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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賞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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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衙時分,方翼抱著幾卷字畫,從值房出來。

  有熟悉的吏員問:“方司馬,這是去哪?”

  方翼笑道:“約了幾個好友賞畫。”

  吏員了然地點頭:“這個把月來,每天都提著心,是該松快松快了。”

  方翼附和稱是,道:“那我就先走了,明天見。”

  “明天見。”

  目送方翼離開,那吏員跟同僚感嘆:“方司馬可真是不容易,前些天大人病得重,他沒日沒夜的,不是在衙門,就是在大人床前,親生子也不過如此。”

  “人家知恩圖報。要不是大人,方司馬也沒有今天啊!”

  “也是……”

  出了衙門,方翼既沒坐車也沒乘轎,就那樣帶著隨從,慢步到了明德樓。

  這是南源最大的酒樓,占了整整半條街。背后東家很有能耐,大廚是從京城里請來的,手藝極佳,且環境幽雅。既有熱熱鬧鬧的歌舞,又有清幽安靜的雅室,無論富貴人家還是文人學子,都喜歡上這兒來。

  方翼一到,伙計便迎上來,笑容滿面:“方司馬,您可好久沒來了。”

  方翼露出淺笑,說道:“你們家的菜太貴了,一桌就是半個月的俸祿,我可不敢常來。”

  伙計被他逗笑了,道:“方司馬說笑了,只要您愿意,哪用得著您自個兒出錢?”

  方翼沒說什么,倒是他的隨從露出不悅之色:“吃飯怎么能不出錢?你當我們公子是什么人?”

  伙計知道自己說錯話了,連忙道歉:“對不住,小的胡言亂語,還請方司馬不要放在心上。”

  方翼擺擺手,問他:“我與黎公子約了賞畫,你帶我去就是。”

  “是是是。”伙計連聲應著,領著他穿過大堂,進入后院。

  方翼在南源也是鼎鼎大名,堂中有人瞧見,說道:“那是方司馬吧?他不是一向勤儉嗎?也舍得來明德樓?”

  鄰桌有人接話:“這你就不知道了,方司馬來明德樓,一般是參加文會的,幾個人一平攤,倒也湊和。且他一個月頂多來一回,花費不算多。”

  “原來如此。如此方正,怪不得徐大人喜歡他。”

  “是啊……”

  明德樓前頭是酒樓,后頭卻是個園子。亭臺樓閣,錯落有致。

  伙計將方翼引到一處小樓,里頭隱隱約約傳來談詩論詞的聲音,便停了下來:“方司馬,到了。”

  方翼點點頭,吩咐隨從:“你喝茶去吧,結束了叫你。”

  “是,公子。”

  隨從跟著伙計走了,方翼抱著書畫,拾級上了臺階。

  守門的青衣小廝報了一聲,推門請他入內。

  方翼跨進屋子,里面幾個書生或坐或站,正在品評一張書畫。

  看到他進來,他們露出客氣而疏離的笑,其中一個拱了拱手,說:“薛先生在樓上。”

  方翼低頭謝過,抱著書畫便上了樓。

  樓下再度說笑起來。

  一層相隔,樓上卻是完全不同的情形。

  淺紅色的帷幔,層層堆疊過去,一路蔓延到窗邊,露出一張飾金綴玉的貴妃榻。

  榻上倚著一個女子,身著紅衫,面容精致,半片裙角揚著,露出一截雪白的小腿,風情萬種。

  看到方翼,她妙目一眨:“方郎,好久不見了,想見你一面可真難啊!”

  方翼臉上卻沒有任何笑意,將書畫往案上一擱,冷冷道:“我倒是愿意見,你敢讓我來嗎?”

  女子“格格”笑了起來,起身搖搖走過去,抱住他的手臂:“瞧你說的,這還不是為了你?”

  方翼卻沒有半點憐香惜玉,伸手推開她:“少動手動腳的。”

  女子差點跌了一跤,不禁嘆了口氣:“郎君好生心狠,原來你可不是這樣子的。”

  方翼不為所動,坐下來道:“少廢話,問你件事。”

  女子懶洋洋坐到他對面,以手支頤:“就知道你沒事不會來,說吧,什么事?”

  “那金蠶蠱是怎么回事?為什么能吐出來?”

  女子蹙了下眉:“吐出來?”

  “你們不是想知道,為什么他會突然好轉嗎?他那晚把金蠶蠱吐出來了。”

  女子若有所思:“竟有這樣的事?倒是從未聽過。”

  方翼的臉色很不好:“我快被你們害死了,說什么萬無一失,卻出了這么大的差錯。要是大人醒過來,我就完了!”

  看他這般焦躁,女子笑著安撫:“你別急,出了事就解決,沒什么大不了的。先來說說,吐出來是怎么回事?”

  方翼便把那晚的情形,以及自己在衣服上找到蟲尸的事說了一遍。

  他道:“幸好我及時把蟲尸拿走了,不然這會兒已經暴露了。”

  女子思索道:“給我金蠶蠱的人說過,這東西入了體,至死方休,蠱蟲和宿主總要死一個。你說當時徐煥已經要死了,會不會是看錯了?”

  “我怎么可能會看錯?”方翼不悅,“催動蠱蟲的法子,不是你說的嗎?我都照做了,要是錯了,那也是你說的法子不對。”

  “那就還有一個可能。”女子道,“或許徐煥喝了什么東西,蠱蟲恰巧被藥性克制,死后被吐了出來。”

  方翼懶得揪這件事,問她:“蠱蟲已死,大人眼見一天比一天好了,你說現在該怎么辦?他絕對不能醒,醒了我就完了。我要完了,你們也別想好過!”

  女子嗔怪道:“瞧你,又說這種話。我們現在是一根繩上的螞蚱,當然是共同進退了,無論如何不會不管你。”

  方翼的臉色稍微好了一些:“如今那黃大夫守得死緊,我沒機會再下毒了,得盡快想個別的法子。”

  “好,讓我想想……”

  天色暗了下來,方翼又留了一個時辰才走。

  他一走,樓下的文會也散了。女子理好衣裳,出了小樓,忽然眉目一厲,喝問:“誰?”

  “喵……”一只貓咪仿佛受到了驚嚇,從草叢里跳出來。

  “原來是只貓。”女子笑了笑,覺得自己太緊張了,轉身離開。

  過了許久,一個人影從假山后鉆出來,借著夜色的遮掩,飛快地跑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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