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宴輕不開竅,凌畫奈何他不得,只能打消了與他在馬車里風月一番的心思。
人在無聊時,只能睡大覺。
于是,凌畫與宴輕并排躺著,在馬車里純睡覺。
唯一讓凌畫欣慰的是,宴輕已經不排斥抱著她了,讓她枕他的胳膊,他的手亦摟著她的腰。兩個人相擁而眠。
被宴輕訓練了半日的馬很是乖覺,哪怕主人不出來駕駛,他也牢牢的穩穩的拉著馬車向前行駛,并沒有出現凌畫駕車時往溝里掉車亦或者一頭扎進了雪堆里的情況。
一連冒著大雪走了十多日,這一日凌畫對宴輕抱怨,“哥哥,我的身子都躺僵了,我的嘴都快淡出鳥來了。”
宴輕何嘗不是,他偏頭瞅了凌畫一眼,“那下一個城鎮買一匹馬騎?”
凌畫挑開車簾,凌冽的寒風忽地刮進了車廂內,她猛地縮回了頭,落下車簾,搖頭,“還是不了。”
僵就僵吧!
宴輕瞧她的樣子,心里好笑,“那我再去獵一只兔子,用火爐烤了吃?”
這個凌畫同意,猛點頭,“嗯嗯嗯,哥哥快去。”
這些天,大雪天寒,宴輕自然也沒有去獵兔子野雞,凌畫也舍不得他出去,兩個人只能啃干糧,凌畫吃的索然無味,沒有食欲,宴輕似乎并不覺得,至少沒表現出來。
終于,凌畫忍不住了。
宴輕出了車廂,勒住馬韁繩,讓馬停下來歇息,回頭又對凌畫說,“等著,我很快就回來。”
凌畫點頭。
宴輕拿著弓箭進了山。
宴輕走后沒多久,前方傳來大批的馬蹄聲,凌畫好奇的挑開車簾子一角只露出一雙眼睛去看,只見前方來了一隊人馬,風雪太大,她看不清這一隊人馬的模樣,只隱約看到當前為首之人是一名男子,穿著一件紫貂胡裘,另有一女子落后半步,穿著白狐披風,皆看不清容貌。身后跟著清一色青衣騎裝,大約百人,馬蹄聲整齊一致,憑凌畫的推測,應該是軍中的戰馬。只有戰馬行路,才如此整齊劃一。
凌畫暗想,這里距離涼州城兩百里,從涼州方向來的戰馬,怕是涼州軍中人。
她四下看了一眼,荒山野嶺的,天地一片雪白中,馬車停在這里,很是醒目,她既看到了這批人,這批人自然也看到了她的馬車,此時再藏,能藏哪兒去?
隊伍疾馳而行,很快就要到眼前,她現拿出脂粉涂涂畫畫,怕是也來不及了。
凌畫只能隨手拿出了面紗,遮了臉。
轉眼,隊伍來到了近前。
當前一人勒住了馬韁繩,身后女子也同時做了一樣的動作,身后百人輕騎也齊齊勒馬駐足。
凌畫在車廂內聽到這整齊劃一的馬蹄聲戛然而止的動作,心想著,果然是軍中人,怕是涼州總兵周武的家臣。
“車中何人?”一個年輕的男聲響起,在風雪中,磨砂了音質,有些好聽。
人家既然不能裝作沒看到這輛馬車,凌畫自然躲不過去了,只能伸手挑開了車廂簾幕,頂著風雪,看著外面的人。
只見她早先看到的紫貂毛領胡裘的男子眉眼很是年輕,容貌雖然不是十分俊俏,當然,這也是因為凌畫看過宴輕那樣的容貌,才有此評價,男子眉眼間有一股子英氣,讓他整個人五官立體,很是別有一番味道。
他身后半步的女子倒是長了一張姣好的容貌,眉眼間亦如年輕男子一般,有幾分英氣,只不過大約是常年風吹日曬,皮膚看起來不怎么嬌嫩,也不白皙,微微偏黑,這樣凜冽的寒風天氣,她只戴了披風連帶的帽子,并沒有用東西遮面當著風雪。
兩個人長的有那么點兒些許相似,與凌畫見過的周武畫像也有那么點兒相似,興許,她是還沒到涼州,就遇到了周武的家人了。猜測這二人應該是兄妹。
涼州總兵周武,三子四女,一子一女是嫡出,其余兩子三女是庶出。不知道她如今遇到的是嫡出還是庶出。
她打量人,人也打量他。
從馬上往車內看的角度,只看到一個裹著棉被把自己裹成一團的女子,女子披散著頭發,并無挽髻,一手緊緊攥著棉被裹著自己擋住因挑開簾幕灌進車內的風雪,一手伸出棉被里,露出一小節纖細的皓腕,肌膚如雪,挑著車廂簾幕,臉上遮著一層厚厚的白色面紗,只看得見她眉如柳葉,一雙極其漂亮的眼睛,以及一頭烏黑如錦緞的長發。
雖然看不到臉,但也能看出她很年輕,像個小姑娘,芳華年紀。
周琛愣了一下。
周瑩也愣了一下。
二人身后坐著的上百輕騎也齊齊愣住。
在這樣的大雪天,荒郊野嶺的,四下一片白,若不是天色尚早,正是午時,若不是她裹著棉被把自己包成了一個粽子,若是她亭亭玉立而站,這副模樣,他們還以為哪里來的山中精靈。
凌畫在眾人愣神中開口,“我是過路的人。”
周琛回過神,試探地問,“姑娘一個人嗎?”
一輛馬車,一個小姑娘,沒有護衛,在這大雪天氣的荒郊野嶺上,很是讓人覺得奇怪。
凌畫彎了一下眼睛,“不是,我與夫君一起。”
周琛和周瑩以及眾人再次愣住。
明明看起來是個小姑娘模樣,已經嫁人了嗎?
“那你……”周琛皺眉,“馬車里似乎就你一個人。”
車簾開的縫隙雖然不大,但已足夠周琛看清車內,只她一個人。
“他去打獵了。”凌畫給他解惑。
周琛轉頭望向四周,果然見到了一排腳印延伸到遠處的森林里,他相信地點了點頭,問,“你們是何方人士?要去哪里?”
凌畫眉眼含笑,“這里一不是城門,二不是衙門,荒郊野嶺的,公子是何方人士,以何身份要盤查過路人?”
周琛一噎。
周瑩認真地打量凌畫,忽然瞇了瞇眼睛,“我們是涼州軍中人,近來軍中有人作亂,我們盤查涼州地界的可疑人士。”
她這個言外之意,一匹馬一個女子,沒有護衛,出現在這荒郊野嶺的,就是可疑了。
凌畫聞言笑了一下,伸手指了指前方兩米處被大雪幾乎淹沒的石碑,笑著說,“姑娘錯了,我還沒進入涼州地界。”
周瑩轉過頭,也看到了那塊石碑,一下子也啞口無言了。
周琛這時笑了,“姑娘好機智。”
他拱手道,“在下涼州周琛,舍妹周瑩,奉父命外出巡查涼州地界的雪災到底有多嚴重。若是姑娘……不,夫人若是前往涼州,勞煩告知名姓,家住何處,來涼州何為?畢竟夫人一輛馬車,沒有護衛,在這偌大的大雪天氣里這樣行路,著實令人懷疑。”
凌畫想著果然是周武嫡出的一對兒女。三公子周琛,四小姐周瑩。
周夫人入門后,五年無所出,周家老夫人做主,抬了周夫人兩個陪嫁丫鬟做了妾室,同一年,二人同時懷孕,生下了庶長子周尋和庶次子周振。
命運作弄,兩年后,周夫人懷上了,生了嫡出的三公子周琛。
凌畫重新地打量了宴輕的周琛和周瑩一眼,最后目光在周瑩的臉上身上多停留了一會兒,想著這位周四小姐,就是她想讓蕭枕娶的二皇子妃,但蕭枕那家伙不同意,說不娶。
盲婚啞嫁的確是讓人不喜,所以,她雖然打聽到涼州總兵周武的女兒比前太子妃溫家的女兒溫夕瑤要強上許多,倒也沒有強求他。畢竟,將來是要跟他過一輩子的枕邊人。還是要他自己喜歡的好。
沒想到,她人還沒到涼州,這就先遇上了。
她向遠處看了一眼,宴輕的身影已頂著風雪從林子里出來,一手拿著弓箭,一手拎了一只兔子,他說打一只,就打了一只,大概是覺得,這么大雪的天,打多了麻煩,或者是聽到了馬蹄聲,知道就她一個人,打了兔子趕緊就回來了。
看到了宴輕,凌畫有了底氣,畢竟,宴輕的武功實在是高,這一百個軍中選拔出的護衛隊,若是真動起手來,也不見得能奈何得了宴輕。
她收回視線,沒說話,伸手摸出了令牌,在周琛和周瑩面前晃了一眼。周琛睜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著凌畫,周瑩也一下子震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