要再去一趟杜荷。</p
而且就算去了也不一定就能發現新毒株。</p
研究陷入阻滯。</p
江扶月突然想到謝定淵，也許他能給自己提供新思路？</p
可當她興沖沖跑去隔壁，卻被告知——</p
“謝教授嗎？他最近都不在基地。”</p
“不在？”江扶月微詫。</p
“嗯，好像是有其他任務，反正已經離開有一段時間了。”</p
江扶月說了聲謝，轉身離開。</p
踏出兩步之后，她突然折回來，目光灼灼：“謝定淵是哪天離開的？”</p
“這……我想想……”</p
旁邊一個團隊成員冷不丁開口：“4月24號啊，我記得很清楚，因為那天正好是我生日。”</p
江扶月一時恍然，又似明悟，半晌才恢復平靜，語調也一如往常：“我知道了，謝謝。”</p
說完，轉身離開。</p
兩個成員彼此對視一眼，都有點摸不著頭腦。</p
就在江扶月準備再次動身前往杜荷的時候，一輛越野車從那邊回來，同時還帶回三百多份新樣本。</p
“X博士說，這是肯尼灣安置營采集到的。”</p
這些樣本解了她的燃眉之急。</p
江扶月平靜地收下，而后，一頭扎進實驗室。</p
三天后，她在這批新樣本中發現了三種變異新毒株。</p
沒有任何停頓松懈，江扶月立即將這三種毒株用于測驗A苗，結果顯示——</p
A苗有效性高達百分之八十！</p
至此，可以確定只P1、P2兩種新毒株對疫苗有效性產生了影響。</p
接下來，只需要針對P1、P2對A苗做出改良即可！</p
找準了方向，江扶月效率奇高。</p
僅三天就完成改良升級，又用了五天，即一個感染周期，測試疫苗對P1、P2的效用。</p
結果喜人。</p
不僅對P1、P2的有效性達到了百分之八十五，對普通毒株的有效性竟然也提高了將近五個百分點！</p
江扶月把改良后的疫苗命名為——A苗。</p
代表第一次升級改良。</p
消息傳到高層耳中，一掃前些時候的陰云密布，瞬間放晴——</p
“太好了！”</p
“不到半個月，江扶月居然交出一份如此亮眼的答卷，這、簡直不可思議！”</p
“她是一個奇跡！”</p
而左右兩邊實驗區，齊齊一默。</p
大佬就是大佬！</p
誰說付出的時間和收獲不成正比？</p
誰說心急吃不了熱豆腐？</p
又是誰說研究急不得，更不可能一蹴而就？</p
這些所謂的“經驗”、“慣例”、“通常來說”，都不適用于江扶月。</p
她花出去的每一秒都能看到效果。</p
她落下的每一滴汗水、付出的每一份努力都能得到回報。</p
白傳浩艱難地咽了咽口水：“這是什么大魔王？”</p
太恐怖了。</p
徐寬：“每次都能被她刷新‘強’的定義。”</p
單平華無話可說，前浪再不甘心，也必須承認后浪的洶涌壯闊。</p
辛洪成則激動得熱淚盈眶，那架勢就像他自己成功了一樣。</p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她一定能行！</p
眼看減毒活疫苗大獲成功，一切功德圓滿，可就在這時，江扶月卻突然向高層申請，再次前往杜荷。</p
“為什么？新的變異毒株不是已經找到了嗎？”</p
“而且A疫苗也改良成功。”</p
他們想不出江扶月還要冒險去重疫區的必要理由。</p
“因為——”女孩兒一字一頓，“我在X博士后面送來的那三百多份血液樣本中，發現了抗體。”</p
此話一出，高層有點懵，科研團整個愣住。</p
時間仿佛就此凝固。</p
“抗、抗體？什么抗體？”一個專家顫抖著嗓音。</p
江扶月卻很平靜，“當然是申克沃病毒的抗體。”</p
如果說疫苗是被迫免疫，只能達到預防的效果；那么自身免疫觸發的機制卻能讓申克沃感染得到有效治療！</p
但前提是找到那個提供抗體血液的樣本。</p
“是誰？！”</p
江扶月只說：“人在肯尼灣安置營，我要親自去一趟。”</p
高層當即批準，除了讓鐘子昂和易辭隨行之外，還安排了一隊人暗中保護。</p
杜荷地區。</p
入夜后，氣溫驟降，月色皎潔。</p
整個接種點已經陷入沉睡。</p
經過十幾天休養，謝定淵的手已經恢復得差不多。</p
傷口拆線后，只留下了一道淺粉色的疤。</p
此刻，他已洗漱躺下，正醞釀睡意。</p
突然一陣汽車引擎聲從外面傳來，謝定淵猛然睜眼，翻身坐起。</p
迅速套上衣服就往外走。</p
突然他想起什么，又倒回來拿了面具戴好。</p
駐守的衛兵也被驚動，瞬間警戒。</p
“X博士。”</p
“博士……”</p
見謝定淵出現，眾人仿佛找到主心骨：“如果沒判斷錯，應該有三輛車正朝這邊開過來，接下來怎么做？”</p
是攔？是堵？還是直接開火？</p
謝定淵望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目光如炬：“再等等。”</p
很快，三輛越野車出現在視線范圍內。</p
“插了信號旗，應該是自己人！”</p
果然，對方探出頭打了個手勢暗號，確實是基地過來的車沒錯。</p
謝定淵當即下令：“開門！”</p
“是——”</p
越野車漸次駛入，最終停穩。</p
不等謝定淵上前詢問，為首那輛后座車門便已打開。</p
江扶月下車站定。</p
男人一時怔愣，重重眨眼后，才確定真的是她！</p
眼中先是涌現出驚喜和驚訝，而后漸漸轉變為薄怒——</p
“你怎么來了？！”</p
說完才意識到自己語氣不太對，情急之下嗓音也忘了壓低。</p
江扶月卻仿佛并未察覺，直接拿出文件證明，遞到男人面前：“上級批準我來的。”</p
“新的樣本不是已經送去基地了嗎？你還來做什么？”</p
“抱歉，任務在身，不便多說。”女孩兒冷著臉，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p
面具遮擋下，謝定淵幾度咬牙，一字一頓：“這不是該待的地方。”</p
“那我應該待在哪里？”江扶月反問。</p
“基地方便你做研究，新樣本我隨時給你送過去……”這樣哪里不好，非得親自過來？！</p
江扶月只當聽不懂男人話里關心則亂的焦急，只說：“這是命令。”</p
鐘子昂：“？”不是她主動申請非要來的嗎？怎么就成上級命令她來了？</p
易辭：“……”咱也不知道，咱也聽不懂。</p
這是命令——</p
似曾相識的一句話，不久前謝定淵也對她說過。</p
如今卻叫她反將一軍，把自己噎得不行。</p
“你！”</p
“時間不早了，”江扶月直接打斷，“我們連夜趕路，很累，需要休息。”</p
說完，徑直朝之前的房間走去。</p
鐘子昂和易辭也各自休息。</p
這下，板上釘釘。</p
謝定淵只能原地攥拳。</p
第二天江扶月說——</p
“我要去肯尼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