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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大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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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的冬天,自從入冬后,一場接一場的雪,就沒有斷過。

  今年的冬天似乎尤其的冷,比往年冷了不止一個溫度。

  蕭枕十歲之前,受過許多苦,是宮里被人忽視的小可憐,就連有頭有臉的太監宮女都比他過的好過自在,吃不飽穿不暖被人不當回事兒是常態,太后不待見,皇帝也不待見,妃嬪不欺負他算是好的,奴才們素來拜高踩低,他沒少受奴才們的欺負。

  所以,在凌畫遇到他之前,他身子骨說實話真不太好,一應吃穿用度,都是被苛刻的最差的。

  直到他遇到了凌畫,陰差陽錯救了凌畫,凌畫為報恩,知道自己年幼能力不足,索性求了外祖父王晉,王晉感念蕭枕對外孫女的救命之恩,動用了人手,又在陛下面前運作了一番,讓他不夠年紀便出宮自立府邸,之后又使了銀子,所謂有錢能使鬼推磨,廢了好一番周折,讓他的生活一下子好了起來。

  吃穿用度在外表上絲毫不起眼,似乎還是跟以前一樣差,但內里只有少數人知道,東宮都不及他的用度,身子骨也漸漸地被養好了。

  今日雪很大,天地一片銀裝素裹,蕭枕身子骨好了之后,又因習武,不懼嚴寒,不畏冷,下了早朝后,他去長寧宮請安,穿著薄薄的衣衫,撐著傘慢慢地走到宮道上。

  蕭枕以前是不怎么去長寧宮請安的,知道太后不待見他,不止別人把他當隱形人,他自己也有做隱形人的自覺,但是自從今年,太后不知怎地,偶爾會喊他去長寧宮坐坐,那時太后還不知道凌畫扶持他。

  如今太后知道了凌畫扶持他,又有凌畫嫁給宴輕的這一層關系,太后比以前關心他了,似乎一顆祖母心回來了,隔三差五就派人給他送些好吃的好用的,就連東宮都不給,專門給他。

  蕭澤都快氣瘋了。

  太后雖然不干涉朝事兒,但后宮的風向也會隱隱約約影響前朝,本來蕭枕突然受陛下重用后,朝臣們也跟著望風而動,都開始正視他這個二皇子,如今太后又明顯的寵蕭枕不喜冷落蕭澤,朝臣們更是隱隱有些坐不住了,明里暗里開始涌向蕭枕。

  無論朝臣們有什么心思,蕭枕心里怎么想的,但是明面上,他誰的賬都不買。無論是養傷期間,還是他入朝一下子風頭無兩后,他的二皇子府并沒有門庭若市,他不接待外臣,也不寵絡誰,更不與誰走的近交好,獨來獨往。

  所以,在朝臣們的眼里,二殿下穩的很,寵辱不驚,以前什么樣兒,如今還是什么樣兒,對比東宮這些年門庭若市車水馬龍太子門客三千來說,二殿下簡直就是一股奇葩的清流,有一種孤芳自賞的味道。

  朝臣們其實心情挺復雜的,無論是有心投靠的,還是無心投靠的,亦或者是望風觀望的,都覺得二殿下不好親近,一如既往清冷的很,雖然不冷死個人,但靠近他身邊,也不亞于今年冬天的雪。

  但是有一個人,卻對蕭枕這樣子很是滿意,那就是陛下。

  陛下雖然沒明顯的夸蕭枕,但是態度上對比以前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對蕭枕言談話語很是溫和,哪怕蕭枕硬邦邦回答陛下的話,多數時候都不見笑意,但陛下也不見惱的樣子,反而對他的身體時常詢問,關愛有加,像是一個真正的父親。

  有無數人本來覺得太子的皇位板上釘釘了,但如今,又不敢十分確定了。東宮顯然日漸不受寵,無論是陛下,還是太后,都稍顯冷了東宮,相反一直不受寵的二殿下,突然一下子青云直上,炙手可熱。

  對于這個狀況,無數人心思各異,但蕭枕本人卻坦然的很,大概他在暗中隱忍了多年,如今不用隱忍了,早已被磨平了棱角,反而真正到來的這一天心情平靜。

  本來,他也沒覺得受陛下重用關愛這一天會早早到來,還以為直到凌畫將他推上皇位,都不會等來了呢,陛下直到死,可能都不喜歡他。畢竟,他生來就不是被寵愛的那個人,也不被關愛許多年,他沒有蕭澤那么會投胎。

  可是誰知道,這一天突然就來了。

  其實他也不太懂陛下,這個身為他父親的九五至尊。

  大雪天,宮道上沒什么人,偶爾有宮女太監走過,見了蕭枕,再不是以前敷衍或者無視,如今都規規矩矩見禮,他并不理會,撐著傘,一步步走著。

  快到長寧宮時,蕭枕忽然停住腳步,對身后亦步亦趨跟著他的冷月問,“宴輕生辰禮,她送了什么?可有消息?”

  冷月頓了一下,點頭,“屬下剛剛得到江南那邊的消息,說宴小侯爺生辰禮,宴夫人送了一把劍。”

  “什么樣的劍?”

  “江湖兵器榜排行第一的清風劍,已消失百年,其實是在王晉手中。”

  蕭枕挑眉,語氣忽然帶了情緒,“她對宴輕可真好。”

  冷月沒法接這話。

  蕭枕抖了抖手里的傘,將傘上的雪抖落,發出簇簇的聲音,他低聲說,“我倒不是眼饞她的好東西,這么多年,她什么好東西沒給過我?只要我需要的,只要她有的,都會送到二皇子府。可是……”

  蕭枕閉了閉眼,“她怎么就不喜歡我呢。”

  冷月嘆了口氣,低聲說,“二殿下慎言,快到長寧宮了,仔細隔墻有耳。”

  蕭枕抿唇,在原地站了片刻,抬步向前走去,幾步路的距離,便進了長寧宮。

  孫嬤嬤從殿內迎了出來,對蕭枕樂呵呵地說,“這么大的雪,二殿下怎么還過來了?”

  蕭枕平靜地說,“前日答應皇祖母陪他來用午膳。”

  孫嬤嬤笑,“前日沒下雪,誰知道今天這么大的雪,今年的雪可真是大,隔三差五就來一場,這么大的雪,二殿下派人來知會一聲不來就是了,太后娘娘也不會怪罪您的。”

  蕭枕語氣如常,“答應的事情總要做到。”

  孫嬤嬤道,“您穿這么單薄,奴才都是怎么伺候的?太后娘娘見了您一準該心疼了,您傷勢剛痊愈,可別染了風寒再病倒了,身子骨可不禁這么折騰。”

  蕭枕扯了下嘴角,“我抗寒,嬤嬤放心。”

  孫嬤嬤頭前走了幾步,推開門,打開簾子,請蕭枕入內。

  太后見了蕭枕,果然也如孫嬤嬤一樣,瞧見他穿的太少,嗔怪了幾句,又訓了跟著他的冷月幾句,怪冷月不提醒他加件披風,大冬天的,凍到怎么辦?冷月乖覺請罪。

  蕭枕神色平靜,不卑不亢,不見歡喜,也不見冷淡,在太后這里,大約是從凌畫那里知道她對太后交待了扶持他,所以,倒是比在別處,他如今顯得自在的多。

  太后對他如此態度,不管是看宴輕和凌畫的面子,還是什么,總歸是代表了支持他,他自然買賬。

  說了一番閑話,太后看著蕭枕問起,“你今日與太子說了什么?太子在早朝上那副樣子?朝臣們都看出他不對勁,陛下不可能看不出來,陛下若是查的話,也會查到你身上。”

  蕭枕如實說,“我看他一副自信的樣子,沒忍住告訴他,他派出的江湖殺手營的人刺殺凌畫和宴輕,都被凌畫給絞殺填湖了。他大約是不敢置信,所以一副懷疑的神色。”

  “哀家可聽說了,他那神色可不是懷疑,失魂落魄的。”太后皺眉,“東宮何時與江湖上的殺手營有來往?”

  “應該是他豢養的。”

  太后臉色沉了下來,“他可真是……”

  后面的話太后沒說出來,但意思已經很明顯,蕭枕這個太子做的,無論是好的壞的,用人真是葷冷不忌。堂堂太子,竟然在江湖上豢養殺手組織以買兇殺人。

  如此跌份。

  蕭枕這時倒是為蕭澤說了一句話,“他是這些年被逼急了吧?總也殺不了凌畫,自然無所不用其極了。”

  太后沉默了一下,一時似乎不知道該說什么,片刻后,對蕭枕說,“你要多加注意,仔細小心,狗逼急了還能跳墻呢,人被逼急了什么事情都做得出來。你的身子骨萬金之重,一定不能出差錯,否則不止對你自己不是好事兒,扶持你的人也是白費多年辛苦。”

  “皇祖母放心,我曉得。”蕭枕點頭,太后這份囑咐好意他心領,即便她不囑咐,他也會千千萬萬個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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