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畫這一日的確依舊在書房忙,與昨日一樣,吃飯的時間都是擠出來的。
忙了一日后,到了天黑十分,琉璃掌了燈,對她說,“小姐,望書傳回消息,大內侍衛護送二殿下已到了百里外。”
凌畫手下狼毫筆一頓,訝異地抬頭,“這么快?”
琉璃點頭,“據說二殿下傷的很重,大內侍衛不敢耽擱,日夜趕路。”
凌畫放下筆,“蕭枕這是對自己下了多大的狠手?竟然讓大內侍衛見了,連落宿都不敢,分毫不耽擱,日夜舟車快馬護送他回京。”
琉璃點頭,“一定是十分嚇人。”
凌畫站起身,有些郁氣,“這么多年,我護著蕭枕,從沒讓他傷過分毫。他倒是舍得對自己下這么重的狠手。”
琉璃小聲說,“二殿下也是怕陛下看出來,輕傷不管用,既然下手了,自然要下的狠一些。”
凌畫也明白這個道理,就是覺得,本來這一遭,不該蕭枕受這個苦,若不是溫行之,若不是蕭澤,他何至于?
她在書房走了兩圈,“你說,陛下會讓大內侍衛將蕭枕直接送回二皇子府,還是送進宮去?”
琉璃想想陛下對蕭枕一直以來不喜的做派,“大約會送回二皇子府吧!畢竟二殿下一直以來不得陛下喜歡,人沒死,對于陛下來說就夠了。”
凌畫想想也是,當即說,“隨時聽著消息,一旦大內侍衛帶著蕭枕入城,立馬告訴我,我們出去截住,將蕭枕帶進宮去。”
琉璃一驚,“小姐,您要帶著二殿下一起入宮?”
萬一陛下懷疑呢?
凌畫拿起一本折子,“這一封江南漕運報上來的棘手事情,我總要進宮去請陛下定奪,商議一二,在進宮的路上,正好趕上二殿下回京,自然一起進宮了。”
就算陛下懷疑又如何?趕巧的事情多了,她總不能讓蕭枕白對自己下這么重的手,總要讓陛下看看他身上的傷,不栽贓到蕭澤的身上,都對不住她上折子放蕭澤出來。
琉璃點頭,“小姐放心,我讓人盯著。”
凌畫又說,“你親自去二皇子府一趟,將府內的人再篩查一遍,確保萬無一失。”
蕭枕畢竟離京兩三個月了,二皇子府無主人在,難免會松懈出紕漏。
琉璃應了一聲,立即去了。
凌畫又重新坐下身,處理手邊的事情。
所以,宴輕回來時,沒見到琉璃的影子,只看到青嫂子被凌畫叫到了書房給她磨墨。
人家都是巧手婢女,她倒好,用了個巧手的大嬸。
宴輕站在門口,敲了敲門框,“吃飯了!”
讓他親自來喊吃飯,她是第一個。若是以前,宴輕自己也不相信有朝一日,他會干這樣喊人吃飯盯著人吃飯這樣的麻煩事兒,他自己吃飯還需要人按時按點提醒呢。
他仍記得,有一段時間,他不好好吃飯,管家擔心他餓壞了身子,每日按時按點屁股后面盯著他吃飯,他都快被他煩死了,最后煩不過,只能規規矩矩按時吃了。
他想凌畫如今會不會也是如此,煩他的要死。
凌畫一點兒也不嫌宴輕煩,她恨不得他天天煩她,哪怕她忙,但也喜歡被他管著,她聞言立馬放下了手里的筆,立即站起身,對著他一臉歡喜,“哥哥,你回來啦?”
宴輕:“……”
看來他真是想多了,看著個歡喜勁兒,她壓根就不嫌煩。
宴輕矜持地點點頭,眉梢上挑,“聽說你今日又沒好好吃飯?”
這話說出口,他自己都覺得不對味轉身想走。
凌畫挽住他胳膊,撒嬌,“沒有啊,我今天中午吃了小半碗米飯呢。”
“小半碗而已,他能吃兩碗。”宴輕向外走,“趕緊的,我餓了。”
凌畫點頭,對他照例問,“哥哥,你今兒都出去玩了什么啊?有沒有很好玩的?”
“沒有。”來來去去就那么點兒玩的東西,他都玩膩了,無聊。
凌畫給他建議,“等我去江南漕運,要不你去棲云山玩?若是嫌自己無聊,你也可以帶上你的兄弟們陪著你一起。”
宴輕腳步一頓,“他們最能霍霍,你不怕把你的海棠都給你霍霍禿了?”
“不至于吧?這么嚇人的嗎?這該有多大的破壞力?”凌畫震驚。
宴輕被她的表情逗笑,“是不至于,但是他們的嘴沒把門的,你就不怕你棲云山的秘密被泄露出去?”
凌畫想了想,“那你就帶他們去南山,別去我的那一片私園。”
南山沒什么秘密,隨便去,紈绔們都挺善良的,不至于給她霍霍到哪里去,看看程初就知道了,對著海棠做了三天的詩句,一片花瓣落在地上,都舍不得踩。
宴輕可有可無,“再說吧!”
二人進了里屋,廚房聞風趕緊端來已做好的飯菜,帶有肉食的飯菜放在了宴輕面前,清淡的清粥小菜放在了凌畫的面前。
吃過飯后,凌畫歇了一會兒,喝了一大碗藥,琢磨著自己是繼續去書房呢,還是先回房躺一會兒呢,畢竟,今兒還是要進宮一趟的,大概又要大半夜才回來。
宴輕見她半天不說話,似在想什么,對她問,“皺著眉頭做什么?累了就回房歇著。”
凌畫對他軟軟地說,“哥哥,我晚些時候,還要進宮一趟。”
宴輕挑眉,“反復發熱,也讓你不能安生下來?”
凌畫嘆了口氣,“是唄。”
她以為大內侍衛不會那么快的腳程,沒想到比預期快了好幾日。
宴輕問,“進宮去做什么?”
凌畫如實說,“有一封江南漕運的急報,我要進宮去與陛下商議。”
“明兒再去就不行?”大晚上的,他若是沒記錯,她最近兩日,都是每天晚上才會熱起來吧?
凌畫搖頭,“不行,事情比較急。”
她猶豫了一下,小聲試探地提了一句,“今夜大內侍衛帶著蕭枕回京,據說他傷的很重,你知道的,陛下不喜歡蕭枕,若是大內侍衛將他送回二皇子府,陛下不見得會親自去看他的傷勢,所以……”
宴輕懂了,“所以,你就要趕在大內侍衛將蕭枕帶回京進城時,半路來個巧遇,然后將蕭枕帶進宮?”
凌畫點頭,“是這樣。”
宴輕被氣笑了,“又是蕭枕,你對蕭枕,真是用心至極,耗費心神,處處幫他算計。”
連自己的身體也不顧了,那一日,若不是為了蕭枕,她何至于淋雨染了風寒發了熱折騰了他好幾日?
凌畫乖乖地看著他,“報恩啊,他要那個位置,我自然要不遺余力,扶他上去。”
宴輕沒好氣,“也不怕把你自己累死。”
凌畫拽住他的袖子,“我還要與哥哥你白頭到老呢。”
宴輕拂開她的手,“今夜回來的太晚,發熱自己受著,別找我。”
凌畫乖乖點頭,“好。”
若是回來太晚,她是也不該去找他,看他眼底這兩日都有青眼圈了,她也舍不得再折騰他了。
宴輕出了海棠苑,對云落說,“蕭枕這些年,自己都干了什么?是不是事事都指著她出面出手?”
云落想了想,“也不是,以前時,是主子不讓二殿下沾手,怕他一不小心就惹太子殿下的注意,兩年前,主子覺得二殿下可以沾手了,便將有些事情,都交給他自己拿注意,二殿下府里的幕僚,也都是二殿下自己私下里招募的,主子的人只是輔助二殿下。”
宴輕聰明,一點就透,“你的意思是說,她沒讓蕭枕全然的依靠她?在慢慢地教著蕭枕自己收攏人?自己拿主意做主?”
“是這樣。”云落點頭,“如今二殿下府里的事情,主子很少插手,畢竟,二殿下將來才是要做那把椅子的人,主子常說,他是輔助扶持二殿下,不是掌控二殿下。”
宴輕嘖嘖,“她倒是聰明。”
自古為君者,有幾個喜歡被掌控?能忍受得了掌控時,都是因為無能為力,需要借助扶持,但等真正君臨天下,大權在握那一日,先拿來試刀的,絕對是身邊涉權最深的那一個。
凌畫能對于蕭枕進退有度,方寸把握的好,著實算聰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