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上元節這日,天空飄起了細雪,正應了流傳的那句古話“八月十五云遮月,正月十五雪打燈。”,飄雪落在花燈上,給花燈蒙了細細一層雪罩,燈光從薄雪中透出,十分漂亮。
每年這一日,宮里宮外,京城大街小巷,都十分熱鬧。各府的年輕人都會出府,約著去街上看花燈,皇帝若有興致,也會在這一日微服出宮到民間感受一年一度的盛景。
今年因這一日下了飄雪,尤其顯得與往年不同,已有許多年不見雪打燈了。
今年因為長興街一事,凌畫受傷,太子被廢,使得這個年都沒了喜慶味,雖然重新立了太子,但皇帝到底是影響了心情。所以,他今年本來不打算出宮了。
但在蕭枕對他告退時,皇帝看了一眼天色,今日蕭枕比往日早了一個時辰說要離開,他問:“外面的雪不大,天色還早,這么早就要出宮?”
蕭枕點頭,“兒臣想出宮去轉轉。”
皇帝看了一眼外面掛的花樣宮燈,因雪落在上面,分外漂亮,他有了些心情,問:“你是打算去棲云山?”
蕭枕搖頭,“就是去街上看看花燈。”
皇帝聞言道:“聽說今年街上的花燈多種多樣,朕也有所耳聞。你可約了別人一起?”
蕭枕搖頭,“兒臣不曾約別人一起。”
皇帝站起身,“既然如此,朕便跟你一起去街上看看吧!”
蕭枕愣了一下,“街上人多雜亂,又下著雪,父皇還是……”
“脫了這身衣服,街上有幾個人認識朕?”皇帝擺手,“雪不大,細細碎碎的,這雪打燈甚是應景,若是去往京城的街上,應該很是別有一番趣味,你也換了身上的衣服,我們父子二人還不曾一起逛過街,今日正好去逛逛。”
蕭枕看向趙公公。
趙公公笑呵呵地,“陛下既然想跟太子殿下一起去街上走走,太子殿下就應了吧,多派些護衛跟著,再通知京兆尹的許大人和五城兵馬司的趙大人讓人防衛好京城的治安,陛下轉一圈就回來,京中近日太平,應該出不了什么事兒。”
蕭枕抿唇,只能答應下來。
趙公公連忙讓人忙乎起來,伺候皇帝換了常服,蕭枕也換掉了身上的朝服,二人一起由護衛護著,出了皇宮。
馬車由宮門駛到主街,皇帝和蕭枕由人護著從車上下來,一起沿街而走。
皇帝看著兩旁的花燈道:“今年的花燈確實花樣很多,被雪這么一打,沿街看來,的確賞心悅目。”
蕭枕點頭,心想自然是賞心悅目的,可惜,凌畫沒法欣賞,這盛景便宜了許多人,卻沒便宜到她。
上元節的熱鬧,不止是單單的賞花燈,還有雜耍,糖人,各種猜燈謎的游戲攤子,花樣極多。
走了半條街,有一處圍著的人極多,皇帝頗有興趣,擠進人群去看。蕭枕自然要跟進去,大內侍衛也順利地擠進人群,護衛在皇帝和蕭枕身側。
皇帝看了片刻,對蕭枕說:“這個攤主有意思,猜謎題闖十關,送那對鴛鴦燈,朕瞧著那對鴛鴦燈十分不錯,工藝好,材質好,式樣也是獨特,是這一條街的花燈都比不了的,不如你將他得了。”
蕭枕自然也看到了那對鴛鴦燈,聲音很溫和,“兒子得了它也無用,留給旁人吧!”
“你也該娶妻了。”皇帝趁機提醒。
蕭枕也提醒皇帝,“父親怕是忘了,兒子以前說過,一日不見母親,兒子一日不娶妻。”
皇帝惱怒,“如今與以前怎能一樣?”
言外之意,如今你已是太子了。
蕭枕面色平靜,“也沒有什么不一樣,都是父親的兒子而已。”
皇帝一噎。
趙公公見蕭枕真沒有想得那對鴛鴦燈的打算,連忙湊上前,打圓場,“老爺、公子,前面還有更有趣的呢。”
皇帝哼了一聲,因在街上,到底沒發作,出了人群,往前走去了。
蕭枕卻站著沒動,對攤主指了指鴛鴦燈旁邊的一盞葫蘆燈,對壇主問:“這盞燈怎么猜?”
“哎呦,公子,您可真是好眼力,這盞葫蘆燈遠看著簡單,湊近了您就能發現,里面大有乾坤,是一盞套燈。”攤主將那盞葫蘆燈拿到蕭枕面前,湊近了給他看,“您看到沒有?從這里擰開開關,里面還有一個小葫蘆,是福祿燈。”
蕭枕點頭,“看到了。”
攤主對他說,“跟那對鴛鴦燈一樣,也是猜對同等的十道謎題,您若是猜對了十道謎題,可以選那對鴛鴦燈,也可以選這單只的福祿燈。不過猜一回,十兩銀子,您都猜對了,這盞燈就白送您,分文不取,若是猜不對,那您猜對幾題,就對應著第幾題能得到的花燈,絕對不會讓您空手而歸。除非,您一題都猜不對,否則不虧。”
蕭枕點頭,“那將謎題拿來吧!”
攤主將花燈放回原處掛上,將謎題遞給蕭枕。
皇帝本來氣哼哼地要走了,如今見蕭枕要猜謎題,又轉身回來,看著他猜。
蕭枕眼睛都不眨,一道道的謎題,在他的眼里,似是十分簡單,不多時,就猜中了九道,剩最后一道時,思索的時間長了些,不過最后也說出了正確的答案。
攤主眼睛都亮了,將花燈遞給他,“恭喜公子,您學富五車,真厲害啊。”
“過獎了。”蕭枕得了葫蘆燈,拿在手里看了又看。
皇帝如今不氣了,很驕傲,也很滿意,夸獎他,“學問不錯。”
滿京城的人都來猜謎題,唯獨他的兒子十道題全部都猜對了,身為天子,這一刻,他終于有了那么一種為人父的驕傲。剛剛的不快已煙消云散。
蕭枕微笑,對身后的一名護衛招手,“你過來。”
護衛立即上前。
蕭枕將手里的葫蘆燈遞給他,“送去棲云山,給掌舵使,就說我幫她賞了今年街上的花燈了,這一盞,是猜中了所有謎題贏給她的。”
護衛連忙接過,應是,轉身去了。
皇帝:“……”
老子就在跟前,也沒能得了這盞花燈的孝敬。
皇帝有些不滿,“凌畫又不缺一盞花燈,朕記得她名下有制燈的鋪子,每年的上元節,都收入不少。”
蕭枕身板站的筆直,負手而立,“她有再多,也比不上這一盞是兒子為她贏的。”
皇帝一噎,“你就不怕宴輕那小子吃醋?回頭來揍你?”
蕭枕誠然地說,“小侯爺沒有那么小心眼,父親您錯看他了。”
皇帝:“……”
宴輕不小心眼嗎?那這些年被他揍過的那些人都是怎么得罪的他?
皇帝沒好氣轉身,繼續往前走,一句話也不想跟蕭枕說了。
蕭枕也不在意,落后一步跟在皇帝身后。
棲云山今日,依照宴輕的吩咐,凌畫住的院子里,都掛上了花燈,各種各樣,每一種都十分精巧別致。
飄雪落下,打在宮燈上,果然美極了。
凌畫坐在床上,遙遙看著窗外,想著這就是雪打燈啊,她對宴輕伸手,“哥哥,你抱我去窗邊好不好?”
宴輕蹙眉,“本就開著窗戶了,風雪雖然不大,但依舊寒涼的很,萬一染了風寒……”
凌畫伸手指指被子,“裹著被子。”
宴輕目光掃向被子,又看她眼巴巴的望著窗外的模樣,只能伸手用被子將她整個人裹了,覺得還不夠,又讓人拿來一頂氈帽,戴在她頭上,只露出了一張臉,這才抱著她來到開著的窗前。
凌畫雖然被裹成了熊樣,但也沒啥意見,畢竟她受傷當日發燒,將宴輕嚇了個夠嗆,后來幾日,每夜發燒都折騰她守夜,自然也不想自己使小性子不聽話,只要能讓她看了花燈就好。
她這處院子大,又掛滿了花燈,雖然不能去街上,倒是這么瞧著也沒什么太遺憾。
她剛要對宴輕說什么,琉璃從外面領了一個人進來,那人是個護衛,手里提著一盞葫蘆樣式的花燈,那人來到窗下,瞧見了窗前的宴輕和凌畫,愣了一下,才拱手,“掌舵使,太子殿下今日在街上猜對了十道謎題,贏了這一盞燈,命屬下來送給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