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畫趴在馬背上看著宴輕,一個月四十天沒見,宴輕依舊那么好看,舉世無雙,如詩似畫,她覺得自己是對的,哪怕累死也值了。
關于嶺山,哪怕宴輕不知道,她也不打算瞞他了,反正宴輕也不是個會去皇帝面前告狀的人,她虛弱無力地說,“我是從嶺山趕回來的。”
宴輕神色一頓。
琉璃正想著怎么將話圓過去,但見凌畫如實說了,便默默地退了下去,找了個距離二人遠點兒的墻角歇著去了。
凌畫的聲音不必壓低,因沒什么力氣,說話的聲音本就虛虛氣音,也不用怕被人聽見,對宴輕解釋,“用最好的馬,跑了五天無夜,才趕回來。”
見宴輕不說話,她摟著馬脖子,問宴輕,“我如期回來了,你說話還算數吧?”
宴輕嫌棄地看著她,“就你這副鬼樣子,你確定我即便說話算數,你明兒能爬起來大婚?”
據說大婚可是很累的,一天下來,能累死個人。
“能。”凌畫很肯定,她都從嶺山回來了,還有什么爬不起來的?
宴輕依舊很嫌棄,“你這副鬼樣子,讓我娶你?”
凌畫很誠摯地說,“我回去歇一覺,明兒就好看許多了。明兒蓋著蓋頭,也看不到的臉的,等嫁給你后,總能養回來的。”
她只要睡飽了,歇夠了,還是一個小仙女。
宴輕擺手,“那你回去吧!明兒若是爬不起來,婚事兒照樣作罷。”
凌畫虛虛一笑,“一定爬起來,那我走了?”
宴輕點頭。
凌畫摟著馬脖子拍拍馬頭,不愧是葉瑞花重金養的寶馬,很有靈性,自發地調轉馬頭。她又回頭問宴輕,“你就不問問我為什么去了嶺山?”
“與我有什么干系?”宴輕扔給她一句話,嫌棄地擺擺手。
凌畫想著宴輕還是宴輕,她看向琉璃,琉璃連忙走過來,翻身上馬,二人一起離開了端敬候府門口,向凌家而去。
兩匹馬都累了,顯然已經跑不起來了,慢悠悠地走著,凌畫趴在馬身上,摟著馬脖子,與宴輕說話連馬都沒下,如今離開,在馬身上始終沒坐起來,幾乎整個人都貼在了馬身上,大概真是下不了馬,坐不起來了。
也是,她本來就嬌氣。
從京城到棲云山,不過三十里,她都能因騎馬而受傷,讓她背上山,在床上躺一天的人,可是卻從五千里地外的嶺山用了五日五夜的時間趕回來。
他這時相信凌云揚所說的了,其實他的七妹,一點兒也不嬌氣,是脫離了金屋華宇,能在草棚里睡覺的人。
宴輕在府門口站了一會兒,直到凌畫騎馬走沒了影,他才轉過身,吩咐探頭探腦的門童,“關門。”
門童連連點頭。
宴輕回到紫園,云落站在紫園門口,眼巴巴地看著他。
宴輕瞥了他一眼,“她好的很,說明兒還能爬起來大婚。”
云落松了一口氣,他以為主子是被人抬著來呢,明兒能爬起來,說明也還好。
宴輕見他明顯松了一口氣的神情,又補充了一句,“她整個人軟的跟一灘爛泥一樣,都快長在馬背上了,我懷疑她回到凌家后,會一頭睡死過去。”
云落:“……”
小侯爺您形容自己將要娶進門的妻子是一灘爛泥,這不太好吧?
他無奈地說,“主子說能爬起來,一定會爬起來的。”
這些年,他們這些圍繞在凌畫身邊的人,都對她的性情十分了解的,她若是想做一件事兒,天打五雷,都是攔不住的。
宴輕哼了一聲,“你對她倒是相信的很。”
云落閉了嘴。
宴輕進了里屋,解了外衣,重新躺回床上,沒多久,睡了過去。
端陽從犄角格拉走出來,對云落小聲說,“小侯爺就是口是心非,早先在屋子里躺了多久了?都沒睡著,聽著他總是翻身,如今凌小姐來了,他見過了凌小姐,立馬就安靜的睡了。”
云落挑了挑眉,訝異端陽難得還有這么聰明的時候,難道真是看兵書讀兵法管用了?
端陽又悄悄說,“你說,他是不是怕凌小姐趕不回來啊?”
云落哪里知道?他跟在小侯爺身邊的日子還短。
端陽高興地說,“我覺得是,不過這話肯定不能讓小侯爺聽到,否則他又要將我趕出府去了。”
他話音剛落,屋里傳出宴輕的聲音,“端陽,你想死嗎?”
端陽一嚇,震驚地轉回頭看著屋門口,“小、小侯爺,您不是睡下了嗎?”
難道一直沒睡?
宴輕聲音不耐煩,“滾去讀兵書,我看你還是太閑了,爺什么時候口是心非了?”
端陽不敢再吭聲,立即滾出了宴輕的院子,當然,他也沒有去看兵書,因為,明兒要攢足精神喝小侯爺的喜酒,端敬候府有多少年沒有喜事兒了,他連夜看什么兵書?
云落也嚇了一跳,他覺得端陽的聲音壓的夠低了,沒想到小侯爺在屋子里還能聽到,他恍然想起,宴輕是從小習武的,耳聰目明。
他也悄悄退了下去。
宴輕本來睡著了,聲音自動入耳,被端陽的話給氣醒了,趕走了端陽后,翻了個身,繼續睡去。
凌畫與琉璃一路往凌家走。
琉璃愧疚地說,“小姐,都是我口快,忘了小侯爺不似秦三公子似的好糊弄了。”
她說個幾千里,宴輕就立馬知道不是在衡川郡了。
凌畫搖頭,“他連我算計他的事兒和扶持蕭枕的事兒都知道了,嶺山更沒什么大不了的了,瞞不瞞沒什么打緊。”
她說完,一下子笑了,“他知道了也好,省得我這般沒良心的人,也有些擔心他被我算計什么也不知道跟我大婚后,再知道這件事兒,會恨不得拿刀殺了我。”
如今她趕回來,宴輕說話算話依舊娶她,她也不會承受巨大的心里壓力瞞著他了。
在黑夜里走多了夜路,忽然遇到這么一個人,她只想著緊緊地抓住,哪怕卑鄙無恥,不是人的算計,只要抓到手,她都會去做。但即便做到了,心里還是有那么一小塊地方,是受到良心這種東西的譴責的。
哪怕,她已經沒什么良善良心這種東西,但譴責感也存在。
琉璃小聲說,“看小侯爺的樣子,就算娶您進門,以后您若是想再哄住他,怕是難如登天了。”
凌畫死豬不怕開水燙,“只要他娶我進門就好。”
只要他娶她進門,她有一輩子的時間。
望書帶著人回到凌家,一下子驚動了凌家上上下下所有人,就連凌畫那兩個小侄子,都鬧著不睡覺,等著凌畫回來。
那日凌云揚酒醒后立馬給凌畫傳信后,便趕緊去找他三哥凌云深,將宴輕從他這里下圈套的事兒從頭到尾說了一遍,也難為他酒量好,記性好,酒醒后的經過全部都仔仔細細地記著。
凌云深聽完后,臉都變了,伸手指著凌云揚,半天沒說出話來。
凌云揚快哭了,“三哥,我已給七妹去信了,哪怕我如今一頭撞死也更改不了事實,宴輕那小子太不是人了,我一點兒也沒防備他來這么一招,等我反應過來時,早已經晚了。”
昨兒,他喝多了,慫了,害怕被三哥和七妹知道,今兒酒醒后,他腦子徹底醒了,才知道這事兒不能瞞著。這么大的事兒,這是能瞞著的事兒嗎?他雖然混賬,但也分得清輕重,不能害自己的妹妹啊。
凌云深真是無話可說了,“你、你怎么這么笨?”
他這個弟弟,從小不就鬼靈精聰敏的很嗎?與七妹一起背地里做了多少大人不準許的事兒,小時候為了看管他們,他每年都要頭疼上幾回,如今這是怎么回事兒。
“三哥,快想想怎么辦吧?外面下這么大的雨,飛鷹不見得找到七妹啊。”凌云揚是真有些急了。
凌云深被氣了一會兒,頭腦漸漸冷靜下來,“他既然前來找你套話,那一定是從哪里起了疑心。”
他頓了一下,“不管是從哪里,事情總歸是發生了,你我補救也無用。你的飛鷹是七妹豢養送你的,哪怕是大雨,也一定會找到七妹,我們安靜些,等著七妹的消息吧!”
凌云揚見凌云深這樣說,也漸漸冷靜下來,實在是他也沒什么辦法。
于是,二人等了幾日,這一日,終于等到了凌畫傳信回來的消息,依照宴輕所言,如期趕回來大婚,二人提了幾日的心,總算松了一口氣。
凌畫回到凌家,被門口等著的烏壓壓一大片凌家人下了一跳。
凌云深、凌云揚、秦桓,以及凌畫的兩個小侄子凌晗和凌致,以及凌家上上下下的仆從護衛,將大門口都擠滿了。
以往,凌畫離京走的最長的一次有半年之久,半年沒見面回來,凌家人也沒這一次這么大的陣仗都等在門口迎她,就連琉璃都嚇了一跳。
凌畫虛虛地問,“你們都等在門口做什么?”
凌云揚一個竄跳上前,“七妹,你還好吧?”
沒等凌畫說話,他看著她蒼白虛弱有氣無力風塵仆仆的模樣,眼眶霎時紅了,聲音發哽,“是四哥對不住你,若不是四哥惹了禍,你也不用受這個苦。”
凌畫虛虛地從馬背上坐起身,對凌云揚搖頭,伸出手,“也不怪你,誰讓你沒宴輕聰明呢!”
凌云揚扎心不已,但趕緊上前扶住她,將她接下馬,知道她肯定不能走路了,干脆彎下身,將她放到了他的背上,嘴里承認,“是是是,你三哥我就是個傻子,那天沒看出那小子打的什么主意,上當受騙了,害了你。”
凌畫趴在凌云揚的背上,眼神掃了一圈,無奈地笑了,“三哥,義兄,凌晗、凌致,三更半夜的,都趕緊去睡,明兒可是我大喜的日子,誰不起來送嫁都不行。”
凌云深嘆了口氣,“你平安回來就好,婚期突然如期進行,府里人都忙了起來,望書回來時,正好大伙還沒睡,便一起來等你了,兩個小不點兒想小姑姑了,也鬧著不睡,非要出來迎你。”
秦桓附和,“對對對,我攔都攔不住。”
這幾日凌云揚無心讀書,秦桓也跟著沒什么心思,收到凌畫的書信大婚如期進行,凌云揚一下子精神了起來,跟著凌云深一起操持大婚事宜,而他不會這些,只能看管兩個小孩子,怕忙中出錯,沒照顧好兩個小的。
凌畫點頭,笑著說,“大家都回去吧!”
凌晗稚嫩的聲音開口,“小姑姑,你都不漂亮了,明天怎么做新嫁娘?”
凌畫想伸手捏捏他的笑臉,奈何沒什么力氣,只回答他,“小姑姑睡一覺就好了,明兒醒來,依舊是漂漂亮亮的小仙女,自然能做新嫁娘的,乖,你和凌致趕緊去睡。”
凌晗點點頭,乖乖的,“那小姑姑也快去睡。”
凌畫柔和地應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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