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得出了一個好像沒有問題的結論,可是,蘇鳴崗還是有點難以相信。這對他來說,真得有點太陽從西邊出來的感覺。
邊上的蘇有權,會一部分荷蘭話,剛好聽懂了他們的對話。他可沒有多少以前對大明的印象,因此,他是欣喜萬分,立刻用家鄉話大聲喊了起來:“朝廷官軍不會無視我們,他們和以前不一樣,真的……”
其他人聽到,不由得又有了一絲期望,紛紛轉頭看過去。有點搞不清楚,為什么蘇有權會這么說。
安東尼看他們這樣子,心里便有數,當即冷笑一聲道:“別高興的太早,除非明軍答應我的要求,否則你們想要活命,也是難的。”
說完之后,他便不再理這些明人,抬頭看向海面上。
因為他發現,有一艘明國戰船,脫離了艦隊,往巴達維亞港口這邊過來,很顯然,是來談判了。
心中高興之下,他便覺得捏住了明國水師的命脈,立刻,心不慌了,就等著那艘明國戰船過來。
所有人都看到這艘明國戰船的動靜,便都停止了動作,看著這艘明國戰船越來越近。
逃入港口的荷蘭戰艦,也紛紛讓開一條海路,離得遠一些。
這艘明國戰船也真是膽大包天,竟然無視港口里的荷蘭戰艦,直接靠近巴達維亞城墻這一段,在大不多位置之后才停下,然后向城頭上大聲喊道:“兩軍交戰,何以累及普通百姓,你們西夷就是這樣打仗的么?打不過就欺負普通百姓,拿普通百姓來要挾了?”
安東尼聽不懂,但是蘇鳴崗卻聽到了,一聽就知道是老家福建人,頓時就激動了起來。
安東尼趕緊讓他翻譯,他便把明軍的話給翻譯了一遍。
安東尼一聽,有點臉紅,畢竟是軍人出身,趕出這種事情實在有損軍人,不對,是自詡為騎士的身份。
不過眼下打不過明軍,哪有什么辦法,只能用這一招了。
于是,他便讓蘇鳴崗回復道:“戰爭之法,乃是無所不用其極,廢話不要多說,想要這些明人活命,就立刻退兵!”
安東尼有點得意,既然明國水師介意這些百姓的性命,那他們就只能乖乖聽話了。
說完之后,他向左右看了下,四五千明國百姓,這數量夠多,肯定是讓明國水師將領忌憚了。
可誰知,那戰船上的明國將領聽了,卻沒有馬上回答,而是推出了五個打撈上來的荷蘭人,押到船頭上,一聲令下,就當著安東尼的面,一刀砍了,尸體推下船,掉入海中。
然后,他才大聲說道:“這只是一個警告,膽敢傷我大明百姓一人的,必然用你們荷蘭人的命來抵。”
看到這一幕,安東尼頓時就傻眼了。
這個時候,他終于醒悟過來了,這一戰之下,至少有一千多荷蘭人掉海上,被明軍俘虜了。這也就是說,明軍手中同樣有人質了,還不是普通百姓。如果他敢殺這些明人的話,就看剛才明軍將領果斷的行動,就知道他們真得會殺荷蘭人報仇的。
如果明軍因為他殺明人而殺掉那些荷蘭人的話,他相信,他的手下,還有那些被殺荷蘭人的家屬,肯定會把這筆賬算在他頭上的。
怎么辦?
要是敢強硬地對待,以牙還牙的話,說不定那些被明軍俘虜的荷蘭人就真得要死光了!
他正在發傻呢,那明軍將領又對這邊喊道:“你們聽好了,要是敢傷我大明百姓的話,城破之時,便是屠城之日!所有人,休想活命!”
安東尼一聽,再次無語,他被明軍反過來要挾了。
失去了制海權,那巴達維亞就遲早會被明軍攻下。這一點,作為海軍上將出身的他,是有深刻認識的。難道真得要和明軍魚死網破,犧牲所有荷蘭人的命?
而且所謂的魚死網破,并不是和明軍同歸于盡,只是明國百姓而已。這樣的事情傳出去,這輩子的名聲也肯定是毀了。
要不想這么做的話,就只有聽明軍的,不能殺這些明人了。甚至還要保護他們,免得他們受到傷害,讓明軍有了對荷蘭人動手的借口。
蘇鳴崗等人,從未像今日一樣激動。他們真得沒想到,“屠城”這么猙獰血腥的詞,今日竟然聽得如此悅耳!
這一刻,如蘇有權那樣的年輕人是興奮激動,而像蘇鳴崗這樣的老人卻流下了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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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官軍為了他們而和荷蘭人交涉,甚至威脅荷蘭人,看重他們這些逃民的做法,真得是出乎他們的意料,也讓他們感恩戴德。直到這時候,他們才體會到,自己國家的強大,竟然是如此地幸福!
安東尼最終不敢拿他自己和家人,以及所有荷蘭人的性命當賭注,便開口說道:“我們來到東方,無意和大明帝國為敵,能不能和談,放下武器,不要戰爭,只做生意?”
那位明軍將領聽了,不由得一聲冷笑道:“說得比唱得還好聽,你們一來,不是想搶我大明財物,只是打不過我大明才有如此說法,真當我大明是好糊弄的?真以為買賣是那么好做的?”
“……”安東尼聽了,又啞口無言了。
誰能知道東方人中竟然還有大明帝國這樣的強國,要是早知道的話,肯定不會一開始就用槍炮說話了。
最后,安東尼便沒辦法了,只好直接問道:“那你們想怎么辦?”
明軍強大,手中還有上千荷蘭俘虜,讓他根本無計可施。
“滾!滾回你們自己的地方去!”那明軍將領當即大聲喝道,“不得傷害一個大明百姓,便留你們一條命,不得帶走任何東西,就只有人和船,滾!”
之前的時候,蘇鳴崗曾向和荷蘭人交涉,交出他們的財物,放他們回大明。不過連荷蘭總督的面都沒見到,顯然是不答應。
如今聽到明軍的這個要求,他不由得感到大快人心,心中非常地痛快!
因此,蘇鳴崗在轉述翻譯這話時,非常地大聲,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這事。
那些荷蘭人聽了,頓時一個個都是沉默了。
憤怒有么?當然有!
可是他們都是從海上過來的如今已經知道明國的水師,根本就不是他們能撼動的。如此一來,沒有了制海權,就等于在東方沒有了立足之地。
實力不如人,憤怒又有什么用?一路殖民過來,他們見多了憤怒沒一點用的情況。
再說了,他們是來東方求財的,不是來送命的。難道還要憤怒起來去引得明軍舉起屠刀么?
他們正沉默著,忽然就看到那艘最大的明國戰船上有旗號揮動。
過了一會后,這邊的那個明軍將領便又喝道:“限你們六天之內離開,不得傷害百姓一人,否則后果自負。”
然后,就見他一聲令下,那船上剩下的荷蘭人全都被推下了船。不過因為都會游泳,便在水里撲騰,一時半會倒也沒事。
“還有,你們拿大明百姓要挾之事,定會上奏皇上,如何處置,聽憑圣裁!”
這個意思很明白,就是大明這邊會保留事后追責的權力。
那明軍將領說完之后,便掉頭離去,壓根不管荷蘭人最終會怎么選擇。
隨后,明國水師戰船上,把那些荷蘭俘虜全都推了下海。之后,便揚長而去,消失在遠處的海面上。
在這個過程中,除了荷蘭人去撈那些俘虜之外,其他人全都沉默地目送明國水師遠去。當然,明人雖然沉默,卻都是興奮著的,就差大聲喊叫著表達心中的激動之情了。
良久之后,安東尼身邊的手下便問他道:“總督閣下,我們怎么辦?”
安東尼聽了,一聲長嘆道:“還能這么辦,這地方已經沒法再待了。”
離本國太遠了,后續又不可能再有援軍。就算有援軍,也不一定能打贏。
不過這些荷蘭人何曾受過這樣的憋屈,不甘心是絕對有的,因此,這個手下眼珠子一轉道:“要不,我們把這些明人都殺了再走?”
安東尼一聽,頓時怒聲喝道:“收起你的狗腦子,明軍敢把俘虜還給我們,就有這個信心再抓到。你想遭受明軍的報復么?還是說,你能在明軍的追擊下逃回去?”
喝斥完之后,他一臉堆笑地對蘇鳴崗說道:“真是不好意思,以前一時糊涂,讓你們受委屈了。”
說著話,他當即下令,不但放了明人,還把財物都還給他們。并且在巴達維亞的財物也和明人交接。另外,為了防止明人有意外,也向明人移交了一批槍械武器,并把土著都驅逐出巴達維亞。
處境突然反轉,任何人都知道,這不是荷蘭人發了善心,而是因為大明強大了!
“大明萬歲!”
“皇上萬歲!”
明人們,不管男女老幼,全都激動地哭喊起來。這一刻,他們都為身為華夏子孫而自豪。
荷蘭人的動作也快,就在限期之內,匆匆登船,離開這個傷心之地。
不過,當他們的大部分船隊離開巴達維亞港口的時候,遠處又出現了大明海軍的蹤跡。