境山的天氣說變就變。
  早上還是陽光明媚,冉少棠追著成乙剛走到半路上,一個響雷在天空炸響后,瓢潑大雨像是老天爺倒下來的洗腳水,嘩啦啦追著少棠與成乙一路不曾停歇。
  直把二人澆了個透心涼。
  等終于跑到停云閣門口時,暴雨連招呼都不打,突然停了。
  成乙抹了把臉上的雨水,望著從厚厚的云層里鉆出來的太陽,破口大罵。
  少棠擰著袍角上的雨水,幽幽開口:“師叔,今天這場雨,預示著你出師不利。估計終九疇已經被我師父拿下。”
  她期盼著終九疇拜在姨母師父門下,這樣的話,她就可以每天都以師兄的名義報他威脅自己的大仇,反敗為勝。
  按道理,姨母師父門下的弟子最少,終九疇又住在坤峰上,想來想去,她這個師兄當定了。
  “臭小子,想撬師叔墻角?”成乙揚手就要揍嘴毒的少棠,少棠腦子轉的快,急忙退后一步問成乙:“師叔別生氣呀,我是站在你這邊的。你想不想下次不挨澆?”
  “什么意思?說明白點。”成乙知少棠鬼點子多,讓她繼續說下去。自己一邊整理濕衣服,一邊向內張望。估計那幾位都被這場雨截在路上。
  少棠循循善誘:“下次師叔出門配輛馬車,不就能輕松應付這種突發事件了。”
  “宗門里僅有的那輛馬車不是誰想用就能用的。去去去,我還以為你有什么好主意呢。”
  “我們宗門要是有錢,不就可以給每位師叔配備一輛馬車了。”
  “錢?上哪弄去?打劫?我看境山你最有錢,打劫你就不錯。”成乙打量著少棠,眼睛里閃了光。
  少棠嚇的趕緊打斷他要打劫自己的念頭:“師叔,打劫我沒用。銀子是有數的,花完了還是會窮。我們可以讓錢生錢,永遠花不完。怎么樣?師叔,我們要不要合伙做買賣?”
  少棠剛把話題引入正航,就聽到里面傳來了謝迎刃的尖叫聲。
  “怎么會這樣?師祖萬萬不可。”
  成乙與少棠對視一眼,兩人從彼此的眼中都感覺出---大事不妙。
  少棠右眼皮莫名跳起來。
  她一邊按住一邊向閣內快步走去。
  成乙跑得比她不顧一切,早就沒了蹤影。
  師祖的聲音比往日都洪亮很多。
  少棠覺得耳膜痛。
  她不是聽錯了吧?
  師祖要收終九疇為徒?
  這不是亂了輩分么?
  終九疇一個比自己大不了幾歲的小崽子,何德何能做藥王宗宗主的嫡傳弟子?就因為救過師祖一命?
  終九疇走了狗屎運么?竟然眨眼間當了自己的小師叔?
  難怪謝迎刃會嚎叫?
  她也想叫。
  太不公平了。
  以后這家伙更會吃的自己死死的。
  天哎,她冉少棠算是沒有活路了。
  拜師儀式倉促進行著。
  少棠挪到了人群最后面,透過人墻縫隙看到終九疇一襲月白色長袍,身姿挺拔的跪在師祖面前,雙手奉上了一盞茶。
  她在心里吶喊:完了完了,此事再無回旋余地。
  今天這場雨原來不是沖二師叔來的。老天爺是在給她提個醒。
  拜師儀式什么時候結束的,她根本不知道。
  只記得人群散盡,終九疇走過來摸摸她的頭,笑得不可一世,說:“乖。以后師叔仍住在你那里。咦,你從頭到腳怎么都濕了?掉湖里了?”
  然后,她記得自己想要撲上去揍他,幸好被謝迎刃與滿悔給攔下,才沒發生弟子忤逆師叔的慘劇。
  再最后,她的視線聚焦到師叔成乙的大餅臉上。
  他搖晃著她:“少棠,少棠,傻了你。想什么呢?快跟師叔說說,怎么才能錢生錢?”
  反正有能耐的徒弟已經被師父撬走了。
  他現在不稀罕依仗別人,他要靠自己,重新在師父心里樹立嶄新的形象。
  境山百年來,第一次有了躁動的分歧。
  終九疇召集了想要強身健體的弟子們,在大家勞作完、學醫后,公開教他們習武。很多人見識過終九疇隔空劈樹的本事,紛紛加入習武隊伍。
  另一撥人,以冉少棠為首,研究如何賺更多的錢財。
  謝迎刃左右為難了一陣,最后還是投靠少棠陣營。
  雖然他也很想像終九疇那樣武功蓋世,但他不想背叛自己的好兄弟。
  更主要的是,師父他老人家支持少棠。
  師父荒廢宗門庶務已經很久,全交給了紀綱師兄去打理。一門心思與少棠盤算著如何在千門鎮開錢莊。
  師祖以身體未恢復為名,搬回凌云殿后便聲稱閉關,誰也不見,凡事也不理會。師父想怎么折騰,怎么折騰。
  唯一比他厲害的大師伯也閉門謝客,倒是滿悔師兄不知是不是得了大師伯的授意,對少棠態度大變,經常主動過來幫她整理一些自己看不懂的賬本。
  謝迎刃很久沒犯錯,藥王醫經不知被扔到哪里,他每天都早出晚歸,按少棠的要求,安排村民們到各處上工,收工后再結賬。
  日子過得還算是愜意。
  少棠的日子卻有點焦頭爛額。
  自終九疇榮升為師叔,所提要求更加五花八門。
  不是嫌飯菜不好吃,就嫌棄屋內擺設俗氣。
  連池塘里新開的蓮花,他都要鄙夷人家顏色為什么是紅的,不是白的,簡直俗不可耐。
  少棠知道,他哪里是挑剔蓮花,他是在嫌棄自己這個種花人沒有品味。
  第一世少棠也是名門閨秀,琴棋書畫,生活藝術,打理庶務,無不精通。只不過第二世末世之劫,為了生存下去,她把自己活成了假小子,糙漢子。
  其實,終九疇這些挑剔,她也想成全。
  這一世,她本就打算報仇之余,好好享受人生。余生所遇皆是美好。
  只不過沒有財富支撐,她的愿望無法實現。總不能把將軍府庫房搬到境山來吧。
  有時,看著終九疇把碗里的菜扒拉來扒拉去,她特別想問問他:您又沒錢,哪來的底氣挑三揀四?
  冷靜下來想想,還是算了。
  人家手里攥著她的把柄,這口氣她忍下了。
  過不了多久,她要出境山,去千門鎮賺人生第一桶金。才沒空理睬他。
  不過,在這之前,她先要安撫好躁動的師叔們。
  幸虧有滿師兄幫忙,幫她算了一筆賬。最近開銷太大,撒出去的銀子過多,手頭流動資金不足以支撐半年。她擔心錢莊的流動資金不夠,影響生意。
  明天,她就要游說各峰峰主,入股她的買賣。
  如果結果不理想,她再去游說村民。
  實在不行,她才準備寫信給家里要銀子。算算日子,弟弟少栢該出生了。要是能回去見他一眼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