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文學)
凌畫是個能屈能伸的人,也是個審時度勢的人,更是個會權衡利弊的人。
宴輕這般抗拒她,自然是有理由的,誰讓被他知道了她算計他呢,她算計人的確是不光彩,他本不打算娶妻,卻被她算計,利用憫心草,利用他心底的善心和愧疚之心,演了一出自認天衣無縫的戲碼。
他這樣的人,從小聰明到大,被她算計了這么久,掉進了她的坑里,有多郁悶多憤怒,她都能想到。
若是她不趕回來,他肯定不會娶她。
如今是礙于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才迫不得已娶了她,她若是再不知趣點兒,沒準還真會被他剛娶進來就送回凌家去。
如今能把她娶進來,不代表他那股氣就消了,事情就這么讓她輕輕松松過去了,他肯定是要跟她算賬的,沒暴露之前,他讓管家給她修葺這處院子,就沒想與她住在一起,更何況如今她暴露了算計他之后,所以,凌畫也沒想太過強求。
若不是太后說有個好開始就有個好兆頭,她早就睡了。
宴輕臉色依舊不好,咬牙說,“你說的今夜是怎么個意思?”
凌畫眨眨眼睛,“就是吃餃子,喝合巹酒,然后一起入睡。”
宴輕看著她,“你睡地上?”
凌畫:“……”
不至于吧?要讓她新婚夜睡地上這么狠的嗎?
宴輕斜睨著她,“我聽四舅兄說,你沒那么嬌氣,草棚也能睡的很香。”
這地上有地毯,不比草棚好入睡?
凌畫看了一眼地面,無奈答應,“好,只要你跟我吃了餃子,喝了合巹酒,我就睡地上,你睡床上。”
反正關上門后,孫嬤嬤也不知道。
宴輕嘖了一聲,“你如今倒是好性子。”
凌畫委屈地看著他,“我做錯了事情,在你沒原諒我之前,我也不敢不好性子啊。”
她如今還敢使性子鬧脾氣嗎?自然是不敢的。
哪怕人家夫妻都是新婚之夜夫君哄著媳婦兒說著情話相擁入眠,在她這里,就別想了,不被他扔出門去,就已經是他心善了。
宴輕瞇了下眼睛,“你還想著我原諒你?”
凌畫點頭,“是啊。”
自然要原諒的。
“你想怎么才能讓我原諒你?”宴輕冷笑,“我不娶妻,你利用憫心草算計我娶你,你覺得,你能做什么?才能彌補我已娶妻的事實?”
凌畫沒有絲毫愧疚之心,若是她不算計他,如今也站不到這里,被他娶不進門,住不進他的院子,她正因為黑心,才能越過那么多喜歡他的女人嫁進來,她仰著臉不要臉地說,“我賠你一個媳婦兒?”
宴輕差點兒把她扔出窗外,危險地看著她,“你再說一遍。”
他要的根本就不是媳婦兒,他樂意獨自一人,她如今也真敢說。
凌畫抱著他的胳膊,扯他的袖子,小聲軟軟地喊他,“好哥哥,我錯了,還不行嗎?那你說要怎樣?只要我能做到的事兒,我都依你,你揍我一頓?把我打成豬頭?只要你能出氣,怎么著都行。”
反正,我已成了你媳婦兒了,付出了這么多代價,再付出更多點兒怕什么?
算計人,本來就是要付出代價的。
宴輕低頭瞅著她,“把你打成豬頭?”
她這一張臉,如花似玉,欺霜賽雪,打成豬頭還能看嗎?
“只要你能出氣。”凌畫很是豁得出去。
宴輕嗤笑,“你是覺得我會對你心慈手軟?你這么說,是篤定我不會這么做?才敢這么說?你不是愛美喜歡美色嗎?”
凌畫眨眨眼睛,“打成豬頭,我頂多一個月不出門,也不影響我的美色。”
宴輕一點兒也不覺得消氣,看著她這副樣子,相反更是憋著氣了,“別人惹我發了大火,我可不會做這么丁點兒沒什么實質報復的事兒,我要做的,比你說的豬頭,狠多了,而你,算計我,比這些年得罪過我的所有人都嚴重。”
凌畫看著他,她已經算計了,得罪了,后悔也沒用了,再說,她一點兒也不后悔。
宴輕慢悠悠地說,“蕭澤派了東宮的幕僚姜浩來告知我你沒有去江南漕運,而是去衡川郡找蕭枕了,你知道姜浩來到端敬候府后的下場嗎?”
凌畫不可思議,“蕭澤還有這操作?”
蕭澤瘋了吧?他不知道宴輕不能惹嗎?還主動惹上宴輕?她就說她的計劃天衣無縫是怎么暴露在宴輕面前被他懷疑的呢?原來癥結在這里。
蕭澤找上宴輕,是知道她扶持蕭枕,被她逼急了吧?
宴輕皺眉,“你沒聽到我說的重點嗎?”
“重點是什么?”凌畫自然知道他要說的重點是什么,但她還是想明知故問,因為猜到宴輕的脾氣,姜浩怕是沒啥好果子吃。
宴輕氣笑了,“那我告訴你,他被我讓云落拔了舌頭,送回了東宮,蕭澤沒敢找陛下告狀,沒能奈我何。”
凌畫夸贊,“做得好。”
她是真覺得做得好,多嘴多舌的,跑上門嚼舌根子,就該拔了他的舌頭。
宴輕看著她,“所以,你呢?你覺得,我把你打成豬頭就夠了嗎?”
凌畫立即說,“我與姜浩自然是不一樣的,我嫁給你,以后可以給你洗衣做飯,做衣縫衣,沏茶釀酒,還可以陪你下棋看書,還可以陪你玩,為你做許多事兒,一輩子那么久呢,你隨便使喚我,我總能夠補償你的。”
宴輕一噎。
凌畫軟軟地看著他,“好不好?我都嫁給你了,若是你也拔了我的舌頭,或者擰了我的腦袋,也只能消一時之氣,若是一輩子奴役我,不比什么都能讓你出氣嗎?”
宴輕冷笑,“我奴役你一輩子?”
她是能讓他奴役一輩子的人嗎?看看這伶牙俐齒,舌燦蓮花,詭辯狡辯,他差點兒要被她說服了。以后更是指不定怎么能哄騙他。
凌畫赤誠地看著他,萬分認真,“你要相信我,我以人格做保證。”
“你有人格?”宴輕一點兒也不相信她。
凌畫覺得她在宴輕心里的信任度怕是深入地底下都拽不出來的那種。
她嘆氣,“我真有人格的。”
她抱著他胳膊晃,沒力氣像以前一樣能搖著他的胳膊大力晃,如今幅度十分微小,但這種微小的晃動,配上她軟軟纖細沒骨頭虛虛弱弱的身子,以及她這張嬌嬌柔柔的臉,艷若桃李,如三春海棠,他狠狠地吸了一口氣,又咬牙,“松手,不準撒嬌!”
誰教給她的,明明能站在朝堂上和朝臣口誅筆伐牙尖嘴利爭鋒不讓的人,怎么到了他這兒,就這么會撒嬌?
她屬貓的嗎?
凌畫不松手,依舊軟軟嬌嬌,“哥哥,你先答應我,我就松手。”
畫本子里說了,什么是閨房之樂?那就是女子要學會撒嬌哄,男子要學會哄。
宴輕扭開臉,聲音從牙縫里擠出,“凌畫,給你臉了是不是?”
是不是看他半天沒發火,一直忍著她,她順著桿子爬,蹬鼻子上臉起來了?
凌畫看著他,見他似乎真要忍不住對她發飆了,她慢慢地一點點地松開了手,但也沒全松開,而是拽了他衣袖一角,委委屈屈,“我松開你,你真走的吧?明兒姑祖母會不會覺得我沒用,新婚之夜,都沒能留住你,以后姑祖母該不喜歡我了吧?我去長寧宮敬茶,她會不會給我臉色不喝我的茶?我以后再去長寧宮請安,她會不會連門都不讓我進?還有,你的那些兄弟們還都在前院喝酒吧?若是被人知道,你今夜沒與我住一起,那我怕是會被人笑話死。”
宴輕又轉過頭來,評價她一句,“詭計多端,巧舌如簧。”
凌畫:“……”
她如今是在他心里有多沒好感度?她說了這么多,只得他這一句評價。
她泄氣,似乎精氣神一下子被抽干了,徹底松開了手,委委屈屈小聲說,“那即便我詭計多端,巧舌如簧,你真扔下我不管了啊?”
我可是你麻麻煩煩娶進門的呢。
宴輕真想說不管,但看著凌畫嬌嬌弱弱的樣子,此時她就如一個即將被丟下的小可憐似的,他又氣又恨,“你睡地上。”
凌畫一下子又有了精神,痛快答應,“行,床給你睡。”
這個季節,地上還真不冷,隨便給她一個地方,她如今都能睡死過去,哪管它地上不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