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們聚在一起,最喜歡聊的就是漕郡各府的八卦。
但幾個月前,曾經有一段時間,都喜歡聊京城的八卦。因為京城安國公府秦三公子和端敬候府小侯爺鬧出婚約轉讓書,其中被轉讓的主角就是他們漕郡的掌舵使,后來,掌舵使和京城里端敬候府小侯爺圣旨賜婚,尤其是人人都知道,林公子傾慕掌舵使,追了三年,沒想到后來掌舵使嫁人,不是嫁給她自小訂婚的未婚夫,而是嫁給了很有紈绔之名的宴小侯爺,都為之惋惜不已。
婢女也從來沒有見過這么好看的男人,這個人若真是宴小侯爺的話,那他真是太好看太好看了。
世間怎么會有這么好看的男子?
婢女小聲說,“傳言端敬候府的小侯爺就是十分美貌,果然傳言不虛。據說他是跟著掌舵使來江南玩的,前兩日他騎馬出城,很多人都瞧見了,驚為天人。”
女子哭的聲音更大了,“他怎么是掌舵使的夫君,若他沒娶妻,若他……就算是王爺府邸的公子……我也有機會啊。”
婢女:“……”
她心疼女子,但還是提醒她,“小姐,就算是王爺府邸的公子,您恐怕也不敢用強的吧?”
女子委屈極了,“只要他不是掌舵使的夫君,就算是王爺府邸的公子,就算我不敢用強的,我也可以勾引他啊,但他是掌舵使的夫君,我、我不敢勾引……”
婢女:“……”
這倒是。
她忽然覺得小姐真是太可憐了,云英未嫁,挑挑選選,都不滿意,好不容易看上了一個人,是誰不行,偏偏是掌舵使的夫君,這不是讓她一見即鐘情,一見即心死嗎?
婢女嘆了口氣,“是啊,小姐您很明白,掌舵使的夫君可不能勾引,更不能強搶,還不能惦記,您可真是太可憐了。”
女子哭的悲痛欲絕,“你、你說,若是我勾引了,惦記了,強搶了,有、有什么后果?”
婢女驚駭,“小姐,您可千萬不要有這種想法啊。”
她驚恐地說,“您若是勾引他,掌舵使怕是會將您賣去窯子里,您若是強搶了她,掌舵使怕是會踩碎您的骨頭踢著玩,任您鮮血流滿地,您若是惦記她,那、那一定不能讓她知道,否則,最輕的,她怕是將您吊到房頂上曬成干。”
女子也驚恐了,睜大一雙水眸,滿是驚懼,“這、這么嚴重的嗎?不、不至于吧?”
婢女真怕她做出什么來,她這條小命受連累,她覺得活著挺好的,她還沒活夠呢,可不能走死路的作死,她立即說,“小姐啊,就是這么嚴重啊,您想想三年前,掌舵使豆蔻年華,初來漕郡,您認識的那些小姐妹家,當初是不是一個接著一個人頭嘰里咕嚕的落地?跟砍大白菜似的,菜市場鮮血凝固了半個月,您去看了之后,嚇的做了半年噩夢,您忘了嗎?”
女子沒忘,所以,在宴輕說他是掌舵使的夫君時,她那一刻才嚇的臉色發白,內心絕望。
但凡在漕郡活著的,目睹了三年前那一場新官上任三把火燒起來的人,誰心里不怕當年那場噩夢?
如花似玉芳華年少的十三歲少女,當年她還比她大兩歲,可是她在玩踢毽子擺弄胭脂水粉逃避母親督促的針織女紅時,人家在干什么?人家敲登聞鼓,授皇命,接手江南漕運,來了漕郡后,雷厲風行,查處貪官,整頓江南漕運,緝拿罪犯,繩之以法,菜市場門口,每天都有人頭砍,而她,就那么坐在監斬臺上,那張嬌嫩的臉,由身邊人打著傘,沒戴面紗,淡淡笑著,看人頭落地。
一天最多時,查抄三個府邸,有兩家,都是她交好的小姐們家。當時她都快嚇死了,生怕輪到自己家,天天都吃不下飯,那一陣子,他爹,她娘,她哥,她叔叔伯伯,就連府中的下人們,也都吃不下飯。
幸好,他爹不是東宮派系,不與那些人同流合污,雖然貪墨了些,但經過與掌舵使幾次周旋挽救,最后,掌舵使格外開恩,賣了他爹一個人情,補交了一大筆銀子,她家才保住了。
想起昔日噩夢,女子哆嗦,是一分也不敢惦記了,“我、我當沒見過他。”
婢女大大地松了一口氣,“這就對了。”
宴輕對于剛剛的一個小插曲,似乎并不是多在意,但他心情似乎很好,這是顯而易見的,只看他走路,都能瞧見輕快。
云落很是稀奇不理解,他跟著宴輕走了一段路后,回頭見那輛馬車還站在原地不動,他試探地小聲問,“小侯爺,您今日怎么有心情搭理人了?”
以往,無論什么時候,除了主子,小侯爺可是從不搭理人的。
宴輕語調也輕快,“我就是想試試,在漕郡,你家主子的名號,管不管用。”
云落:“……”
他有點兒一言難盡,“主子的名號,在漕郡自然是管用的。”
不止在漕郡,在別的地方,也是很管用的。
宴輕點頭,“嗯,我知道很管用了,那女人聽到我是你家主子的夫君,嚇的臉都白了。”
云落:“……”
真的確是事實,剛剛他也看見了,那江家小姐若是擱懂事兒的,如今怕是嚇死了。
宴輕嘖嘖,“在京城,你家主子就沒有在漕郡這么管用。”
云落眨眼,“也很管用的吧?”
“是有點兒管用,但比如今差點兒。”宴輕最是深有體會,“我們被圣旨賜婚后,還有不開眼的女人有意無意在街上跟我巧遇搭訕,還有人不知所謂跑到姑祖母面前要給我做小,可見她的名號,在京城沒那么管用,不是十分讓人顧忌。”
云落:“……”
這、也是事實,小侯爺倒是沒說錯。
云落挺開心,“在漕郡就不一樣,可見我只要報出你家主子的名號,就連那個什么,掌管漕郡十萬兵馬的都尉江望的女兒,都怕她。她在漕郡,可真是跺跺腳,別人就能嚇死嗎?”
云落以前也沒有這種深切的體會,畢竟他也不常來漕郡,如今跟在小侯爺身邊,也是很有體會了,連江家小姐,都怕主子,可見主子真是深入人心。
“她在漕郡,不會是老弱婦孺都怕她吧?”宴輕問。
云落想了想,“倒也不是,有些老百姓,都很喜歡主子,從主子接管江南漕運,不說遠的地方,就說漕郡這塊地方,百姓們比以前都過的好了,都是很感念主子的。”
宴輕“哦?”了一聲,顯然有點兒意外,“那江家小姐,為何如此怕她?”
云落琢磨片刻,道,“大約是因為三年前,主子初來漕郡,抄家殺了很多人,其中就有與江府交好的人家,因是東宮派系,為虎作倀,主子沒有半分客氣,他們的下場都很慘。將都尉當年頂住了沒與東宮摻和太深,又因主子來后,看清了形勢,及時反水東宮,寵絡主子,后來主子網開一面,江都尉才保住官職,江府的人才沒落得凄慘的下場。”
宴輕覺得凌畫挺厲害,“當年江南漕運,被東宮禍害的鐵板一塊吧?她是怎么生生撕開一個窟窿,還將手里有十萬兵權的江望讓他乖乖聽話的?”
云落想起來這個就拍手稱絕,“小侯爺有所不知,主子人還沒到江南,就讓琉璃望書等人帶著暗衛先一步潛進了漕郡,以毒攻毒,在那些她查出證據的各府邸,都投了蒙汗藥,等她人到江南后,不費一兵一卒,就將打算要殺的人都捆了,帶去了菜市場。然后,張貼了告示,敲鑼打鼓,驚動了全城的百姓聚集到了菜市場門口,命人一個個的砍頭。”
宴輕:“……”
他還是第一次聽到,新官上任,連當地的官員都還沒見,就著手綁了人開始砍的。
不過想想當年陛下親審江南漕運案,查出太子太傅諸多罪行,雷霆震怒,下了狠心收拾江南漕運,凌畫雖沒帶一兵一卒,但她帶著的是陛下的圣旨,尚方寶劍,陛下給了她代天子橫著在江南漕運走的權利,可以先斬后奏,全權處置。
她這么用,也的確是止小兒夜啼,威震四方,最有效果。砍了那些人,就算手里有十萬兵馬的江望,也是嚇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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