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輕攬著凌畫,躲在濃茂的林間樹上,透過林木空隙,看到杜唯帶了一千多官兵來,將望書、琉璃、云落、端陽強行帶走了。
凌畫心里也快罵娘了,她仔細回想了一番,從昨兒晚上進入江陽城,直接去了名望樓后院,今兒一早離開,并沒有做任何不妥的事兒,那么杜唯為什么帶著人追出來?
這杜唯是什么毛病?難道來往江陽城的陌生人,無論你如何模樣,改頭換面,都要被他強行扣押?無論男女,人都出了城,還要帶著官兵追回去?
她問宴輕,“哥哥,你能聽清他們說什么嗎?”
宴輕自然聽得清,他耳目靈敏,這么遠的距離,聽的雖然不是十分真切,但也能聽個大概,于是跟凌畫壓低聲音說了一遍。
凌畫松了一口氣,“跟我猜測的差不多,看來他不是因為我們哪里做的不妥暴露了,而是出現在江陽城的人,他都要查一遍,進城的人可能不管,但只要出城,就要查個清楚。”
昨兒,他們進城時已入夜,城門口盤查的不嚴,她還以為這江陽城與普通城池差不多,無需太過謹慎,但因她出門在外,是個謹慎的性子,還是讓眾人都遮掩了一番,頂著夜色入了城。
直到進了名望樓,都沒遭受到為難,她以為今日也會平安無事。
可見,她小看了杜唯。
宴輕覺得新鮮了,笑著說,“那個討厭的人,就是杜唯?”
凌畫仔細辨認了一番,離得遠,她沒有宴輕目力好,看不太清,只能大概看一個模樣輪廓,“我只記得他年少時的模樣,如今與當年,他的變化太大,我不太認得出來,應該就是他吧?”
當年,那個少年離京時,眉眼倨傲不服氣,如今周身病懨懨的,趴在馬背上吃藥,看起來身體很不好,誠如琉璃所說,是個病秧子。
他的病是如何落下的,應該與當年那匪徒之首沒殺他,卻喂了他一顆藥丸有關。
“怎么辦?人都被他給劫走了,我們是回去救他們,還是如何?”宴輕頗有意思地說,“你看,他吩咐人來搜山了,看來是想找我們兩個。”
凌畫思忖片刻,對宴輕問,“哥哥,若是我們去涼州不帶他們的話,你能保護的了我嗎?”
宴輕笑,“那要看幽州那一關好不好過,涼州總兵周武上不上道了。”
凌畫認真地說,“我還是挺相信你的。況且,還有暗衛跟著,少了他們幾人,也不是十分影響。”
“那我們直接走?”宴輕挑眉,“不救他們了?”
“嗯。不救他們了。”凌畫當即做了決定,“看這個情形,我們若是回去救,正好落入杜唯的圈套,事情鬧大,于我們不利。到了下一個城池,我讓暗樁聯系江陽城里的暗樁,給他們遞個消息,杜唯若是不放人,讓他們安心待著,杜唯若是真為難他們,危及生命,讓他們再殺了杜唯調動江陽城一切勢力自救。”
宴輕點頭,“行,聽你的,那我們走?”
“走吧!”凌畫很果斷。
于是,宴輕攬著凌畫,足尖踏著樹梢,蜻蜓點水般掠過,沒多大一會兒,從這座山頭,便去了前方的山頭,沒在山尖上多停留,便一路向前,小半個時辰,便安全跳出了江陽城官兵搜查的范圍。
宴輕足尖落地,松開凌畫,面色如常,不帶氣虛氣喘。
凌畫佩服,“哥哥,你好厲害啊。”
宴輕哼了一聲,“當年我習武時,師傅讓我負重踏墻走十里,一早一晚要走一個來回,規定三炷香。已多年沒練了,到底有些不行了。”
凌畫挽住他手臂,“反正我覺得很厲害,你這輕功,是不是也能做到踏水無痕啊?”
宴輕用扇子敲她發頂,“想什么呢?江湖俠士的畫本子看多了吧?水上沒有東西飄著,如何能踩在水上行走?再厲害的輕功,也只能幾腳就落水。”
凌畫哎了一聲,“武俠畫本子上果然都是騙人的。”
“也不盡然。”宴輕道,“若是武功高強者,輕功絕頂者,遇到水草多的河灘,是也能做到踏水過岸。不過提一口氣,也就百丈遠而已。還是不能做到踏水無痕,若是能做到,那該是頂尖高手了。反正我沒見過。”
凌畫點頭,她也沒見過。
她對宴輕說,“哥哥,我們得買一匹馬。”
“這荒山野嶺的,去哪里買馬?”宴輕掃了一圈,“目測幾十里怕都沒有城鎮。”
凌畫苦下臉,“那我走不動幾十里啊。”
她有點兒想回去救云落、琉璃他們了。
宴輕低頭瞅了她一眼,大多女子都裹腳,凌夫人對凌畫雖然嚴格,但是并沒有給她裹腳,但她的腳也很小,細胳膊細腿,腳也不大,走這等山林荒地,真是難為她了。
他嘆了口氣,“我背你?”
背著一個人走幾十里,他還沒試過,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背她走到下一個城鎮。
凌畫問,“你以前負重練功,背多少斤?”
“一百斤。”
凌畫松了一口氣,“我只有八十斤。”
宴輕氣笑,“所以?”
凌畫低咳了一聲,“哥哥,我先自己走著,等我走的累了,走不動了,你背我走好不好?就當你練功了。”
宴輕氣笑,“我已多年沒負重練功了。我都是睡覺練功。”
凌畫拽他衣袖,可憐兮兮地說,“我肯定會走不動全程的。”
宴輕無奈點頭,“行吧!”
如今無人可用,他背媳婦兒天經地義。
凌畫商量好宴輕,見他答應后,便坦然無畏地向前走,走了三里地后,有一個木頭樁子,她一屁股坐在了木頭樁子上,“哥哥,要不咱們回去救他們吧?”
就他們兩個人,她懷疑能不能走到下一個城鎮。
宴輕背著手長身玉立,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給她算一筆賬,“回江陽城需要四十里,往前走下一個城鎮,需要五十里,你選哪個?”
凌畫“啊?”了一聲,“回江陽城有這么遠嗎?”
“咱們騎馬出城走了三十里后,那個討厭的來追,我帶著你躲開搜山的人,就躲了七八里,如今你又走了三里左右,你算算,是不是四十里?”
凌畫一算還真是,她苦下臉,“可是若讓你背我走幾十里,我也心疼啊。”
她雖然纏著他答應,但也沒想到自己這么不能走,自認為怎么也能走個十幾二十幾里路的。剩下的路程她走不動了,就讓他背,趴在他背上,也能親近親近。
誰知道,自己這雙腳這雙腿這么廢?
宴輕一副早就料到的表情,在她生前蹲下身,“上來吧,我背你。”
凌畫糾結,“五十里地,你……”
她想說你能行嗎?忽然想起,男人大約都不喜歡女人對他說不行,不管他有沒有長風花雪月的心腸,事關尊嚴。
于是,她閉了嘴。
“怎么?擔心我不行?”宴輕輕嗤了一聲,“你試試不就知道了?”
凌畫默了默,默默地起身,趴在了他的背上,小聲貼著他耳邊說,“哥哥,若是累的話,你就放我下來,我歇一會兒,就能自己走了。”
“走了三里地,腳都磨破了,你怎么自己走?”宴輕背著她起身,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雖然她看不到。
凌畫就知道她剛剛掏出小瓶子偷偷給腳抹藥,被他瞧見了。
她摟著他的脖子嘆氣,“我如今怎么這么廢物了呢?以前的時候,被東宮的人追殺,也是能一口氣跑十里地。”
“那是性命攸關時。”宴輕嫌棄她,“別在我耳邊說話。”
凌畫“哦”了一聲,乖巧地趴在他后背上。
江陽這一片的天,要比江南的天冷些,好在風不硬,不怎么傷臉,凌畫趴在宴輕的背上,被他背著,跟他聊天,聊了一會兒天后,她不知不覺,就犯了困,強撐著眼皮,但不管用,沒多久,就睡著了。
她頭一歪,氣息綿長,宴輕便知道,她睡著了。
他又氣又笑,心想著就走了那么三里路,就把她給累睡了,可見真是嬌氣,不知道她這么多年在東宮的追殺下是怎么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