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前往棲云山太突然,以至于棲云山腳下堆的雪來不及清掃,帝王的車輦同樣無法通行。
趙公公看著堆的如小山坡一樣的積雪,有些犯愁,對皇帝說:“陛下,積雪太深,車輦難以上山,您在這里等候片刻,老奴讓人上棲云山去問問有沒有轎子,讓人抬了您上山。”
皇帝擺手,“朕徒步上去。”
趙公公連忙勸,“陛下,這使不得啊。”
皇帝哼了一聲,“怎么就使不得?朕也是自小學騎馬射箭的人?區區山路,還難得住朕?”
趙公公閉了嘴。
皇帝下了轎輦,走了兩步,向遠處隨手一指,“那里怎么那么多簡易屋舍?”
趙公公也納悶,招手一人過來吩咐,“去問問,那一片怎么那么多簡易屋舍?”
有人立即去問了。
這人很快就回來了,對皇帝稟告,“稟陛下,據說是護送凌掌舵使和宴小侯爺進京的五千漕郡兵馬,本來等著陛下召見后,便返回漕郡的,但是沒想到掌舵使突然出事兒……”
皇帝想起來了,本來護送入京的兵馬,他批準了兩萬,但在掃平三十六寨的時候,據說受傷了一萬多人,過了三十六寨,凌畫覺得應該也沒什么危險了,于是,讓那一萬多人回去了,留了五千沒傷著的好手繼續護送回京。
本來這些人,皇帝也不需召見,但因三十六寨山匪涉事太大,護送主將掃平山匪,乃是立了大功,所以,陛下還是要褒獎一番的,于是,這五千人便沒立即回去,兵馬入城自然不可能,所以,被凌畫安排在了棲云山腳下,命人臨時建造了建議房舍。
凌畫本來打算過了初五,帶著張副將進宮,但是誰知道初三她就出了事兒,以至于,如今都初十了,這些人還滯留在了這里。
皇帝想起這茬后,也不急著上棲云山了,對趙公公吩咐,“走,過去看看。”
趙公公連忙使眼色,讓人去通傳那領兵的副將。
張副帶著五千兵馬,雖然住在棲云山腳下簡易的房舍里在京城過了今年的新年,但包括他在內的所有人都不覺得簡陋委屈,因為,棲云山每日都派人推著車下來給他們送伙食,雞鴨魚肉,牛羊驢肉,應有盡有,屋舍也暖和,上等的炭火隨便燒著,好吃好喝好住的他們都不想回去了。
所以,哪怕住到了初十,他們也沒意見。
張副將兩日前上山去看過凌畫,凌畫叫他再等等,最多待過十五,她沒辦法帶他入宮面圣,也會讓人領著他入宮見一面陛下,該得的賞賜褒獎,總要讓他得到再回去,不能就這么回去。
張副將看著凌畫臉色蒼白虛弱的樣子,也給嚇了個夠嗆,連忙讓她好好養傷。
皇帝突然來到棲云山,是誰都沒有料到的,張副將聽聞陛下駕臨,要見他,瞪圓了眼睛,匆匆收整儀容,勉勉強強穩住情緒出去迎接皇帝。
皇帝見了張副將,擺手讓其免禮,圍著簡易的屋舍走了一圈,說了兩句將士們辛苦委屈大過年的住在郊外了,張副將自然連連說末將等人不怕辛苦,陛下隆恩,在天子腳下沐浴皇恩,是他們的福氣云云。
皇帝表示滿意,詢問漕郡來京城護送凌畫和宴輕這一路的情況。當然,重點是在三十六寨,皇帝想聽聽詳細經過。
張副將早已得了凌畫交待,便將三十六寨如何出手劫路,當時夜里如何驚險,還有一群黑衣殺手死士如何在三十六寨螳螂捕蟬黃雀在后沖著殺掌舵使而去,掌舵使和崔言書公子如何布計攻打三十六寨,很是詳細地說了一遍經過。
這經過張副將自己偷偷練習說了好幾天,就連假的也說成真的了。說的自己都信了。
皇帝聽到朱蘭殺了那黑衣死士的首領,想著應該就是東宮暗部的首領。還是有些疑惑朱蘭一人,竟然能殺得了東宮暗部首領,一個小丫頭,武功居高至此嗎?不過,江湖人,又是出身綠林,多用毒計,殺人的手法五花八門,也許不足為奇。
皇帝倒沒有想見朱蘭,張副將與這些士兵都要褒獎,雖然他至今還沒見著凌畫和宴輕說的護送回來給他的珍奇玩意兒,但三十六寨被剿平是事實,他已派大內侍衛去查驗過了,當地官服也奏報了,這是功勞。
于是,皇帝也不多逗留,將張副將極其將士褒獎了一番,賞了軍功金銀等物后,在張副將的恭送下,上了棲云山。
皇帝走到半山腰,見到棲云山山門大開,里面走出一行人,打頭的兩人正是宴輕和凌云揚。
凌云深和秦桓在凌畫情況穩定后已回了京城,獨獨凌云揚留在了棲云山,理直氣壯地告假,說要照顧妹妹。
皇帝本來覺得,區區棲云山,徒步走上去,也不會多累,沒想到走到半山腰,他便累的停住了腳步,對趙公公感慨,“不服老不行啊。”
趙公公小心翼翼扶著皇帝,“陛下,您在這等著,老奴去山上喊人送轎子下來。棲云山里總該有轎子的吧?”
皇帝擺手,“不必,這么點兒路,朕不至于走不動,歇一會兒繼續走。”
話音剛落,棲云山山門打開,宴輕和凌云揚不止帶著人來迎,且還帶來了一頂轎子,顯然是料到徒步難行,給皇帝特意準備的。
趙公公心想,這下可好了。
宴輕和凌云揚來到近前,對皇帝見禮。
宴輕不客氣地取笑,“陛下的身子骨還是得多練練啊。”
趙公公心想,這話也就宴小侯爺敢說,換個人試試,嚇破他的膽也不敢說。
皇帝氣笑,“臭小子,幾個月不見,你倒是還活蹦亂跳的,如今卻來取笑朕了?朕就不信,等你到了朕這個年紀,還能山上不喘不歇。”
宴輕揚了揚眉,“我扶您上轎?”
皇帝擺手,“用不著你。”
由趙公公扶著,皇帝也沒再堅持自己走,坐上了轎子,挑開轎簾子,跟走在一側的宴輕說話,“凌畫的傷勢如何了?養的可好?”
“托陛下的福,宮里送來的一味藥有了大用處,她才沒被自己給燒死。”面對皇帝,宴輕在凌畫跟前的溫柔似乎一下子都收了起來,說起話來嘴跟以前一樣毒。
皇帝也不與他計較,“人沒事兒就好,朕來看看她。”
凌云揚替凌畫謝恩,“陛下洪恩,出城奔波來看七妹,真是折煞她了。”
皇帝繃著臉說:“朕不來看她,你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回朝去做事兒,慣會偷懶,朕今日來,看看她若是養傷的狀態還不錯,你就趕緊回去銷假給朕干活去。”
凌云揚長嘆,“哎,本來能躲幾日懶,陛下一來,臣這懶也躲不了。”
這話是承認凌畫傷養的不錯了。
皇帝心里有了譜,一邊說著話,一邊由人請著上了棲云山,進了山門,又由人領著去凌畫的院子。
凌畫養傷在床,還不能下床,自然也沒法出來迎接。
皇帝以前來過棲云山一次,也是慕名棲云山的海棠而來,這是凌畫的私產,皇帝覺得凌畫真是會享受,喜歡海棠,便買了一座山,全都種上海棠,也只有她才有這個本事用金銀堆出來,將棲云山的海棠養成了京城的名勝之地。
凌畫的院子里也種著幾株珍品海棠,冬日里不該是海棠開的季節,但這里卻海棠用藥喂著,四季輪換著開花。
當然,這一次來,皇帝無心來賞冬日里開花的海棠,很快就由人領著,進了屋。
屋中濃郁的藥味,哪怕因皇帝來,凌畫讓人打開了窗子,但還是久久不散。
凌畫由人扶著坐在床上,見了皇帝,虛弱地拱手,“臣無法下地見禮,陛下恕罪了。”
皇帝仔細打量凌畫,也很是心驚,往日氣色很好,活蹦亂跳的人,如今看起來十分蒼白氣虛,所謂元氣大傷,莫不如此了,他連忙擺手,“你有傷在身,無須多禮。”
宴輕走到凌畫面前,對她不滿,故意訓斥,“怎么坐起來了?曾大夫不是說你一定要好好躺著嗎?趕緊躺下。”
凌畫握住宴輕的手,“夫君,沒關系的,就小坐片刻,剛剛我讓人問過曾大夫了,他說行的,陛下親來,我豈能躺著見陛下,太失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